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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
杨永贵丝毫没有料到，潘家宝还真请了介绍人上门来提亲，那人竟是杨玉堂。杨玉兰再三恳求，杨玉堂才答应的。杨玉兰认为，请个外人去他家提亲，他爸肯定一口回绝。而请自家堂哥出面提亲，她爸就是有抵触情绪，也会耐心听他说事。杨玉堂能说会道，既是介绍人，也是说情人，由他出马提亲最合适。杨玉堂一见杨永贵，就眉开眼笑大声嚷嚷：“二叔，我替人提亲来咧。”杨永贵一怔，就警觉地盘问：“你要给谁提亲？”
“当然是潘家宝哇。”杨玉堂笑呵呵地说：“二叔，你肯定早有所准备，不会见怪。”杨永贵还是感觉事情来得突然，脸色就一下变得难看，一时不知说什么。含混一笑，摇着脑袋，不耐烦地说：“兰兰的做法，可真伤我脑筋。”杨玉堂马上说：“二叔，兰兰已经找到好对象，你应该高兴嘛。”杨永贵可说：“兰兰找下那种女婿，太不合我心意，不光伤我脑筋，还伤我一片好心。”杨玉堂忙说：“二叔，你多虑咧。老话说，儿孙自有儿孙福，不给儿孙做马牛。要我说，兰兰的终身大事，最好由她自己做主。她认定潘家宝人品好，靠得住，心甘情愿要嫁他，你就该给她一句痛快话，我同意。女大不可留，留来留去要结仇。若是弄得乌烟瘴气，吹胡子瞪眼，互不来往，那可太不划算。所以，你一定要大度，一退三五步，让出路来，成全他们的好事。兰兰一旦结婚，你就可完全歇心，何乐而不为呢？”
“唉……”杨永贵丧气地说：“可我还是想给兰兰一句话，不许进老潘家门，亲事趁早拉倒。”杨玉堂忙说：“二叔，你千万不能这么做。我再劝你一次，一定要把事情想开，回心转意，成全他们的好事”杨永贵就强辩：“兰兰嫁给可靠人，我才会放心。”
“潘家宝就是可靠人，能让你完全放心。”杨玉堂进而强调，潘家宝各方面都很优秀，尤其人品不错，肯定会让人完全放心。杨永贵无言以对，就岔开话题狡辩：“他老子潘有信可是贼鬼，祸害人的家伙，不能跟他结亲。”就毫不留情指责潘有信，那个安徽老盲道，可恶的家伙，当年他流浪到套子湾的时候，就扛个铺盖卷卷，两个肩膀顶着一个秃头，连鸡蛋大土疙瘩也没带来。一家人都饿得像瘦猴，脏兮兮的，越看越可怜，心一软就收留了他们，他们一家才有了落脚的地方。此后，他就凭脑瓜灵巧，事事耍小聪明，一有机会就占公家便宜。手脚也不干净，经常小偷小摸，有时到山里偷回来一些木料，有时弄一点集体粮食，有时随手捞几根木棒，也就短短几年，就积存了一些木料，还攒下一点钱，又拉了一点账，就盖起了属于他自己的房子。一家人还能吃饱穿暖，日子过得快要赶上当地老户儿家。可那家伙还不满足，居然不给他打招呼，就赶着毛驴车四处乱跑，暗中搞投机倒把。要么倒卖小猪娃，小羊羔，小毛驴，要么倒卖粮食，洋芋，萝卜，大葱，还有羊毛，羊皮，莫合烟等。反正啥东西能挣钱，他就倒卖啥东西。结果，有人悄悄跑到公社告了他一状，公社就将他列为典型，在他胸口挂上投机倒把分子纸牌，由民兵押上前台，让群众进行批斗，脸面算是丢尽了，可他蛮不在乎，真是死不要脸。台下不少人都在议论，潘有信成了投机倒把分子，就是一泡臭狗屎，很难再抬头活人。套子湾的人也会被连累，都要背上臭名声，在外让人小看。都怪队长杨永贵太窝囊，太没本事，没管好社员，这才出了投机倒把分子。不光群众那样议论，就连公社领导也那样认为。不久，他的队长一职，就被一下撤销了，就使他名声扫地，没脸见人，他们也就结下了难以化解的怨气。往事虽已过去多年，可那口怨气还一直窝在他心里，怎么化不开，也就不跟潘有信打交道，更不要说结亲家。故而杨永贵就那样发牢骚：“不提他倒也罢咧，一提就要把人气疯，可咋跟他打交道，做儿女亲家？我看还是趁早，拉倒为好。”
杨玉堂就急了，赶忙劝阻：“二叔，可不能把话一下说死，还是留有余地要好。”杨永贵并没有理会。杨玉堂就赶紧再说：“二叔，人活一世，啥样怪事都会遇上，不走的路也得走三回，仇家也会变成亲家。死钻牛角尖，对你只有害而无益。还不如就趁这个机会，把心里怨气彻底化开，用另一种眼光看待潘有信，一切事情也就好办了。”杨永贵就问：“难道要让我说，潘有信是个能人，本事要比我大得多，我该向他举手投降，是不是？”杨玉堂忙说：“那倒也不是。二叔，要用现在的政策衡量，当初潘有信有些做法是对的。比如人家脑筋活泛，腿勤脚快，吃苦受累，四处卖货挣钱，可算是带头致富，应该给予肯定。”杨永贵就急忙辩驳：“潘有信就是再能，也不能算正经人，就是一个日精倒怪的家伙，早晚不会有好下场。”
“我可不那样看他。”杨玉堂索性说：“不定哪一天，潘有信会被请上前台，披红戴花受表彰。还会走村串乡，向大家传授致富经验，成为村民学习的榜样，真是应验了那句老话，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杨永贵苦笑着说：“以后，潘有信就是名气再大，钱财再多，我也不会眼红。我敢断定，他也就轻狂几天，就得栽跟头。老话也说过，兔子尾巴长不了。我算看明白咧，现在的政策像月亮，初一十五不一样。不定哪天突然一变，那家伙就得完蛋。”
杨玉堂不愿再纠缠，好笑一声，快速一转脑筋突然发问：“二叔，我向你请教一个问题，这年月最受人抬举的，要算哪种人？”杨永贵当即就回话：“当然是万元户，有钱人。”杨玉堂赶紧再问：“二叔，你一直是领头人，轻易不服输，难道就不想当万元户，也受人抬举？”杨永贵含混一笑回话：“我给你说实话吧，还真有过那号想法，可又没来钱门路，也就没心思瞎想咧。”杨玉堂就忙说：“二叔，现在，你可有了发财机会，可要瞄准盯死，猛然下手把它一把抓住，那你就能一下变成万元户。”闻言，杨永贵就忙问：“那你快说，到底是啥发财机会？”
杨玉堂嘿嘿一笑，故意压低嗓音神神秘秘地说：“二叔，你若能同意，让兰兰下嫁潘家宝，他情愿给你两万彩礼，那你就可成为双万元户，让大家都羡慕。”听杨玉堂那般一说，杨永贵一下就泄了气，笑脸倏地不见了，换上一脸恼气，眉头拧成一疙瘩，气咻咻叫嚷：“这算啥球机会，我看是在耍弄我。”杨玉堂就被弄得好尴尬，掩饰地挤了挤眼睛，赶忙陪着笑脸那般解释：“二叔，你误会我的好意了，你是我的长辈，我决不敢胡言乱语耍弄你。我不怕挨骂，非要对你说，我斗胆说这种话，一方面想促成一桩好姻缘，另一方面想让你尽快致富，满足心愿。”杨永贵态度就有所缓和：“那你就慢慢说，有多少说多少，我愿意听。”
杨玉堂便那样说道，二叔要能认可杨玉兰所找的女婿，潘有信肯定很高兴，就会抛开以往旧事，准许潘家宝给他送来两万彩礼，让他们过上富裕生活。而潘家宝也完全明白，杨玉兰生在大户人家，身价自然要高好多。非得拿来高价彩礼，才可风风光光娶回杨玉兰。话到此，杨玉堂特意强调：“二叔，潘家宝已经做好了准备，你就快开金口，给他一句牢靠话。二叔，机不可失呀”杨永贵含混一笑就说：“那你就给潘家回话，杨玉兰身价天生就高，要想娶她进门，必须要拿来两万彩礼。”一听杨玉堂就呵呵发笑，边笑边说：“绝对没问题。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嘛。那我这阵就去潘家，给他们报告好消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