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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二
次日一早，潘有信他们就赶着马车前往县政府告状。路上但凡遇见熟人打听，他们都说要去县医院看病人潘有智，以防杨家人追来挡路。不紧不慢走出套子湾，他们就不停地吆喝，催促马儿快跑，就以最快速度赶到了县城西街。县党政办公大楼就在西街口，离马路大约百米左右。大楼前面东西两侧各有一栋平房，房前有铁栏杆围墙。东侧是警卫室，西侧是信访接待室。潘有信他们安顿好马车，有如一群绵羊涌到了大门口，性急地要进去。两名值班员一看，就料定他们是来上访的，赶紧关了铁栅栏大门。一人隔着大门盘问，你们跑来要干啥？
“反正有事要办。”潘有信回了一句，就想到事情很重要，可不能耽误，索性将话挑明：“我们要找县领导，反映一个重要情况。”那人见他毛毛躁躁，估计可能要挑头闹事，就叫他稍等一下，随即给另一人使眼色，那人就匆忙跑进了信访接待室。也就过了几分钟，他就陪同吉主任来到了大门口。吉主任例行公事发问：“你们是来上访的？”潘有信就回话：“差不多。”吉主任就让值班员打开一扇大门，将潘有信他们都放了进去。都要去信访接待室，吉主任可说办公室太小，人多没处立脚，就选几个代表吧。就选了潘有信,老蔡，老祁，小关，老关，还有甘肃老戴去说事。
一干人坐定，吉主任就让他们发言，潘有信便激动地叫嚷：“我们村主任太霸道，都快逼死人咧，你们政府可要管。”大略说了所发生的祸事。吉主任就说，人命关天，当然要管。潘有信便问，到底要咋管？吉主任就说，根据所反映的问题，派专人下去调查，此后作具体处理。老蔡听得窝火，就不客气地说：“我们要见郑国民，让他从根本上解决问题。”郑国民是新来的县委书记，听说能力还可以，办事也公道，老蔡就想让他知道实情，能为他们伸张正义。吉主任却说，郑书记外出开会，过几天才能回来，要不先请别的县领导来，跟大家交谈。潘有信丧气地一叹，无奈地说：“那也行，总比白跑一趟要强。”吉主任就去找别的县领导。
过了一阵，吉主任陪着一位县领导来到了现场。那人胖乎乎，挺着将军肚，给人印象不好，他一进门，吉主任就向大家介绍，来见大家的是胡县长。吉主任还说，胡县长百忙之中抽出时间，亲自来现场办公，大家想反映问题，那就快说，可要开门见山，不要东拉西扯。潘有信就马上开口，逐一讲述潘有智在建新房过程中，所遭遇的那些倒霉事，最后特意强调：“他可是让杨永贵一伙害惨的，现在，正躺在医院里，不知不活，真要急死人。就求胡县长开恩，让医院尽力救治病人，再让公安局去抓那号坏怂。”胡县长点了点头，马上给吉主任安排，谈话一结束，吉主任立刻去医院探视重病号，并代表县政府慰问病人和家属，他的印象就一下变好了。老蔡就来了劲头，非要对胡县长说几句话，胡县长回应，他愿意听。
老蔡习惯地一抹脸，有点激动地说，杨永贵只是一个村主任，可他一手遮天，想整谁就整谁，甚至背后害人，比如躺在医院的老潘，就是他一手害惨的，真可恶啊。最可恨的是，在搞土地承包时，他认为世道全变了，就凭他手里大权，想咋干就可咋干，公家的东西，都可拉到他家，变成私人财富。套子湾的土地，都想归到他名下。所有外来户，都该统统滚回老家。大家不愿走，他就想办法排挤。他眼里可没有集体组织？没有人民群众？没有县级政府？没有各位领导。只有他自己，老子天下第一。所反映的问题，希望能引起县政府重视，拿出具体办法，来整治歪风邪气，让好人掌权，为民主持公道，发展生产，早日甩掉穷帽子。
小关很受鼓舞，就激动不已地说：“老蔡说得太对咧，应该派人调查杨永贵的问题，进行严格处理。他只顾杨家，以权压人，破坏他人财产，应该撤他的职，再把他抓起来。”话题就被引到抓捕放火凶手上来，胡县长就现场办公，让吉主任马上给公安局打电话，叫他们速派办案民警，跟随套子湾村民去侦破纵火案。吉主任打过电话，十分钟左右，就有两位民警赶了过来，胡县长特意给他们交代一番，就辞别大家，去忙别的事情。而后就由小关做向导，随同两位民警直奔套子湾。吉主任要去医院看望潘有智，潘有信他们就陪他一起去，还带了苹果奶粉等慰问品，以表示他的诚意。
潘艳霞怎么也没有料到，竟会有那么多人来看望她父亲，尤其吉主任能亲自来，让她感到惊讶。他代表县政府表示慰问的那一刻，潘艳霞就感动得热泪盈眶，由衷地说：“县领导这么关心我们，真是太感谢了。”吉主任得知潘艳霞是教师，就向她表示了敬意，并鼓励她克服困难，尽心照料病人，能够早日康复，父女一起高高兴兴回家。并希望她能够成为一名优秀园丁，潘艳霞就表示，一定会好好教书育人，不辜负领导对她的殷切希望。得知胡县长亲自安排公安人员侦破纵火案，民警已经赶往套子湾，就让她更为激动，热泪扑簌簌直流，一时哽咽，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少许，她极力稳住情绪笑着说：“县政府能为我们撑腰，查案除害，我要感激一辈子。”
那两位民警一到套子湾，就随小关直接去火灾现场，仔细勘查受灾情况，作了详细记录，并拍了照片。先前大家经过一番分析，一致认为，火灾主谋就是杨永贵，而亲手放火作案的，十有八九是杨永喜。那家伙是劳改犯，练就了一副贼胆，任何坏事都敢干。两位民警就依据大家提供的线索，也认为杨永喜就是嫌疑犯，便专程赶往学校去抓他。杨玉堂见来了两位民警，马上想到麻烦来了，可不知到底是何事，就不由得心虚。再一听他们要找杨永喜，就不由得心慌。到底为什么？从昨天下午开始，他就再没有看到他，也不知他到底干啥去了。而面对两位民警，他一下全明白了，三叔又犯了国法，民警才来找他。可他躲在啥地方，莫非畏罪早跑了？他就赶忙向民警反映：“昨天下午，放学以后，我一直等他来值班，可他就是没来，一直等到现在，也还不见他人影，真急人。”
两位民警就很失望。民警老石便咋呼，包庇罪犯也算犯罪，可要追究法律责任，希望杨玉堂爱憎分明，可不要做犯法之事。杨玉堂就忙说，一定会协助民警办案，假如杨永喜来到学校值班，他肯定会果断下手把他逮住，押送到公安局。两位民警回应一声，就了解杨永喜的详细情况，杨玉堂一一作了回复，他们很满意，留下电话号码就离开学校。再次去火灾现场看了一番，及时赶回了公安局。案件侦破毫无进展，老石就特别心烦，走来走去，在思谋好办法，丝毫也没料到，案情突然有了变化。
“我要投案自首。”有一人突然跑进门来，急慌慌就喊，老石循声望过去，就见那人身材干瘦，面相苍老，黄中带黑，两眼缺神，目光游移不定，怕见生人。还顶着一头乱发，给人一种挺可怜的感觉。老石就急忙起身，机警地迎上前，准备应对突发情况。而那人一见他，就赶紧弯腰又说，他要投案自首。
老石就问他姓名，他回答名叫杨永喜。老石半信半疑，就再次问，你真叫杨永喜，是不是家住套子湾？他一点头就忙说，他就是那个纵火犯，公安局要抓的坏人。都因鬼迷心窍，跑去胡乱点火，就把潘家新房子毁了，没法住人了。事后越想越害怕。本人原本就是劳改犯，要是再次被逮住，肯定要判重刑，可能会老死在监牢里。婆姨娃娃可要遭大罪，就想到主动去投案，就可减轻罪责，少坐几年监牢，早些回家照料婆姨娃娃，就下了狠心，跑来投案。
“我可咋信你呢？”老石警觉地说：“你拿啥来证明，一点都没扯谎，说的全是真话。”杨永喜稍一愣就说：“可以让别人来证明。”小钟马上就说，那就带他再跑一趟套子湾，亲自指认犯罪现场。再让村委会主任出面证明，杨永喜就是罪犯。一听杨永喜就特别激动，一挥手就大声嚷嚷：“我愿意去犯罪现场，我更愿去见村主任……”言外之意是说，要让杨永贵亲眼看一看，他可是一条好汉，敢说就敢做，敢做就敢当，哪怕坐监牢，也并不害怕。倒是他那个人，一肚子鬼主意，连自家兄弟也要算计，巴不得倒大霉，走得越远越好，再也不要回来。机会总算来了，他可要让他当众出丑，把脸面彻底丢光。
老石他们就押着杨永喜重回套子湾，一到村口，就特意拉响了警笛，让警车呜呜叫着往里走，路边居住的人被惊动，纷纷跑了出，想看民警到底要抓谁？有人十分好奇，追随警车一路到了火灾现场，目睹了杨永喜指认罪证的情景，然后快速跑回去向周围邻居宣扬，邻居再将此话传给别人，就都知道杨永喜又被抓了，让民警带回来现场认罪。
老石他们拿到证据之后，要特意去潘有智家，详细了解新房子受灾情况，还要告知他们破案结果。老石他们带着杨永喜一到，就表明了来意。孙菊花有点怯生，低头想了想，就一下明白了，气呼呼发问：“真是杨老三，烧坏我家新房子？”老石就答，当然就是他。孙菊花即刻气得快要发疯，怪叫一声，四处乱瞅，瞅见门口立着一根搅猪食的木棍，就两步奔了过去，一把抓起木棍就猛打杨永喜。他来不及躲避就挨了一棍，孙菊花还恼怒地叱骂：“贼砍头的家伙，可把我家害惨咧，就是一棒打死你，也活该。”抬手还要打杨永喜，他就赶紧躲避，小钟上前将她挡住，并说打人犯法，就是罪犯也不能随便打。王兰花也赶忙相劝：“老嫂子，随便打人就是不对，快丢手吧。”就夺走了她手里木棍。
老石也及时出面劝解：“老乡，不要跟他致气，气出病来，你也得进医院，不划算。”还特意强调，纵火凶手已经抓住了，案子总算破掉了，他们一定会严惩罪犯。希望孙菊花及时想开，好好过日子。孙菊花只是点头，不知说什么才好。老石他们打个招呼，就带着杨永喜就此离开，要去给杨永贵通报，该村的纵火案已经侦破了，纵火犯就是杨永喜，他们要带他回去进行审判。他们去了他家，去了村委会办公室，还去他经常放羊的地方，都未能见到他，他们就很失望。杨永喜相当气愤，实在忍不住，就破口大骂，杨永贵，你就是害人鬼，狠心狼，贼狐狸，就是跑到天尽头，终究也会被逮住，不得好死。
最后，老石他们只好赶到学校，让杨玉堂指认罪犯，辨别真假。杨玉堂明辨是非，毫无顾忌配合民警，做了该做的事。他们将要走的时候，老石就特意提醒杨永喜，让他留两句心里话，好让杨玉堂记录下来，转告杨永贵。杨永喜就激动地一拍脑门，大声叫喊：“杨老二，你是头号贼锤子，心肠要比蛇蝎还毒。你把我逼得无路可走，我才豁出去放火，烧坏了潘家房子。恶有恶报，我就得二进监牢，吃苦遭罪。我可声明一点，老房子已经归我，你必须把钥匙交出来，让我婆姨娃娃住进去。你要敢使坏，继续折磨他们，我自会知道。过几年，我从监牢出来，一定要跟你算总账，让你知道我的厉害。”杨玉堂惨笑一声，挺为难地说：“三叔，你留的这些话，我会一字不落写下来，传进二叔耳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