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站用户
十 三
杨玉兰一觉睡醒，习惯地一翻身，屁股就又胀又疼，就忽地想起昨天晚上所遭遇的坏事，心情也就一下坏透了，就赌气赖在炕上不肯起身。满脑子都是潘家宝那句话，声音仿佛还在耳边回响，就使她心烦得要命。头好像大了几圈，时不时发痛，似乎随时就会胀开将她报销。她可不希望自己怀上娃，肚子一天天变大，丑事很快传开，让许多人笑话，使她脸面丢尽，没脸见人。就祈求老天爷保佑，千万不要让那种说法成真，只是一场虚惊。
她还伤心地乱想，昨天晚上那么一闹，她爸肯定会记仇，把她看成眼中钉，要用怪点子狠狠拾掇她，让她吃尽苦头。他可是霸道成性，谁不服都不行。她就是闹得再凶，也难逃他的手心，就心虚害怕起来，在想他到底用哪种手段来折磨她。
最终，她有了一个想法，她爸可能先来软的，就是将杨家人都叫来，召开家庭会。将她所做的丑事公布与众，让大家轮流发言，狠狠教训她。她要是不肯低头，他就鼓动大家围攻她，将她弄得羞愧难当，无力招架，哭哭啼啼，最后当众认错，并且保证往后决不再犯同样的错误。他爸可能还要去找潘家算账。召集一伙杨家年轻人，按他所出的鬼点子，趁潘家没有任何防备的时候，鬼头鬼脑摸过去，突然闯进潘家院子，来一顿大闹，把潘家整得鸡飞狗跳，锅朝天碗朝地，领教他的厉害，再也不敢招惹杨家。那可是他爸整治仇人的一贯做法，让她相当憎恨，可又没能力制止，一直相当痛苦。
杨玉兰只猜中了一半。那天傍晚，天色刚暗下来，她大伯杨永福，她大妈刘月华就先来了。杨玉兰一望他们，就想到要被说三道四，就一阵心烦，随即暗暗给自己鼓劲，谁都不必怕，天不会塌下来。便打起精神，笑容满面去迎客，又是倒茶又是拿烟。刘月华接过茶杯，就眼光怪怪地直瞅杨玉兰，从头瞅到脚，再从脚瞅到头，挤一下眼皮，喝一口茶水，润了润嗓子，就冷不丁发问：“兰兰，听说昨儿晚夕，你让流氓缠住咧，正好让你爸遇上，打跑了坏怂，你才出没出事？”杨玉兰不禁一愣，很快回过神来，勉强一笑说：“大妈，我没出啥事，浑身全都好好的。要是不信，你就好好检查一遍。”还就势转了一圈，就逗得刘月华嘻嘻发笑，无话可说。杨永福好像察觉到什么，有点不放心地说：“兰兰，你可要想清楚，要有必要报案，那就打消一切顾虑，说出事情真相，我好让你虎子哥出面，把派出所民警带来，专门为你破案，抓住那个流氓，让他去坐牢，替你出这口窝囊气。”
杨玉兰被弄得哭笑不得，又没法解释，只好含含糊糊说：“大伯，那是谣言，不可信。你可真关心我，谢谢你。”还一再道谢，杨永福就被逗笑了。杨玉兰却想哭两声，索性把话挑明，戳穿他爸所耍的鬼把戏。又没那么大勇气，只好在心里叫苦。
杨玉兰正在烦心，家里又来了客人，是李贵芬和刘桂花两妯娌，杨玉兰就赶紧换上笑脸，客气地迎接两位嫂子。李贵芬天生嘴快，也就抢先说：“兰兰，我一见你笑嘻嘻样子，就知道你心里，一点也没搁事，一切都很好，我也就放心咧。事情已经过去咧，就不必再想它，该干啥就干啥。”杨玉兰就那般回应：“嫂子，你的话我全记住咧，谢谢你。”杨玉兰的隐私，刘桂花略知一二，也就不信流氓欺负她的说法，偷偷给杨玉兰使个眼色，一语双关地说：“兰兰，你可真不容易，真让人心疼呀。”杨玉兰凄然一笑：“嫂子，请你放心，不管出了啥怪事，我都不怕，能扛住。”刘桂花就说：“那就好，我相信你能闯过难关。”
话音落下，李玉英正要插嘴，忽然传来一声叫嚷：“你们都来咧，还来得这么早，我可高兴咧，太高兴咧。”那是成玉莲临场发挥，在向大家打招呼，以显示她对客人的热情和态度。她是公婆身边唯一的儿媳，可算名副其实的主人，说话也就那么有底气。话音一落，她就出现在大家面前。才从庄稼地里赶回来，身上还在流汗，脸色就有些发红，而最显眼的则是她满脸灿烂的笑容。大家就围着她问长问短，还没说几句，杨玉存随后也进来了，扫了大家一眼，赶紧打个招呼，呵呵一笑，就去伙房要看晚饭到底吃什么。
客人一到齐，杨永贵就吆喝马上开饭。杨玉存好不高兴，就大声喊叫：“大伯大妈，两个嫂子，还有媳妇，你们快上桌子，吃饭。”大家便安顿杨德昌坐上岗子，杨永福杨永贵两儿子陪伴左右，其他人按照辈分大小就坐。李玉英早就动手做好了饭菜，有羊肉焖饼子，还有西红柿黄瓜等几样生菜。成玉莲是主人，得要尽那份义务，便乐呵呵地跑来跑去端菜送饭。饭菜上齐大家就吃起来，也就十几分钟，就都吃饱了，杨永福腾出嘴来说：“肚子也吃饱咧，那我就说几句闲话，不管谁家养下姑娘，一养大都特别操心。一家有女百家求，流氓也会背后下黑手，就该早些拿定主意，该嫁就嫁，多一天也不要留。女大不可留，留来留去留出仇。兰兰也一样……”
“就是，兰兰真该找个婆家咧。”刘月华喜声喜气说：“我看上一回，二爷带来的那个小张，长相怪顺眼，招人喜欢，兰兰最好能嫁给他。”杨玉兰偷偷一声冷笑，就开玩笑回敬：“大妈，我可是乡下土包子，根本就开不了洋花。再说长得也不稀罕，小张根本就看不上眼。”刘月华可说：“那倒不一定。要不就让你二爷出面，好好撺掇几回，说不定事情就能成。”杨玉兰就故意说：“早八辈子，我就试过，总是黄瓜打驴，还差半截。”就惹得大家好笑起来。刘月华有点尴尬，就冲着李玉英说：“他二婶，兰兰还没对象，我们都着急，可你就不急，是想让她当老姑娘，陪侍你过一辈子？”
李玉英有自己主见，又不能明说，只好那样应付：“姑娘一养大，就有脑子，遇事会自己拿主意。我瞎操心，惹人嫌。唉唉……姑娘的婚事，还是自己做主吧。”一听杨永贵就来怨气：“死老婆子，紧要三关，你就会和稀泥，溜软蛋，真让人窝火。”
“那你去把小张拉来，亲自下手，把他和兰兰绑在一起，再亲自送他们入洞房，好好高兴一夜。”
“你可真会跟人死抬杠……”
“你就想那么干，我把话挑明还不行？”一看他们要吵嚷，其他人就赶紧相劝，七言八语一顿乱说，就把他们脑筋搅乱，没话可说了。杨永福就抓住机会发话，套子湾的杨家，当地人人都知道。就是在孚东城，一提套子湾老户杨家，好多人也知道。也还知道杨家出了州人大主任，名字叫杨德广。归结一点，杨家是大户人家，杨玉兰就不能随便嫁人，起码得找个合适的人家。首先名声要好，再者家庭要有经济条件，那个小伙子必须有本事。
杨永贵就忙说：“说得太对咧，兰兰可要记牢，按照你大伯的意思好好去做。”杨玉兰暗暗冷笑，勉强应了一声，睁大两眼看其他人演戏。刘月华也说，杨玉兰应该听人好话，找个让大家都满意的对象。杨玉兰就说：“恐怕很难做到，不会有你们都满意的，那号人。”李贵芬可说：“兰兰，最好再不要犟，犟来犟去，只有坏处而没有好处。”杨玉兰只好说：“那我尽量找个都满意的对象。”杨玉存也玩笑地说：“希望你找个有钱的女婿，能让我家快些发财，能成万元户。”杨玉兰笑着说：“好像还真有那种可能。”成玉莲最后说：“我认为大家都是一片好心，说的都有道理，都比我强。”她怕说多了会惹来是非，也就不愿多说半句。
大家都已说完，正打算收场，杨德昌不慌不忙插话，无论大家怎么打算，杨玉兰的婚事也不会像大家料想的那样。要知道，男女姻缘可是上天早就注定的，谁也改变不了。人的命，天注定，胡思乱想不顶用。先前他已经算过，杨玉兰生来就是享福的命，今世所遇的男人很会挣钱，让她一辈子都不缺钱花，能一直过风光日子。可她婆家情况，没有大家想得那么好，势必会妨碍他们的姻缘，会有一些伤脑筋的事情，可最后结果还是好的。越说越玄，就让大家都摸不着头脑，不知到底咋回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