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九
大家一顿奚落,就让杨永贵心乱如麻,脑壳快要爆炸,很快丧失了理智,一下撕破脸皮,大喊大叫,要将潘有信他们统统轰走。他们偏就跟他唱对台戏,谁也不肯走,还嬉皮笑脸瞎闹,一阵嘻嘻嘻,一阵哈哈哈,放肆地耍笑他,巧妙地兜圈子,让他实在没手逗。人多嘴杂,啥怪话都有,弄得他恼也不成,笑也不得。很想逃跑,可被人盯得死紧,真像是一条癞皮狗,遭人围攻而无路可逃。只好死闭两眼,耷拉脑袋, 抱住膀子装傻卖呆。大家可不饶他,还要好好教训他一顿,让他知道众人不可欺。
老祁就那样说,谁家庙里都有赖和尚。而杨家庙里赖和尚,就是杨永贵。跟他父亲相比,简直差远了,老人家一副热心肠,不愿让外来人遭罪,帮了这家,又帮那家,帮来帮去,让大家都熬过了苦日子,就认定他是大好人,虽说已经下世了,可还在念叨他。而杨永贵恰恰相反,天生一副黑心肠,不帮人也就罢了,还一再坑害好人。为了争夺父亲家业,跟老三闹得乌烟瘴气,最后,就把父亲活活气死了。毫无疑问,他就是罪魁祸首,罪责难逃。却将罪名加在老三头上,让他背了黑锅,再次进了监狱,真够狠毒。为发横财,就拿姑娘拐骗潘家钱财。钱财到手,就诬告女婿是强奸犯,想赖掉两万彩礼,简直就是害人鬼,早晚要遭恶报。
杨永贵可不吃那一套,忽然恶狠狠大叫:“老盲道,无凭无据,你就满嘴胡扯,当众造谣污蔑我,我要让你也进监狱。”杨永贵如此嚣张,拿大话吓人,潘家兴就再次恼了,大声叫嚷:“老祁说的都是事实。他怕拆散婚姻,再赖掉彩礼,潘家宝要豁出去大闹,就使了诡计,诬告潘家宝是强奸犯,民警这才把他抓了。他真是害人鬼,太可恶,太可恨……”
杨永贵死不认账,恶狠狠地大叫:“你红口白牙,当众造谣,我也要告你。”潘家兴更加激愤,就当即反驳:“我决没有造谣,说的全是事实。民警来抓潘家宝的时候,我们都在现场,还使劲拦挡,民警实在没办法,就给我们交了底。我凭良心再说一遍,暗害潘家宝的,就是杨永贵……”
老蔡就大骂:“岳父害女婿,猪狗也不如,死了下地狱。”
老吉随后就说:“杨永贵,你哪像村干部?目无国法,心肠狠毒,随便整人,坏事做绝,简直就是土匪头子。上天有眼,早晚都要跟你算总账,决没好下场。”
谁料,杨永贵竟然倏地起身,啪地拍响胸脯,怪声怪气叫嚣:“有啥可怕的,老子敢做就敢说,潘家娃就是老子告的。老子告他自有原因,还没办婚事,就弄大我姑娘肚子,难道不算强奸?他要不算强奸犯,难道要算我?”就惹得大家哈哈大笑。笑声使他更加恼火,便像疯子一样大叫:“你们谁要不服,就去告我,我根本不在乎。我们杨家几个人都在当官,还有州领导,我靠山可硬得很,你们就是去告我,也是拿鸡蛋碰石头,要栽大跟头……”
“哈哈……”潘有信边笑边说:“就是朝廷有你们杨家人,还当杨公公,也没啥了不起,我们不怕他。你要把我逼得无路可走,肯定会去告你。我就不信,当官的都姓杨,就没有姓包的?请你记住,恶有恶报,时候一到,你想跑也跑不掉。”随即绕开那个话题,表明他的看法,还没有办婚事,潘家宝就让杨玉兰怀了娃,看似不合规矩,但根本没有违法。他们已经领了结婚证,那就是合法夫妻,有资格怀孕。谁要强迫杨玉兰打胎,谁就是杀人犯,决不轻饶,一定要把他送进监牢。
杨永贵就大叫:“你说得倒轻松,可你想过没有,姑娘把娃娃养到娘家,可多丢脸,还让我咋见人?”潘有信就说:“事情好办得很,你让他们都到外面,单另过日子,娃娃不就养在外面嘛。”
“决不可能。”杨永贵又大叫:“潘家宝已经是劳改犯,名声太臭,我家姑娘决不能嫁他。他们必须一刀两断,各走各路。”潘有信一声冷笑就说:“那是两个年轻人的事,他们要是情愿在一起,你就是再使坏,也拆不散他们,外人反倒要骂你,死没出息。”杨永贵又大叫:“反正,我决不让他们弄成一家子。”
潘有信便态度强硬地表明:“即便他们各走各路,也得保住杨玉兰胎儿,出世以后,必须交到潘家宝手里。那可是潘家花费两万块,你家姑娘情愿怀的。你要不许他出世,必须退回两万彩礼。”杨永贵就恶狠狠叫喊:“绝对办不到,我必须要报复你们潘家。当年你们把事情做绝,诬赖我家老三是强奸犯,将他送进监牢,受了大半辈子洋罪,最终成了劳改犯,活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那我也要将潘家宝变成强奸犯,让他半辈子坐牢,活得不像人,倒像鬼,替我家老三出那口恶气,不该做吗?该做,真该做……”
老蔡实在听不下去,便大声野气叫嚷:“快闭住你臭嘴。还说你可怜老三,在替他报复老潘,出那口冤枉气,才告了潘家宝。其实,你满嘴都是鬼话,没人相信。你把潘家宝送进监牢,不光想拆散他们,还想赖掉两万块。然后,再卖你亲姑娘一回,再发一次横财。而你名声比狗屎还臭,再没人敢来,自找倒霉。”
潘家兴冷笑着说:“杨老三背个臭名跑回来,臊了你脸皮,你恨不得他早死,不再连累你,哪还有心思替他出气?你纯粹是在找借口,哄人骗人,拖延时间耍赖,非要卡下那笔钱,冒充万元户,让你脸面光彩。那你绝对是头号赖皮,一点也不冤屈。”
老祁忙说:“老潘花了两万块,买了你们杨家模子,要给他家脱个土块,也就是养下一个儿子,来传宗接代。潘家已经掏够了钱,杨家就得交出像样货,可不能耍赖。谁耍赖谁就不是人。”
老郭就赶紧帮腔:“事情就得这么做,算是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谁也不亏谁。谁要是不懂人言,胡搅蛮缠,谁就白背了一张人皮,就是一个尾巴,四条腿的畜生。”
老吴也嚷嚷:“人活在世上,不讲理可不行。谁要是死不讲理,就是自找死路,死了活该。”
老戴就故意催促:“杨老二,不管是好是赖,快些给他们一个交代。”
“只是口头交代可不行,必须得让他留下字据。”
“必须这么做,对付赖人就得用赖办法……”
大家七嘴八舌嚷嚷半天,有如清风灌了驴耳,一点也没起作用,杨永贵还是装聋作哑,一声不吭,在跟大家死较劲。潘家兴就被惹急了,便大叫大嚷:“老家伙,简直就是茅坑里石头,又臭又硬,简直就是一头死猪,不怕开水来回烫,简直就是世上头号赖皮,小鬼也怕他几分。可我们偏不怕他,团结一心,要跟他拼到底,一定要不赢他,决不回家。”
赵强就鼓动大家,要是杨永贵死不回头,他们就一直守在他家。一天不行就守三天,三天不行就守五天,五天不行就守十天八天,或者半月三十天。反正他家发了横财,有钱可花,不缺吃喝,大家就放心过日子。他们就纷纷相应,你叫好,我叫好,他叫好,一声比一声响,一声更比一声高,群情激昂挺有气势,就搞得杨永贵特别无奈。尽管如此,杨永贵还强装好汉,似乎一点也不怯阵。其实相当心虚,烦得要命,烦来烦去,脑筋就全乱套了,思绪成了一团乱麻,邪火也更旺炽,一忍再忍,仍未忍住,就气急败坏地喊叫:“我还是不服。潘家娃害苦了我姑娘,让她丢掉清白,背个臭名,人不像人,鬼不像鬼,以后日子肯定难过。因此,潘家必须赔钱,最少也得五万。”大家一听,不只吃惊,还觉得相当可笑。潘有信就带头怪笑,大家随即笑了起来,嘻嘻嘻,哈哈哈,呵呵呵,似乎要将杨永贵笑垮。
笑声还没落,赵强就性急地说,杨永贵表现太差,那他们就不能走,必须住在他家,由他管住管吃。然后看他表现好坏,再考虑撤回时间。话后就让小关快回去,拿来几副扑克牌,大家吃饱肚子没事干,就天天打牌,逍遥自在当活神仙。小关就说二话:“这点子好哇,可以对付小鬼。我就不信,鬼不怕人。恶鬼闹得再凶,老道都能降服。”
“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时候一到,鬼东西想跑,绝对跑不掉……”
大家不停地乱说乱闹,搞得杨永贵实在受不了,突然一声怪叫,就改口那样宣称,他把潘家宝送进公安局,并非真要害他,而是在考验他,到底有没有真心,是不是真想娶杨玉兰。杨家可是大户人家,杨家女婿可不好当,若想得到杨家认可,成为合格女婿,就得经受各种煎熬,熬到半死不活,才算正式过关。说完,就含混地笑了又笑,自鸣得意。
潘有信他们就悄悄议论,哪有这样考验女婿的?
“还非要让劳改犯来娶亲生姑娘……
“简直是满嘴鬼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