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
于若晴从玻璃窗外收回目光,看了看季明杰面前的水杯,水早就凉了。她起身去把水倒掉,又换上一杯热的,轻轻放在季明杰面前,季明杰礼貌的伸手回应。虽然这是在炎热的夏季,但在呼呼作响的空调压缩机不间断的工作下,室内的温度,始终保持在二十六度。
季明杰很快从往事中回过神来,他认真地对于若晴说:“若晴,我这次来的目的在网上说过了,是想帮你做煤炭生意。”
于若晴:“嗯。”
“但有几点需要你有思想准备:一是要离开家、老人和孩子,大部分时间会在一个陌生的城市,但可抽空回家,这根据你自己的工作时间看着安排。二是需要你准备一部分资金,原则上越多越好,可以尝试着贷些款。这是个大本买卖,但利润也相应的高。三是要做好吃苦的准备。可能你要坐着大挂车去矿上,风餐露宿是常事,为了避开运输高峰、安全考虑,一般是夜里走,一早到。还要和煤老板签合同,谈价格,验质量。但凡事头三脚难踢,等慢慢理顺就好了。咱们可以找一个有诚信的煤场签合同,保证长期供应,这样,你就不那么辛苦了。”
于若晴默默点着头:“我不怕,受苦受罪不算什么,不过.......”
于若晴唯一的顾虑是:一个女人单枪匹马入住他乡,时间久了,势必对季明杰会造成不必要的负面影响,她不想为了一己之利给他制造太多麻烦,而使他引火烧身。
于若晴想到不久前已经从上海回来了的杨淑柳,为了避嫌,她可以带上杨淑柳一起去新平,但这要和杨淑柳谈谈。再就是孩子问题,她的确舍不下刚刚高考完的儿子,平时儿子住校,没机会陪他,好容易孩子回来了,自己却又远走他乡。但为了能让儿子有足够的钱上个好学校,所有一切顾虑担心,她都可以忽略不计,于若晴在做着激烈的思想斗争。
“怎么,有什么顾虑吗?.”季明杰疑惑的问。
于若晴很快想好了,她对季明杰说:“没什么,季哥,我决定了,我去。甲方什么时候投标?”
季明杰翻看着手机日历,然后说:“是下个月第三周的周一,也就是八月十八号。但前期工作要做好,咱得提前去矿上看看,我可以借这个周末,陪你去陕西神木和山西阳泉等地考察一番。当然,我会提前把甲方规定的燃煤要求的具体数值拿到手。”
事情谈定,这就意味着,接下来,于若晴要开始贷款,然后就要和这个即熟悉又陌生的男人,去千里之外实地考察了。
季明杰喝了口水,站起来,伸了伸胳膊,说:“若晴,我回去吧,单位还有好多需要处理的事情。这几天你做好准备,下周六一早我来接你,一起出发。”
猛然,于若晴想起表弟借钱的事情,她感激的对季明杰说:“谢谢,我和表弟谢谢你。”
季明杰回应道:“没事,举手之劳。”
说着就往外走,于若晴突然觉得,她还有许多许多的话还没说,堆积二十年的相思和想念,怎么就草草几句一带而过呢?他就这样匆匆来、匆匆走了吗?于若晴非常非常的失落,失落得像是丢了自己的心,这次的分别不会又是一个二十年吧?不能!上天不会无情的再次戏弄我们!转而一想,五天后很快还要见面的,仅仅五天,于若晴能等。
依依不舍地看着季明杰驾车离去,随之,于若晴的心也被带走。在季明杰面前,她没像吴念春说的那样如泣如诉,反而她表现出从未有的冷静。此刻,她的心比任何时候都感到空落。汽车远去,留下一个孤寂的她。
季明杰走出好远,从反光镜看到于若晴一直站在炎炎烈日之下,身影渐渐变小,变小.........季明杰尽可能的把车开得慢一些,再慢一些,他不舍,他不忍心丢下她,留她单影孤立、痴痴守望.......
于若晴慢腾腾返回饭店,靠在椅子上,闭上眼睛。桌子上的杏儿,黄橙橙,鲜润润,正发出浓浓甜甜的香味儿。于若晴后悔,刚才竟没当着季明杰的面吃上一个,这样也许能安抚一回他的良苦用心。
于若晴从网络上看过一句话:世界上有这样一种人,能陪你一程,却不能陪你一生。他是另外一个女人的风景,却看湿了你的眼睛。他是别人的枕边人,却让你思念一生,她不在你的生活里,却根植在你的生命里。于若晴和季明杰的情感或许就是这种。他们之间隔有一片无形的屏障,屏障犹如大海,遥远苍茫,只能向往,不可归属。
饭馆的客人已经散去,于若晴和老板说还有朋友要来,老板示意可以多待一会儿。于若晴给吴念春和杨淑柳打电话,让她俩抓紧过来。不一会儿,吴念春开着她新买的白色飞度轿车,拉着杨淑柳到了。
一进门吴念春就吆喝着说:“渴死了,渴死了!若晴,快倒水。”
说着,她到处张望:“咦——你的季呢?”
杨淑柳也问:“对呀,我以为是来见季哥哥呢!我两个一直在一起,就等你一声令下赶过来。呵呵,看来这回又让春子白忙活了。”
吴念春拿起一颗杏子,一口放进嘴里,嚼着,含糊着说:“真甜,真甜呢!葡萄扇,你不也一样吗?白忙活。”
杨淑柳对于若晴做了个鬼脸:“为了表示首次面见季哥哥的隆重,所以,我两特意精心收拾了一下。”
于若晴淡淡地说:“走了,工作上还有一大堆事等他。”
吴念春和杨淑柳:“真走了?”
吴念春和杨淑柳为了见季明杰,事前精心打扮一番。或许这是女人共有的特性,打扮得体,带给别人美感,留给自己自信。吴念春穿一条直到脚脖的淡粉色牡丹花连衣裙,头发高高挽起,脖颈带有一条细细闪闪的白金项链,像个出席重要宴会的贵妇,一双乳白色的七分高跟鞋,一下子把身高拉长到一米七五之多,高挑,婀娜,张扬。论起穿衣打扮这套,在吴念春面前,于若晴和杨淑柳都甘拜下风。
杨淑柳则简简单单穿一薄荷绿的套头衫,和一米色亚麻长裤,配一略有高跟、淡色休闲鞋子。短发松散自然的掖在耳后,素静,大方,自然。
三个女人,一个清新雅致,一个妖娆妩媚,一个素静端淑,于若晴从心里感激这两位好闺蜜对季明杰的重视。
于若晴问吴念春:“为了下一步做黄耀金的新娘,真把头发留起来了,挺好看的,女人味十足。”
吴念春自信地昂起了头。
杨淑柳说:“臭美!当个漂亮的新娘,就应该针对你眼角的细纹来个微整,整成金喜善,好让你的男人不忍下手。”
吴念春又一口吞进一颗杏子,呜呜着说:“葡萄扇,你少损我,我老吗,整容?本人崇尚自然美,不需要这些。再说,我才四十岁,一朵正绽放着的牡丹花。”说着就地转了一圈,裙摆即可形成一把美丽的太阳伞。
于若晴接话说:“好了,你两别逗嘴了。我对你两个说件事。”
吴念春抢话说:“先来后到,我先说我的秘密,我说完了,若晴再说。”
于若晴点头。
杨淑柳:“哼!嘴里吃着,也不耽误你抢话,快说!”
吴念春故意大声咳嗦了一下:“各位,各位,黄耀金同志离婚的事情,在我的大力配合下,马上进入正常程序,更值得庆贺的是,那个李娟也同意离婚了。”
于若晴和杨淑柳被吴念春这番话,惊得张大了嘴巴,几乎异口同声地说:“这么快,这么快!!”
“真有你的,看来你这四十岁女人的魅力,真是不减当年呢!”杨淑柳补了一句。
吴念春兴奋地对于若晴说:“我的话说完了,该你说了,刚才,你和你的季怎么谈的?是不是真的要跟着咱的季哥哥勇闯天涯,远走高飞了?”
于若晴的脸一下红了,她说:“我决定了,去新平做煤炭生意。”
她转向杨淑柳,接着说:“柳,和我一起干吧?除了伯父和伯母,你没别的牵挂,陪我去商海里走一遭吧。”
杨淑柳还没回答,吴念春就大呼小叫起来:“嘿——都走了,把我一个人丢下,你两个没良心的,就不想我呀?”
杨淑柳笑了:“你有人疼,还轮得上我两个呀?我两个充其量算是你的备胎。”
于若晴接着说:“杨淑柳考虑好了,告诉我,这事.......”
话还没说完,杨淑柳打断于若晴的话:“好,我去!咱两一起下海,练练水性。不过,我先请个假,这个周六,我和妈妈要去哈尔滨舅舅家,八月中旬回来。”
于若晴点头,她问吴念春:“你银行贷款好贷吗?我需要贷些款,原则是越多越好。”
吴念春说:“没问题,别忘了咱就是专门管着放款的,最起码我可以帮你贷十万。我听说信用社可能更好贷一些,我帮你找找关系,你只准备手续就行了。”
杨淑柳说:“我在妈妈那里借十万,加上我自己的十万,都拿出来。”
吴念春说:“若晴,信用社贷款可能需要找几个做担保人,你掂量几个人签字吧。再不够,我也私人借给你十万。”
于若晴感激的看着两个老闺蜜,眼睛一阵发热。
吴念春尖叫起来:“ 别呀,先别激动呀!我是安抚安抚你这潮湿的心。什么是真正的朋友?到动真格的时候,才能显现出来。再说,好容易逮着这么个助人为乐,‘学习雷锋’的好机会,我和葡萄扇可不能当逃兵。”
吴念春好像想起什么,突然又压低声音:“不过,本人还是想弱弱地问一句,这事没问题吧?”
于若晴:“没问题!”声音不大,却斩钉截铁。
二零零八年,几十万,对于若晴来说,这可是个大数目,咋就莫名其妙毫不犹豫地拿出这笔资金,去一个陌生的地方投资,其实连于若晴也搞不明白,但在她内心的最深处,之所以能让她义无反顾,毅然决然,完全是对季明杰人格魅力的信任!而这个信任,只有一个理由,就因为,他是季明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