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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
祝寿活动结束以后，杨永福一家都有事，就给杨德昌打个招呼，一起高高兴兴离开了。杨德广说要出去见一个人，带着小张也走了。屋里就剩下自家人，杨永贵便把大家叫在一起，趁此机会要说事。他嘻嘻一笑就问：“你们都说一下，小张这小伙子好不好？”问得那么突然，大家都被弄糊涂了，你望我，我望你，不知咋回话，一时就没人吭气。见此情形，李玉英就带头说：“他爸，我知道你心里打啥鬼主意，是想叫小张做女婿吧？小张就是再好，也不能乱打人家主意。你明明知道，兰兰已经有对象咧，就不能一个姑娘许两家。”杨永贵不以为然地说：“八字还没见一撇，就不能算数。老婆子，你心眼也太死咧。我们家兰兰，可不能随便找个对象，胡乱凑数，要好的里头再挑更好的。她顾不上，我替她挑，三个五个，十个八个，我都不嫌麻烦。”他早就对杨德广说过那件事。前几天，在跟杨玉兰争执一番之后，他就悄悄跑到乡邮电所，再次给杨德广打长途电话，催他及早落实那件事，杨德广这才带了小张回来。为使小张跟杨玉兰尽快熟悉，还特意叫他去厨房帮忙，能给杨玉兰留个好印象，谁知一番苦心能不能有个好结果？
杨玉龙作为大哥，对小妹的终身大事必须表示态度，也就先说：“头一回见到小张，我感觉他身体好，性格好，人也勤快，还不错。又跟二爷一个单位，还有开车技术，条件很不错。可我还想说，应该尊重兰兰的意愿，让她自主选择终身伴侣，家人最好不要包办。”
“问题是她万一看走眼，嫁错人，不只受穷，还要受气，可要倒霉一辈子。”杨永贵又说：“兰兰要是嫁错人，娘家人也不得安稳，要为她担心一辈子。所以说，到了紧要三关，父母就该出面做主，可不能让儿女由性子乱来。”
杨玉宝只好说：“兰兰，小张还真不错，要不你先跟他交往一段时间，看他人品好不好，待你有没有真心。假如发现他有致命的毛病，就趁早跟他断交。我相信你有眼力，能够看清小张本质，那你就说一下你的想法吧。”杨玉存也说：“兰兰，不管爸咋做，不管爸咋说，可都是一片好意，一心想让你找个好对象，一辈子过好日子，希望你不要有别的想法，不要说难听话，伤害爸的好心。”杨永贵就说：“兰兰，你三个哥哥也都说了心里话，那你就抓紧时间，把心里话快些吐出来，让大家听个明白，也好给你提建议。”
杨玉兰轻声一叹，不耐烦地说：“既然你们都说小张好，那我明天就跟他走，让你们都高兴。”杨玉兰那般说完，一低头再也不吭声，就弄得三个哥哥都很尴尬，一时不知说啥才好。杨永贵虽说心里别扭，但还是一脸假笑说：“兰兰，只说气话可不能解决问题，你还是咋想就咋说，我决不会怪你。”杨玉兰就不满地说：“看架势你们要合伙围攻，让我无路可逃，必须接受小张。这种做法也太霸道咧，让我没法接受。”杨永贵忙说：“兰兰，你想邪咧，我们决不会围攻你。应该多往好处想嘛。”
杨玉龙就抓住机会说：“兰兰，我还是那个态度，尊重你自己的意愿，终身伴侣由你自己选择，决不乱来。”，杨玉宝接着说：“我也一样，给你自由，自主选择对象。希望你眼光准，找对人，不要给一家人丢脸。”杨玉存也说：“灯不挑不亮，话不说不明，最好能亮明你心思，不要让我们干着急。”杨玉兰苦笑一声，懒得说什么。杨永贵就急了：“兰兰，你对小张到底有没有那种意思？”
“你叫我到底要有哪种意思？”杨玉兰不满地冷哼一声，随后就是两声怪笑。杨永贵耐住性子说：“兰兰，你可是明知故问。人家小张条件那么好，我认为你最好选择他。”杨玉兰嘴不饶人地说：“他好在哪些方面？你给我一条条列举出来，要能让我心服口服，那我就全听你的。”杨永贵就那样说，第一条，小张是国家干部，又在昌元市上班，杨玉兰一旦跟了小张，也就成了城里人，不用再干农活，可干清闲工作。第二条，小张不光懂开车技术，手里还有铁饭碗，月月都可领一份工资，跟他一起过日子，吃穿肯定不用愁。第三条，小张脾气好，人勤快，和他长期生活，肯定不会吃苦受气。杨玉兰听得心烦，就抢过话头那般说：“爸，该说的你都说咧，该我问你咧，是你在找对象，还是我在找对象？”
“当然是你在找对象。”杨永贵勉强回应。
杨玉兰随即又问：“我结婚以后，是我跟我对象一起过，还是你跟我对象一起过？”杨永贵就怪笑着说：“这还用问，自然是你跟你对象一起过嘛。”
杨玉兰就连声好笑，边笑边说：“爸，那你就不必再为我操心。现在是我要找对象，那我肯定知道谁适合我，能找，谁不适合我，不能找。嫁给哪种人，我能平平安安过一辈子。错嫁哪种人，我会挨骂受气，半路离婚，背个坏名声，被人看不起。所以，我自己的事情，就该我自己做主，你最好不要插手，惹我不满。而你连个招呼也不打，就把小张弄来，还摆开阵势围攻，强迫我必须接受他，这可能吗？都已经九十年代咧，你还用旧社会的规矩，包办我婚姻，也太可笑咧。”
杨永贵就很失望，下意识地叹气，随后还不甘心地问：“你咋就那么反感小张，他到底哪方面不好？”，杨玉兰便答：“人家在城里工作，哪方面条件都好，而我在山沟里务农，样样条件都不行，跟他一点都不般配。”杨永贵就说：“我看你想得太复杂咧。”杨玉兰就说：“我说的可全是心里话。假如我嫁给他，说不定哪年，他会有二心，嫌我土里土气，去勾搭上别的洋气女人，要跟我离婚，让我当寡妇。就是不离婚，我也得过受气日子。哪天他跟我赌气，在外喝上一肚子烧酒，酒后糊里糊涂开车，出了车祸，丢了性命，我照样得当寡妇。所以，我不能嫁他。”杨永贵就被弄得心全凉了，长叹一声说：“兰兰，你不该把小张想得那么可恶，下场那么可怕。
“我感觉我没有看错人。”杨玉兰肯定地说。杨永贵不满地说：“我看你是故意跟我作对，非要跟那个人，才死活看不上小张吧？”
“你倒也说对咧。”杨玉兰窝火地说：“明明知道人家已经有了对象，你还非要横插一杠子，把事情搅个乱七八糟，我心里能好受吗？我难受得简直要死。”杨永贵只好说：“既然你认为那个人最适合，那就马上公布他的姓名，还有具体情况……”
“还不到时候。”杨玉兰冷冷地说：“反正也不对你胃口，也就没必要马上就说，还是再等几天吧。”杨永贵冷笑一声说：“兰兰，你恐怕心里有鬼，心虚，才不敢透露他的情况吧？”杨玉兰就说：“他又不是杀人犯，有啥不能说的？既然你那么着急，那我就满足你心愿，把事情统统说出来。”便向一家人交底，她所找的对象就在本村，就是大家都熟悉的潘家宝。他们交往已经三年多，就是想分也分不开了。他们已经商量好，要尽快去领结婚证，还想快一些把婚事办妥。闻言，杨永贵顿时大动肝火,脸面黑得吓人，使劲干咳几声，气不可耐地说：“你这鬼丫头，真不是省油的灯，就爱跟我较劲，让你干的事，你偏就不干，不让你干的事，你偏要去干。你就是我的冤家，把我活活气死，你才高兴。是不是……”杨玉龙赶紧劝说：“爸，千万不要生气。不然会得大病。”
“爸，你退让一步，就没事了。”杨玉宝说。杨玉存接着说：“对呀，一个巴掌拍不响嘛。”李玉英也说：“他爸，要我说呀，都怪你毛病太多，才惹出这么多乱子。要不信，就问你几个儿子。”杨永贵苦笑一声便问：“儿娃们，我真有不少毛病？能不能列出十条八条？”杨家三兄弟就偷偷递眼色，谁也不愿吭声。李玉英就忍不住说：“单说儿女找对象一码事，你的毛病就不少。不准他们找外路人，更不准跟姓潘的人家结亲。想法可真古怪，难道外来户都惹你咧？难道姓潘的人也都害过你，跟你有深仇大恨？”杨永贵被弄得特别尴尬，掩饰地一抹脸面说：“那可不能算我毛病。要知道，那可是祖先早就订的老规矩，我在按老规矩办事。”
杨玉兰就说：“都九十年代咧，你还在用老眼光看人，还在用老脑筋想事，思想也太落后咧。要是从底根说，我爷爷也是一个外路人，而你就是外路人后代。当年，要是别人也像你一样，立个规矩，姑娘不嫁外来户，儿子不娶外来户姑娘，那你就找不上对象，得打一辈子光棍。也就不会有我妈，还有我们兄妹几个。”
杨永贵就苦笑着说：“兰兰，你哪来这么多歪道理，还一套一套的。”杨玉兰说：“都是被你逼出来的。从我跟潘家宝谈对象开始，我就一直担心过不了你这一关，老在琢磨咋样才能说服你。都三年多咧，才挤出这么几句，还软不拉沓的，一点威力也没有。我一直认为，不管是谁，遇事都得讲道理。人常说，有理走遍天下，无理寸步难行。也就希望你遇事能讲道理，要能让我心服口服，我会全听你的。”杨永贵理屈词穷，只好说赌气话：“不管你咋说，你都是一匹红鬃烈马，我就是使出九牛二虎之力，也没法把你调教过来。也只好将你放脱，让你由性子折腾，想上天你就上天，想入地你就入地，一跟头栽倒再也爬不起来，我都懒得再管。”
“爸，可不能把话说绝。”杨玉龙说：“要想事情结果好，那就得好好商量。”杨玉宝也劝了两句。杨玉存刚一开口，话头就被杨永贵抢了过去，气急败坏地说：“我懒得再跟你们闲磨牙。我有言在先，潘家宝要真看上我家兰兰，非要娶她不可，那就得大出血，给我拿来高价彩礼，最少两万块。还得让媒人来提亲……”一听杨玉兰就松了一口气，他爸看似在大发牢骚，其实是在用另一种方式说心里话。只要能满足他那个心愿，他就会乖乖举手向她投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