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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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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05/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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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隐没的战象》连载

第二十五章 荆湖动

……改新知秦州孙沔为荆湖南路、江南西路安抚使,内园使、陵州团练使、入内押班石全彬副之。

(宋 彭百川:《太平治迹统类》)

      当杨畋的报告通过紧急通信系统——八百里加急送到京城枢密院时,顿时震惊了朝廷中枢的宰相、枢密使、枢密副使、参知政事等宰执大臣们。宰相庞籍不敢耽搁,立即进宫向官家奏报。

这个时候,正好官家极宠的张贵妃身体不好,正生着病,官家也顾不得了,急着和庞籍坐到宫中暖阁议事。

官家本来是个慢性子,一心以清静仁爱治天下,造就了执政期间社会经济空前繁荣的盛世景象,但面对这一严重的南疆危机,却有束手无策之感。一坐下来,他两手禁不住在龙椅扶手上蹭了又蹭,罕见地着急说:

“这怎生是好?这怎生是好?”

“让官家旰食,臣真是罪无可绾。目下岭南情形正如杨畋所报,贼锋甚锐,他们的目标就是荆湖!”

“人选就孙沔吗?”

 官家很明白,整个南方的官吏不是贬官外任,就是昏聩之辈,南方有事,第一时间就是遴选能臣。

“依微臣看,就知秦州孙沔吧!”

官家点点头。对于做过多年边帅抗击西夏,建功赫赫的宰相,他是十分信任的。大宋无论是军事将领,还是任事能臣,精华都在北方,尤其在西北。眼看侬军的兵锋冲荆湖而来,必须有一个名重全国,军政皆优的大员去主持荆湖,才有可能挡住这股猛兽洪水。

商议完要紧的军国重事,离座送庞籍出宫的时候,官家想起什么似的,问起刚就任枢密副使两个月的狄青有什么见解。庞籍不掩其功,说了很多自从狄青到了最高军事管理机关枢密院任职,枢密院的作用发挥更大了诸如此类的话。

官家心中有数地点点头。因为这个时候,几个朝臣,包括言官们看不惯职业军人升至一向由文人担任的宰执,正在上疏激烈攻击狄青。

几天后,庞籍召集全部宰执大臣在枢密院举行专题会议。按大宋体制,中书省和枢密院互不统属,都直接对皇帝负责,但因情势紧急,庞籍和高若讷商量后,干脆合起来商议了。

这时,杨畋行营又派快马赍来一份密信,竟是正带领大军横扫两广,所向无敌的大南天国仁惠皇帝侬智高的书信。

事关最高机密,会议就在枢密院一处密室举行,闲杂人等一概不许靠近、喧哗。会议整整进行了一天。

首先,庞籍传达了官家的指示,重中之重就是如何应对侬军即将攻入荆湖路的当前危局。显然,无论是官家,还是中枢宰执们都认为余靖和陈曙是挡不住侬军北上的,哪怕加上刚刚南下到达桂柳一带的杨文广统领的五千人马。

只有身为职业军人的枢密副使狄青有不同见解,认为杨文广击败侬军不现实,但使出全力,拖延侬军北上的脚步还是做得到的。这个判断,是基于狄青在西军中对杨文广的熟悉所做出的判断。

狄青一上任枢密院,就说派往广南东路的蒋偕性格粗放,可能会出事,后来果然如此。因此他的分析大家尤其看重。狄青认为杨文广虽然名声还不显,比不上刚刚阵亡的蒋偕和张忠,但他的军事能力不容低估。之所以现在军职不高,是因为仕途太晚。

他比族侄杨畋大了七岁,但杨畋受命到荆湖南路平乱时,他还没有功名,还得靠杨畋的举荐才正式当上低级军官。这么些年,凭着自己的战功,做到了独领一军,诸多表现卓异一时。

宰执大臣们纷纷表态相信狄青的判断力。但事情必须万全,荆湖路一定要急派一个声望高的官员主持,并立即在当地进行全面总动员,全力防堵侬军北上,知秦州孙沔这个人选大家还是认可的。

确定了主持荆湖路的大员,下个议程是分析杨畋报告的蒋、张二将阵亡的战事经过及原因。尽管与在邕州被杀的广南西路钤辖陈珙、广南西路都监张立同级,但蒋偕和张忠的名气大大超过他们。

他们阵亡的情形通过杨畋的军报到枢密院,再由枢密院以通报的方式传到各地军政大员,立即震惊了全国。总结他们的失败经过,狄青说:

“咱早就说过,张忠是行伍出身,没有读过什么书。蒋偕虽是进士出身,但心不细。在西北前线有一战役,蒋偕疏于防范,导致功败垂成。咱与他有旧,骤闻死难,很是可惜。”

大家于是讨论给他的抚恤问题,一致通过请官家追封蒋偕为武信军节度留后。至于张忠家属,也有抚恤。这个问题讨论之后,又一议程就是对杨畋的处分问题,不用说这是必然的。

庞籍、高若讷在心里都觉得非常可惜,想起两个月前岭南危急,他们送杨畋出都门赴广南督师的情景,未免感慨。但大宋的官场自有脾性,包括王正伦,接连阵亡三名高级将领,必须有人负责,中枢不处理,朝中的言官们不会放过他们。

平心而论,杨畋这个人,时而从文臣转武职,又从武职转文臣,有些文武不分,但见解和能力是出众的。在官场中人缘也不错,但只能委屈一时了。

会议进行到了中午,庞籍和高若讷也不让大家回府就食,就在枢密院里,让小厮们到街上采买了些熟食果品,大家吃完接着开会。下午是两个最重要的议题,宰执们必须得到结论,然后马上报官家决定。

一是这两天,杨畋在军报之后又紧急送来一份密报。这是来自侬王的信函,盖着那个“南天国主 侬智高之印”。杨畋在密报中说是通过行脚僧人传送的秘密渠道送来的,是侬智高的书信。

宰执大臣们吃惊地,狐疑地一一传阅这封非比寻常的书信,这竟然是来自把半个大宋天朝搅得天翻地覆的叛乱首领的真实意图。高若讷对大家解释,杨畋一向做事缜密,滴水不漏,这个印,通过比对,与侬智高之前通过杨畋向大宋中枢传递信息的文书上所用的印是一致。是侬智高的书信无疑。

 参知政事梁适感叹地说:

“智高虽是蛮人,但通我朝文字,可惜了。听说他年轻的时候就拜到广源州贩金的广州进士黄师宓为师,一度参加我朝科举。没想到,现在成了我朝巨患!”

高若讷呷了一口茶,接了一句话:

“依我看,我朝不能不给读书人出路。中了进士就应直接授官,那种中了进士还要在官衙历练才能择优授官的制度,让那些在官场没有经验,不懂人事倾轧的学子如何应付得了,其结果是逼走了张元、吴昊和黄玮、黄师宓这样的人才。”

话题扯远了,庞籍提醒大家这些议论与会议主旨不符,大家这才认真思考这份重逾千钧的书信来。侬智高在信中请杨畋向大宋中枢,甚至官家请求,授他邕桂七州节度使的官职,给予他带领各族土民自治管理整个广南西路的权利。

如此,他马上可以去掉帝号和国号,为大宋守边,坚决抗击野心勃勃,不断蚕食、侵凌大宋边疆的交趾国。庞籍暗示这事请示了官家,官家有首肯之意。但参知政事梁适直截表明了态度:

“断然不可!倘若如此,整个岭南非我朝所有!”

梁适的语言十分激烈,就差拍起案桌来了,还提到唐代藩镇之祸相去不远。虽然侬智高在书信中说,一得到授官,就马上取消大南天国,仁惠皇帝也不当了,一心为大宋守边这样的话语,但这明显有趁击杀蒋偕、张忠两位大宋名将的时机提出的,有要挟朝廷之嫌。

庞籍心里发急,这是他入宫与官家商量过的,觉得侬智高其人既然有能力,让他归顺也无不可。在西北前线对夏战争中,经常授官西北部族首领,让他们站到大宋这方面来,并给予他自治管理部众人口和土地的权利。

但侬智高确实要求过大。如果他现在只要求当个团练使,哪怕当个邕州知州,要个管理广南西路南部的权力,可能不会引起这么大的反对。庞籍看着狄青不说话,抬起脸朝他示意:

“汉臣(狄青的字)你说说看!”

狄青笑笑,他的脸上当过囚犯的印记因喝了大半天热茶略显微红,他摇了摇头,说:

“当初侬王以部族首领之尊求个团练使不可得,甚至于求一袭宋官袍笏,求个献金大宋,与邕州互市也被无情拒绝,如今横扫两广,迭杀我朝名将,所挡无不披靡,给他多大的官职能合适呢?打了胜仗,气焰自然高涨。就是要授官予他,也要打败他,示以朝廷恩德的时候给予,这样才能让他畏威怀德。”

其他的宰执大臣,包括枢密使高若讷纷纷表达了同样的态度。就这样,拒绝侬智高就形成了决议。

议决最后一个重要事情的时候,已近晚食时分,这个议题一提出,宰执们瞬间都觉得头大了起来。主持整个广南西路军政,同时名义上主持对岭南战事的总指挥余靖也送来密报。

密报上说,交趾国派人到桂州和他接触,表示可与大宋的军队夹击侬智高,交趾国发步兵五万,骑兵一千,一举拿下侬智高老巢广源州后向北攻击,宋军从北往南打,两方联手,侬智高必然失败。

余靖觉得是个好计,已和交趾国方面约定准备实施计划,为此余靖已在侬军攻广州期间把广南西路的地方军队都动员了起来,还在邕州、钦州地界给交趾军准备好了万人军粮等后勤物资,甚至犒赏交趾军队的三万缗钱都准备好了。

庞籍暗示大家,在接到余靖密报后,官家给余靖下过指示可以便宜从事。但庞籍的话音刚落,狄青就跳了起来,拍案而起!大宋仁宗朝有个特点,宰执大臣有很大的话语权,官家也比较民主,官家表过态的事情,宰执们认为不妥,照样可以反对。

狄青虽然是行伍出身,年轻时知遇于范仲淹、庞籍后,努力读书,是个少有的文武双全的杰出将领。正因如此,庞籍才和官家商议后将他提拔为枢密副使。

大宋一贯重文轻武,以文制武,提拔一个没有进士出身的职业军人到副枢相位置,十分罕有,这也导致狄青受到言官攻击。但不得不承认,狄青与一般行伍出身的职业军人不同,他的远略有时候比那些文人大臣们还要高明得多。

狄青站了起来,气愤地说:

“余安道(余靖的字)糊涂之极!一个侬智高横扫两广不能制服,还要引进外寇。外寇得寸进尺怎么办?交趾兵进岭南,如果不退,是不是要和交趾全面战争?侬智高不管怎么说,还能口口声声为中国守边,几代侬王都在抵御交趾,我们这样做,就算把侬王打败了,可几十万侬人、岭南几百万各族土民和汉人百姓怎么想?”

狄青这么一说,大家也觉得余靖昏了头。

散会的时候,开了一天会上了年纪的庞籍有些头晕眼花了,狄青把他一直扶上官轿。看着庞籍上了轿,轿夫正要起轿,狄青突然贴近庞籍耳边悄声说:

“恩相提携咱当副枢相,忒不自在,不如在边关一刀一枪快活。咱不是读书人出身,言官不容咱呵。”

庞籍瞪大眼睛,制止了狄青的念头:

“休这样说,这也是官家的意思。枢密院要有知兵的能臣。眼下,不是看出你狄汉臣的能耐了吗?”

狄青语塞,略想了想,又贴近庞籍耳边:

“恩相,咱就做这个主帅率大军平南,你看如何?”

庞籍愣了一下,看了狄青一眼,狄青一脸认真。他没再说话,示意轿夫起轿。狄青有些发愣地看着这位长期以来提携、帮助自己的老上级的官轿离开,他自己转身时,脸上却有了坚定的表情。

孙沔,越州人,进士出身,是继范仲淹、庞籍之后在西北长期主持军政的大员,此时的职务是知秦州,主管整个西北前线的军政。孙沔是南方人,但南人北相,身材高大,长相威猛,精力过人,性格豪放,常常被人攻击短处,但又查无实据安然无事。

调孙沔主持荆湖是庞籍和官家早就商量过的,就在蒋偕、张忠阵亡之前,孙沔就已秘密奉旨从边关赶来入宫奏对。庞籍陪着他入宫。

当时在官家面前,这位善于练兵理政年近六旬的老边帅汇报西北事务完毕后,以一副慷慨任事的态度对官家说:

“臣虽然老了,但西北边事不用官家担心。官家该担心的是岭南的战事。臣看岭南的事情,余靖、杨畋还压不住,这几天会有不利的消息。”

果然,孙沔还未离京,蒋偕、张忠二将阵亡的消息就传到京城,朝廷大震。孙沔当下就在汴京城里接受了新的任命:荆湖南路、江南西路安抚使,全面主持整顿两路军政,负责防堵从岭南北上的侬智高大军。以内苑使、陵州团练使、入内押班石全彬为副手。官家在批复对孙沔的新任命时,对入宫言事的庞籍说:

“南边的事还是被孙沔料准了!”

庞籍趁机汇报了狄青在枢密院议事时的见解,并尝试着说,狄青有意亲自率军平南,这下也把官家吓了一跳。以在位副枢相的身份亲自率军指挥具体战事,这是个非同小可的事。

不过,官家确实喜爱狄青,如果这位在抵御西夏的战争中为大宋立下赫赫军功的名将亲自担任平南主帅,这场南方战事也许会很快平定。不说他的枢密副使的身份,单凭他的赫赫威名,就能让整个大宋南疆全面肃然,严阵对敌。但以副枢相之尊为大将出征,毕竟是一件大事,官家沉吟了半晌,吐出一句:

“且再商量。”

庞籍没有再说下去,躬身而退。

孙沔一贯做事高调张扬,如此重任予肩,怎能不在京师大大折腾一番。他就在住处高高树起衔牌,让从西北带来的护兵、亲随在大门前值哨肃立,摆出一副出征大帅的派头。本人每天坐上大轿,摆出大员仪仗,上宰相府,上枢密院,甚至进宫出宫……要权要人要钱粮。

在当时大宋的地方大员中,孙沔是最关心南方战事的一位,他从头到尾,没有拉下哪怕一份中枢发送他这一级大员的关于南方战事的通报。侬军规模、广州攻防战、侬军的作战特点……甚至侬智高和两位军师的人生经历,孙沔都着意琢磨。

西北边疆自从西夏开国皇帝元昊死了之后,算是消停平静了。孙沔早就觉得闲得慌,正想找官家和宰相要些职事呢,没想到这回就奉派出镇荆湖,严防侬军北上,这让他全身又有使不完的劲。

他不客气地向官家和宰执大臣们提出了要求:兵器和将佐八名,掌机要文字四名,军前使唤二十名,调万名京师禁军随他南下。其中还有一条令人侧目的要求,调给他率领南下的禁军中要有一千名重装具甲骑兵。

宰执们都知道孙沔并不长于作战,任西北边事功勋卓著,那是在练兵理政这方面,他本人没有指挥过一场战事。但一方大员出镇南方,又面临如此危急的情形,也不好驳他面子。

枢密院主事官员问他,南方的地形并不适合使用骑兵,要这一千名骑兵是不是不妥。但孙沔着实针对侬军的作战特点下了工夫,坚持要骑兵。

又几次进宫,向官家请求加官宣抚使,理由是按目前的任命,他只能主持荆湖南路和江南西路,但侬军眼下正在岭南两路横行,这不利于他主持统筹全局。

按大宋的官制,宣抚使节制二三路,是地方官的最高品级,是有资格兼宰执的,兼宰执的时候就可以称为宣相。一般来说,宣抚使由宰执大臣兼任居多,孙沔这等于是变相伸手要官。官家对孙沔的豪气很是欣赏,但对他加衔宣抚使的要求还是表示了慎重,用了“且再商量”这句话来应对。

眼看宣抚使的官帽一时要不下来,孙沔又从需要组织、整顿人力物力来防堵侬军北上的战略考虑,向中枢提出扩大他“安抚”的范围。这样就从职权上变相实现了他当宣抚使的目的。但这要求也被宰执大臣们集体拒绝了。

孙沔留京一天,就折腾中枢一天,整个朝廷上下不胜其扰,终于由官家下旨促行。孙沔也得到中枢最后的正式通知,批准给他随行南下的禁军步兵和骑兵一共七百人,掌机要文秘四人,军前使唤十人,他的职权除安抚江南西路和荆湖南路之外,多加安抚了江南东路和荆湖北路的四个州。

这折扣打得太大了,孙沔大失所望,他知道整个朝廷还没有从重北轻南的思维惯性扭转过来,不知道南方战事岌岌可危。虽然官家在和他谈话时也谈到唐末黄巢仅以少数兵力越过岭南就差点倾覆了大唐,但整个国家机器仍然没有全面重视当前的南疆危机。

离京前最后一次入宫向官家辞行,孙沔再次要求加宣抚使衔。他向官家拜了再拜,起身说:

“臣所要求的军马钱粮都打了折扣,臣也知道宣抚使一般都是宰执大臣兼任。但现在南疆事真的非常危急,臣要这一宣抚使的职衔就是要一个号令动员整个南方的权限。现在臣只能号令两个路加四个州,这远远不够。”

官家看着这个多年来在西北边关卓有劳绩的老臣,看着他饱经西北风霜的面孔,也有些感动了,于是答应道:

“卿先任事吧,宣抚使的事,朕与有司且再商量。”

听了这话,孙沔再拜。他慷然表态:

“如能如此,平南必定成功!”

官家高兴地说:

“卿先到任,要多多注意安全,做好各项准备!”

孙沔惟恐官家食言,再次大声地说:

“臣不知道为什么朝臣们对南方平叛如此信心不足。臣和副手石全彬南下,平了南方乱事,臣就告老致仕。设宣抚司一事,主要是为了南方平叛能够事权统一,请官家明断!”

官家对孙沔再次勉励,亲自送他出宫门。

老边帅孙沔关注侬军的动向不是一天两天,他明白以侬军四五万人的兵力越过岭南,真有可能倾覆整个帝国南方。当前的态势明摆着:从侬智高公开宣称要在荆湖和两广立国,从侬军进军的锋芒,从在荆湖和两广破获的侬军谍报系统来看,侬军起兵是经过多年策划准备的,可整个大宋的国家机器直到现在仍然没有转向全力应对这一严重危机。

他要求的兵力和作战物资只给了区区此数,要的宣抚使职衔也没有给,那他就只有一个办法,看能不能吓阻侬军。他认为也只有这样大张声势,才能为日后朝廷中枢动员全国力量南下平乱争取时间。

孙沔以他在西北的人望,又从西军中调来二三百名能员、中级军官和精干悍卒,临行前才向枢密院递上报告。枢密院也只好默认。这样,孙沔南下的队伍就有千余人之多。

出都门时,孙沔下令所有下属都大肆声张,举止、说话一定要十分张扬。副手石全彬有点担心,说如此举止,侬军派的细作不是更清楚了吗。孙沔哈哈大笑,上轿前拍了拍石全彬的肩,说:

“本使就是让侬智高的细作知道,咱们这是奉旨督师,行营先行,二十万大军随后南下,蛮军真敢越过岭南,必定覆灭败亡!”

“二十万?”

石全彬张口结舌,“孙大人,军中无戏言?”

“岂能是戏言?侬军势大,不如此岂能吓阻?如果事态危急,到时候朝廷必遣大军南下!”

石全彬自从任命下达,就跟着孙沔在朝廷各衙门跑动,看到孙沔把官家和宰执大臣们鼓捣得团团转,不得不相信这位老边帅的判断力和任事的能力。于是,按孙沔的要求,石全彬自己也在队伍中高高树起衔牌,在护兵们的簇拥下骑着高头大马,威风凛凛驰出都门。

孙沔行营的队伍一路南下,在停驻打尖,开道吹号及食宿安排诸事上,盛陈仪仗,场面不是一般的大,弄得沿途沸腾。

不仅如此,孙沔一边南下,一边令随从文字机宜起草发出致两路及四个州的各种命令,宣布荆湖南路和江南西路,还有划给他安抚的额外四州之地为战区,要求各级官员全力备战。

具体要求战区内所有具备军事价值的交通要道和驻守要地立即整修战具、修筑营垒,增兵驻守。所有官员及军人,全部进入战时状态。下达的指示文书每次都不忘了提醒这些地区的军政官员,朝廷正在选派二十万大军,将很快南下!

安抚使一般只节制一路,孙沔不仅权辖两路,还额外多了四个州,又是临危受命的平南大员,虽然他的品级仍与普通安抚使没有什么不同,但其地位和声望,却是节制一路的普通安抚使难以匹敌的。

孙沔率安抚使署行营南下,往往是人未到,声威先至,地方大员和沿途州府官员迎送,礼节十分恭谨。地方的迎送往往是到管辖的地头迎,食宿安排场面很大,然后送出地界,迎送的队伍庞大。

这让孙沔南下的队伍人数多了一倍以上。队伍中除了孙沔和石全彬的各种衔牌,还高举“奉旨平南”、“誓灭南贼”等各种口号的标牌,一派督师大员行营的浩大派头。

孙沔率行营队伍一边走,一边以安抚使署的名义不断发到归他“安抚”地区的各种文书命令,空前严厉的口气让这些地方顿时像煮沸的锅一样翻腾起来。

半个大宋帝国的官吏、军人、百姓,都知道朝廷大军二十万即将南下,督师大员是西北边帅孙沔大人,脾气虽不好,却屡建功勋,威名震得西夏不敢来犯。

安抚使行营南下的声势,通过商旅、走卒及各地官员的传播,孙安抚使本人及随从的派头、排场、显示威风的种种细节被添油加醋,风传到令人难以想像的地步。声势传播不仅在荆湖地区,也传到了两广之地,甚至传到了大理国和交趾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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