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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云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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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110/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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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根》连载

第三十一章

                                              三十一

办完爷爷后事,才过了七天,杨玉兰就急不可耐道出心里话,他们要在一月内办妥婚事,决定是领到结婚证那天作的。此后,家里接连出事,也就没敢开口,要是再不说,她非憋出大病不可。听完那番话,杨永贵随意应了一声,并没当场表态。到了第二天,他才对杨玉兰说:“兰兰,我反复想了一夜,才拿定主意,你们的婚事,可得三年后再办。不是我故意刁难,而是我不能违犯老规矩。”然后那样解释,多年来,大家都知道,不管哪家亡了人,三年之内,一律不准嫁姑娘,娶媳妇。要敢乱来,家里就会接连出怪事,人人都遭殃,没法过日子。

杨玉兰怪笑一声,不以为然地说:“封建迷信早破咧,我可不信那一套,该干啥就干啥,就想尽快办妥婚事。”杨永贵忙说:“兰兰,可不能乱说,更不能乱来,要不然,你会接二连三倒霉。”

“我可不在乎。”杨玉兰执拗地说,“结婚日期,是我们早就商量好的,可不能乱变。干脆你就装糊涂,让我满足心愿吧。”就搞得杨永贵相当窝火,冷哼两声,就毫不客气质问,究竟是老子管姑娘,还是姑娘管老子?当然是姑娘得听老子的,三年之内决不能办婚事。老规矩不能破,再说也枉然。

杨玉兰碰了钉子,就特别懊丧,很想跟父亲吵一顿,又怕得罪了他,事情会被彻底弄僵,再没有回旋余地。就那样想,硬的不行,那就来软的,跟他死缠软磨,磨来磨去,他实在招架不住,就会给你让路,就装作服软样子,叹着气说:“我脑子死笨,啥也不懂,跟你顶嘴,太不像话……”

杨永贵便说:“那你就照老规矩,三年以后再办婚事。”杨玉兰想试探父亲老底,就故意叫苦,再等三年,我都二十七八咧,真成老姑娘咧。万一潘家宝有了二心,看上别的姑娘,一脚把她蹬了,谁还愿意要我?根本没人理识,那我干脆当一辈子老姑娘,自己遭罪,给杨家人丢脸。杨永贵不以为然,古怪地一笑说:“潘家娃要真变了卦,不愿要你咧,反倒是好事,我还巴不得呢。”言外之意,就是潘家宝要是主动悔了婚,就亏了理,休想要回彩礼,那笔大钱自然就归他了。杨玉兰就被惹恼了,失态地叫嚷:“你把他看扁咧,他决不会有二心。”杨永贵懒得说什么,一扭头就走开了。

杨玉兰被气得差点流泪,懊丧地在想,看来订婚的确是他设的圈套,就为拿到彩礼,已经拿到了,就希望潘家宝出事,不定哪天喝了酒,头脑发昏去玩小姐,被警察抓起来,一顿重罚,搞臭自己名声。或者倒卖假药材,被抓进监狱,十几年也出不来。他好趁机下手,强迫她跟潘家宝断绝关系,赖掉那笔钱。他的心可真够黑,她得跟他对着干,罪恶目的达不到。就再去找杨永贵闹腾,恼火地叫嚷:

“我必须要问你,是不是早就打好主意,用我来套人家钱财,一翻脸要把人家害惨,没法跟我结婚?”杨永贵回话:“那是你的想法,我可没那号鬼点子。”杨玉兰当即反驳:“你都走嘴,说了大实话,不让我们结婚,还说没有恶意。我可看透咧,你一直在哄我,哄一回,我信一回。现在,我决不再信你,要把话说清楚,一定要在一月内办妥婚事。你不同意,我就在外面请客。自己事自己办,跟你毫无相干。”杨玉兰态度如此坚决,寸步不让,可把杨永贵难住了。本想说两句软话,缓和一下紧张气氛,又抹不下脸面,就倔倔地回了一句:“那你自己看着办吧……”

杨永贵被弄得骑虎难下,心烦得要死,脸黑得吓人,家人都不敢正眼望他,偷偷一瞅就赶紧躲开,免得招来一顿臭骂。就在那当口,杨永喜偏偏跑来跟他交涉,要住老父亲遗留的老房子。那天,老父亲要去县医院治疗,他被抬出房门以后,杨永贵就将房门锁死了,不许任何人进出。老父亲去世后,杨永贵蛮不讲理,剥夺了他戴孝资格,事情做得真绝,让他叫苦不迭,感到大事不妙,也没资格住进老父亲房子。老父亲健在时,他们几人曾说定,父亲遗留的老房子,最后要让杨永喜居住,还立了字据,那他就要让杨永贵交出钥匙:“二哥,老房子已经归我了,可钥匙还在你手里,快交给我吧。”

杨永贵就冷冷地说:“你已经没资格咧,还是趁早走吧。”办完父亲丧事,他就有了歪主意,要将老房子全拿到手,转给小儿子杨玉存,让他得到额外好处,心存感念,甘愿一辈子留在家里,和他们一起过日子。也就不许杨永喜插手老房子,杨永喜一看情况不妙,就一把扯住杨永贵袖子说,要进去找一样他的东西。杨永贵就叫他说出东西名称,由他去找。杨永喜可说,可是稀奇东西,还是他自己去找要好,杨永贵就猛然大叫:“你活活气死老父亲,就是恶人,没资格进老房子,趁早快走。”

“我偏就不走。”杨永喜丝毫不肯让步,毫不留情指责杨永贵诡计真多,心肠真狠,不是他二哥,而是可恶的家伙,杨永贵就气急败坏叫嚷:“我要是不恶,就降不住更恶的家伙。”还说他早就看透杨永喜,耍赖不走,就是要霸占老父亲遗留的家业。

“那些东西就该我得。”杨永喜就据理力争:“老父亲在世时,大家已经说好,将来他遗留的房子,全都归到我名下,现在,我就我的东西。”杨永贵却冷笑着说:“老父亲嫌你名声太臭,太丢脸面,根本就没原谅你,你就没资格住老房子。”

“你满嘴胡说八道。”杨永喜极力强辩:“反正事情早就商量好的,实在不行,我就请大哥出来作证,为我主持公道。” 杨永贵懊恼地说:“我厌烦他,不想见。你真有能耐,就拿出字据,还按了老父亲红手印。” 杨永喜怪声一笑,就将那个字据拿了出来,亮在了杨永贵眼皮底下。他一看就哑了,尴尬地挤眼睛,胡乱张望,忽然连声怪笑,且笑且说:“你背个臭名跑回来,弄得大家都没面子,特别烦你。我就明说吧,你要有脑子,还有胆子,能拿回杨家庄子老地盘,让大家都高兴,老父亲家业就全归你。”杨永喜就问:“你说话算数?”杨永贵就答:“当然算数。”杨永喜半信半疑,什么也没说,耷拉脑袋就走。

杨永喜没走几步,又猛然转身回来,一脸悲伤神情,愤愤地说:“就为婆姨娃娃有住处,我豁出去咧。反正我是一个劳改犯,不怕二回坐牢。我可把丑话说在前头,我走以后,你要敢欺负我婆姨娃娃,将来有一天,我一定跟你算总账。”杨永贵就怪笑着说:“我可没让你去惹祸,你要是一把子胡来,惹下大乱子,你自作自受。”杨永喜就说:“我也要让你知道,老想害人的家伙,最终没有好下场……”

此前,潘有智见潘杨两家结了亲,紧张关系缓和了,就抓紧时间再次盖新房子,一鼓作气将房子墙壁全部砌好,并封好了房顶,还干完了配套小活。只因木匠师傅不好找,新房子门窗还没做。缺门少窗就不能住人,到底咋办才好?就先把门窗都堵死,以防牲畜进去糟蹋,放羊娃随地大小便。他就将树枝扎成捆,将窗洞堵得严严实实。再将芦苇绑成小捆,然后拼接成一体,用它堵住了门洞,可防人畜随意出入,可还是不放心。几乎每晚,他都要来新房子守几个钟头,估计人们都入睡了,才回去休息。

这一晚,潘有智似乎听到神灵在提醒,要出怪事,你可要时时警醒,提防恶人来破坏,就一直守夜。熬到天麻麻亮,心想应该没事了,这才钻出新房子,急匆匆跑了回去。原想吃几口东西,马上再去看守新房子。谁料肚子忽然发疼,疼痛愈发加重,只好留下来,赶紧吃了止疼药,喝了热开水,缓了大概一个钟头左右,也不管肚子疼不疼,就急忙走出家门,一路不停地小跑。快要赶到那里时,恍然看到新房子好像在冒烟,就一阵猛跑赶了过去。眼前果然是一副惨象,所有门窗都在冒黑烟,烟雾缭绕,不知被烧成啥样。他就急得直跺脚,胡乱喊叫:“老天爷,快帮我灭火,搭救新房子……”叫天天不灵,又没备用水,可咋办?可不能让野火再烧,就本能地跑过去,折了一些树条,疯癫癫跑回来,一边乱打,一边大叫:“新房子要烧坏,我就不活了。”还忽然想到,祸害他的还是杨永贵,还有杨老三,就可嗓子叫骂:“杨老二,杨老三,你们不得好死。”

潘有智拼命扑打,累得上气不接下气,总算将烟火都扑灭了。累得两腿一软,扑腾一下坐在地上,再也不想起来,心疼地在想,这一把野火,肯定是他们故意放的,想要把他活活气死。就恼得快要发疯,眼珠子瞪得快要掉出来,只可惜只能折磨自己,他们根本看不到。就再也坐不住了,就丧气地走过去,细看受损情况,堵窗洞的树枝已全烧坏,堵门洞的芦苇也全烧毁,窗洞门洞都敞着,似乎是两张大嘴,在向他喊冤求救。他再也忍不住,就用木棍乱戳窗洞,乱捣门洞,以此来发泄愤恨。折腾够了,他才晕晕乎乎跑了回去。一屁股坐下去,浑身就阑珊了,索性躺倒睡觉,忽觉有人在他耳边悄悄念叨,烧你新房子的,还是杨家人,可不能轻饶……

潘有智就一下醒了,恨不得马上去质问杨永贵,再跟他大闹一顿,要让那家伙知道,他可不是软面疙瘩,想咋揉搓就咋揉搓。忽又想到,跟他闹得再大,也还是小闹,根本保不住新房子。那家伙反倒要报复,会把潘艳霞撵出学校,丢掉好工作。要想降服杨永贵,就得把事情闹大,让政府出面为他撑腰,整治那个坏怂。咋样才能把事情闹大?干脆豁出一切,把自己弄个半死,引起政府重视,就会派人下来调查,弄清真相,处治坏怂杨永贵。那样一想,潘有智就不由得紧张,脊背直冒凉气。回头又想,要想保住新房子,还能活出人样子,就得豁出老命。该咋干?喝毒药,会丢命。要不就喝农药,农药毒小,只会昏迷,不会送命。口渴得厉害,四处乱瞅,就见墙角有一个烧酒瓶,里面好像是黄色茶水,就稀里糊涂抓起来,两下咬掉瓶盖,就一阵猛喝,喝掉多半瓶,就此歇气,忽觉头晕得厉害,难以招架,他就满地打滚,胡喊乱叫。孙菊花听到怪叫,就慌忙跑了进来,一看他倒在地上,就追问到底咋回事?可他已经昏迷过去,一副半死不活样子,孙菊花就吓得两腿发软,连声叫妈。忙乱之中,想到姑娘潘艳霞,就一路快跑将她叫了回来。

潘艳霞一闻烧酒瓶,就断定父亲喝了有毒农药,这才昏迷过去的,若不及时抢救,恐怕性命难保。就赶紧跑了过去,请来潘有信等人。他们就用筷子轻捅潘有智嗓门,要让他恶心,吐出误喝的农药。可他昏昏沉沉,一点反应也没有,丝毫不呕吐。潘有信一看土法子不灵,就当即决定,马上送潘有智去县医院抢救。潘艳霞留了假条,就随大家一同去了县医院。医生及时给潘有智洗了胃,并作了一番治疗,这才挽回了他性命,可他并没有清醒,医生就留他住院继续治疗。潘艳霞就留了下来,要亲自陪护父亲,希望他早日康复出院。

潘有信他们于当日赶回了套子湾。他们一到家,老蔡等人就赶紧跑过去,打听潘有智病情,潘有信就如实相告。一听大家都很担心,也十分着急。河南老蔡就大声叫嚷:“杨家人简直太可恶,一把火烧坏老潘新房子,硬把人往死路上逼,实在没法活了,他才要喝农药寻死。”他同乡老祁就说:“杨永贵这么做,就是杀鸡给猴看,要借机撵走所有外来户。可我们偏就不怕他,偏就不走,一定要跟他硬碰硬,不把他彻底扳倒,决不松手。”河南小关忙说:“他想把我们直吃下去,横拉出来,绝对办不到。我们不管在啥地方安家,可都是共产党的天下,政府肯定会为我们撑腰,让我们有资格盖房子,种庄稼,养儿女。杨家动不动就找茬赶撵我们,就是无法无天,侵犯公民权利,我们就该去县政府告他。”山东老原就说:“已经闹到快要死人,那我们就应该豁出去,结成一条心,拧成一股绳,马上出动到县政府告状。要是告不倒杨家,揪不出放火凶手,我们就自己挖坑,尿一泡尿,悄悄把自己淹死。”

“要不好好考虑一下,再决定。”河北老高生来胆小,说是万一告不赢,杨家人肯定会更狠地报复他们,偷偷毒死各家看门狗,连圈里的猪羊毛驴,也一律下毒手。还会掀翻房顶烟囱,再让一群二流子大喊大叫,贼盲道,滚回去。陕西老关性子直,说话不留情,就鼓励大家,不必前怕狼后怕虎,更不必怕杨家贼锤子,一定要豁出去告状,把杨家告倒,出掉多年恶气,要不然,他们活得太没骨气。老高态度就此变了。大家都很受鼓舞,众口一辞,愿意去县政府告状,跟杨永贵来一番较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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