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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三
潘家兴因参与了打架，也被带进派出所要关押三天，还要交一点罚款。潘家宝不愿让亲哥在派出所遭罪，就及时交了罚款，将他带回家安心养伤，以免家人担心。杨玉存可没有那么幸运，要被拘役半个月，乖乖地接受改造，拘役期满才可回家。那天他被抓走之后，杨永贵就有些后悔，真不该放手让三娃乱来，闯下那么大乱子，败坏杨家威望。而更让他懊恼的，则是杨玉存没脑子，遇事不会掂量轻重，带上一伙二混子，一把子胡整，这才进了公安局。没脑子的家伙，下手要不那么狠，打伤潘家两个人，把人家逼急，人家也就不会告状，你娃也就不会栽跟头。可你偏就闯了大祸，让民警抓走了，你受罪不说，还丢光老子脸面，还咋出头露面？还咋在人前发号施令？你老子可是村主任，你可把老子害苦了，死没脑子的家伙！
杨永贵心里憋气，又死爱面子，决不去公安局接杨玉存。三娃被抓进去，多关他几天也有好处，起码能使他长记性，以后再遇上急事，就不会那么冒失。而李玉英心慌意乱熬了十三天，还不见杨玉存回来，再也忍不住了，就埋怨杨永贵心肠可真狠，不管三娃死活，没资格当老子，杨永贵也就不得不说：“我也想管他，可实在没法管哇，总不能让我，也陪他坐班房吧？”
“可你总得知道，三娃到底有啥情况，哪天才能出班房吧。”李玉英继续絮叨：“可你懒得出门半步，肯定是嫌弃三娃，存心不想见他，对不对？”杨永贵不耐烦地说：“我懒得说对不对，反正大娃二娃都比他强。”他说得一点没错。大儿子杨玉龙在天龙钢铁厂上班，还是个小领导。二儿子杨玉宝在县邮局上班，也管几个人。还都是正式职工，月月挣现钱，旁人要问他们情况，他马上就会回话。旁人要问三娃在干啥？他可没法开口。而李玉英从不嫌弃三娃，也就气呼呼地说：“三娃再没出息，也是你亲生的，你就得管，得去看他一下。”
杨永贵气冲冲质问：“是不是让我拿上银钱，把你的三娃保出来,你才甘心？”李玉英就说：“对呀，我就要你这句话。紧要三关，你就是再怕丢脸，也得硬着头皮跑一趟，你就是再心疼银钱，该花的也得花。救三娃要紧，面子算啥东西？银钱算啥东西？最贵重的还是三娃呀。”杨永贵被搞得无话可说，勉强答应要管杨玉存的事。
杨永贵可不愿贸然去见杨玉存，先要弄清公安局规矩，再决定是否要跑那一趟。找谁出面最合适？一下就想到了侄子杨玉虎，就于那晚特意去见他。一路上都在想，就是去见杨玉虎，提说那种丢人事情，也让人怪为难的。可又咋办呢？事情已经逼到头上了，再为难也得说话。进而又想，杨玉虎若是心疼三娃，干脆让他直接出面帮一把，他可是乡政府领导，完全可以找公安局交涉，快些把杨玉存放掉。去找自家侄子帮忙不算丢人。他小算盘打得不错，可跑到杨玉虎家一看，他并不在家。一问侄媳李贵芬，才知道杨玉虎外出学习，一星期以后才能赶回来。杨永贵就暗自叫苦，烦躁地在想，真是不凑巧，会算的雀儿没食吃，打个招呼就要走，李贵芬就询问：“二叔，你找玉虎，大概有事要说吧？”
“也没啥事。”杨永贵掩饰地说：“真没啥事，我出来随便遛趟子，顺路过来看一眼。”李贵芬就安慰他说：“二叔，你可要把心放宽，三娃虽说惹了事，可不算大，顶多关半个月，再罚一点钱就可回来。”一听那些话，杨永贵脸面就忽地发烧，就赶紧抽身快走。李贵芬知道杨永贵来意，急忙撵了过去，那样解释，杨玉虎知道那个事情，已经去过派出所，让刘所长手下留情，只罚一笔款，不要让杨玉存坐班房。刘所长胆小怕事，非要公事公办，杨玉存才不得不被关半月，杨玉虎算是白费了心思，杨永贵就说：“事情虽没弄成，他也尽了力，那我谢谢他。”便匆忙离开了。杨永贵总认为自己了不起，谁也不敢得罪他。家里要是遇上事情，杨家大小都得有所表示，哪怕是一句问候，要不然就是对他不敬重。而李贵芬之所以要说那些话，就是要让杨永贵高兴，不至于怪罪杨玉虎，只顾自己当官，吃香的喝辣的，而不管自家兄弟死活，连个外人也不如。
杨永贵失望而归，进了家门什么也不愿说。又经不住李玉英再三追问，只好懒洋洋回话：“我已经打听确实咧，三娃再有两天就可回来。”又补充一句：“就是期限到咧，也得交清罚款，人家才让三娃出来。”李玉英便说：“只要三娃能早些回来，哪怕交多少钱，我都情愿。”杨永贵却说：“可我心疼哇，辛辛苦苦养肥一只羊，才能卖一百多块，挣钱可真不容易。”而李玉英还是认为，有人就有钱，救人要紧，非要叫他明天过去，把罚款提前交清，期限一到，杨玉存就可准时回来。杨永贵一听就来气，烦躁地叫嚷：“三娃是成年人，自己的事，自己去办。”
李玉英大为不满，就毫不留情数落杨永贵，杨永贵就大发脾气骂人，双方就吵闹起来。杨玉兰再也无法忍受，就急忙上前喊叫：“你们都不要闹咧，要不我跑一趟，交清罚款，再把三哥接回来。”一听李玉英就不闹了，杨永贵也消了满肚子火气，表明态度：“兰兰，你去接三哥，我赞成。”杨玉兰还说：“爸，我知道事情该咋办，你就放宽心，保证不出问题。”杨永贵还是向她交代：“到了县城，你可不要乱跑，先去邮局找你二哥，一起商量，把事情办妥。”杨玉兰满口答应：“我全听你的，一定把事情办好，让你满意。”
杨玉兰就于次日一早出门，赶到邮电局以后，还不到下班时间，就没敢去打扰杨玉宝，在大院里耐心等他。邮电局总算下班了，杨玉兰就盯住后门，希望二哥快点出来。最后，上班人似乎都走完了，还不见杨玉宝身影，杨玉兰就很失望，情绪低落地往院外慢走。忽听有人在喊她，扭头一看正是二哥，她就喜笑颜开迎了过去：“我左等右等不见你，还以为你出差咧……”
“我在上报一个重要材料，忙完才能出来。”杨玉宝那样解释一句，就那般想，小妹不可能跑来闲逛，肯定是来办要紧事的，也就特意问她：“你跑来找我，要办重要事吧？”杨玉兰再也憋不住，就实打实说：“老三闯了大乱子，让民警抓来咧，都关了十几天咧，听说期限快到咧，我来接他回去。”一听杨玉宝就暗自吃惊，心情就一下糟透了：“老三真是个二杆子，动不动就一把子胡整，搅得大家都不得安宁，真能把人气死。”
“也不能全怪老三。”杨玉兰不满地说：“这次老三闯乱子，跟咱爸有很大关系。”杨玉宝一听情况较为复杂，就耐住性子说：“要不我们找个饭馆，一边消停吃饭，一边慢慢说事。”就选了邮电局附近一家饭馆坐了下来。杨玉兰便利用空闲时间，悄悄讲述杨玉存被抓的原因，以及潘家在建房受损情况，最后归结为两句话，：“要不是咱爸背后撑腰，使劲撺掇老三，他就不会闯下大乱子。咱爸越来越不讲理，得罪了不少人，都在背后骂他……”
杨玉宝回应一句，惨笑一声，便道出了他的看法，都因他父亲满脑子封建残余思想，宗族观念太强，总想独占套子湾，就他一人说了算，就一直排挤外来户，他所说的外路人。总怕他们日子逐渐变好，从而降低杨家威望。尤其潘有信家，勤劳苦干，不单成了万元户，过上了富裕日子，还破天荒盖了气派的砖房，在外有了好名声，他爸就很担心，弄来弄去，村里大权会让潘家夺走，也就暗暗对潘家使坏。他让杨玉存去破坏人家在建房，就是最好的例证。他跟潘家人打架，不过是一种表面现象，真实目的是让外路人害怕，知难而退，趁早搬到别处去谋生。话到此，他愈发激动地说：“有可能吗？不管哪个国家，老百姓都有权利，自主选择居住地。咱爸独断专行，为所欲为，得不到任何好处不说，还会惹出更大乱子，后果会相当糟糕……”
杨玉兰急切地问：“我们咋样去做，才能让咱爸回头？”杨玉宝就半开玩笑地说：“好办法还真有，那就是潘杨两家能够结亲，友好相处，套子湾才会太平。”杨玉兰就笑着说：“我明白你的心思，一直在积极努力，希望很大，不定哪天，让你听到好消息。”杨玉宝笑着回应：“那我预祝你成功。”
上班时间一到，杨玉宝去请了事假，他们就直奔看守所。办妥罚款手续，又经过积极争取，看守所同意就此释放杨玉存，随即将他送过来见家人。才被关押了十几天，杨玉存模样就大变，都快让人辨认不出来。方圆脸盘瘦了一圈，灰沉沉，无精打采，一副狼狈相。似乎还受了很大惊吓，变得害怕见人，挑眼扫了他们两下，就赶紧扭过脸，东张西望。杨玉宝一望他鬼样子，就不由得来气：“看你这副怂样子，我就要狠狠骂你。不长脑子，比母猪还笨，无法无天，一把子胡整，把自己送进看守所。活该，倒霉。要是还不记教训，你还会栽跟头。到时候，我可没工夫再管你。”
杨玉存就丧气地说：“爸非要让我那么做，我能有啥办法？要不听他的，就得挨一顿骂，还会挨打……”杨玉宝冷笑两声，气呼呼地说：“你脑筋太死板，实在不行，就该应付差事，也就不会惹祸上身。你必须记牢，再要遇上难事，一定要灵活应对。” 杨玉存不好意思说:“我记住咧，以后遇上事，先想该不该做。”杨玉宝索性说：“要是再遇上大事，干脆先跟我商量。”杨玉存满口答应：“我愿意，都听你的。”杨家兄妹三人就赶紧离开看守所，急急忙忙赶回了套子湾。
兄妹三人一进院子，杨玉宝忍不住就喊了一嗓子，杨永贵马上跑了出来，大步流星赶过去，望着杨玉存嚷嚷：“老三，你可回来咧，可让人放心咧。”随后就兴冲冲喊叫：“老三媳妇，快来见你男人。”一连喊了好几声，成玉莲才露了面，满脸恼气，一边慢腾腾往前走，一边大声野气说二话：“回来的不是县长，也不是功臣，还是个犯人，凭啥非要让我，快来见他？”杨永贵一看情况不妙，就装模作样笑着说：“老三家的，你好好说话嘛。”
成玉莲早就窝了一肚子邪火，就此乘机大叫大嚷：“我偏要这么价说，还偏挑人多的时候。”继而就毫不客气数落杨永贵，老糊涂，你想霸天霸地，把套子湾死对头全撵走，就该亲自出马。又没贼胆子，更没金刚钻，你就强迫老三给你当狗腿子，三天两头去干坏事，一再害人。你可不是乌龟王八，哪怕想得再美，也活不到一百，顶多七十三，就得上西天。到那时，仇人都会来找杨玉存算账，他肯定要倒大霉，彻底完蛋。那她还不如早拿主意，跟老三彻底断绝关系，带上女儿到别处活人。
杨玉存实在受不了，就急忙叫嚷：“好媳妇，再不要乱说咧。”成玉莲偏就故意顶嘴：“我非说不可，还要说更难听的，出我心里的窝囊气，要不然，早晚会让人活活气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