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日子,于若晴很是苦闷。
自那次翔云酒店之事,婆婆和姐姐对自己的态度,和看自己的眼神,变得就和以前不一样了。
婆婆就这事把责任推给了于若晴,直接当面说道:“若晴,县城这么大,女人这么多,这个老色狼怎么就单单惦记你呢?你也找找原因,肯定平时自己行为不检点,才惹有心人想入非非,安分守己就这么难吗?”
于若晴听了,心里很不是滋味,感到屈辱,尴尬。尽管如此,她还是自责地回复婆婆:“都怪我当时没多想,我怎么知道这是个圈套呢,早知这样,我宁可丢了工作也不去。”
“谁保证说的就都是真话呢?也许为了达到某些目的,就真的投怀送抱了呢!这种女人多得是,我见得多了。”一旁的大姐阴阳怪气地煽风点火。
于若晴立刻被这话气红了脸,气的她瞪眼盯着说怪话的大姐。万顺泽正摆弄着他的宝贝——一个微型收录机,面无表情,他怨恨地盯于若晴一眼,“唉”了一声再低下头不再说话。
于若晴知道,这事是万顺泽和他母亲说的。万顺泽是个依赖性极强,凡事不太过脑子的人,唯一的优点就是,把单位的账目搞得有条不紊。他做事认真,做人仔细,但教条,有些不开窍。所以,万顺泽经常独来独往,社会上没几个朋友。大小屁事,甚至今天穿哪件衣服,去不去某个地方,去哪个店里买什么,他都会问母亲。从小母亲宠着长大的原因,母亲在他心里的位置远远高于任何人,包括妻子于若晴,可以说,万顺泽是一个地道的“妈宝男”。
于若晴瞪了几眼,没敢招惹大姐,她怕解释多了反而起反作用,她选择了退让和隐忍,也许这是对此事最好的解决方法。但她心里很憋屈,很难过,很无助。憋屈婆婆、姐姐们一直以来没把她当家人看;难过万顺泽的冷漠和无主见;无助家人的无端猜疑和羞辱。于若晴希望一家人真正把她当做女儿,当妻子,当妹妹,她需要她们对自己的理解和关爱。
这天,于若晴回娘家。于母正在做饭,于若晴带上围裙过去帮忙。都坐下吃饭时,于母对女儿说:“弟弟们都大了,快该找媳妇了,咱家在城南买了一块地,十八米乘十八米的,想盖几间房子,这几天凑了凑钱,算了算,毛着还差两万多,你能出多少。”
于若晴说:“我看看吧。”
于母接着说:“你是老大,过得也不算差,亲故亲故,能帮就帮,虽然是出嫁的闺女,也不能不管家了吧?”
于若晴应着:“妈呀,这事我们该帮,容我回家和万顺泽商量商量。”
于母生气地说:“嗯——这点事也做不了主吗,怎么着你也是一家之主的那个之一吧?至少钱财有你的一半,真是懦弱。”
于母在女儿婚后才真正发现,曾经看中的女婿,并不是理想中的佳婿,竟是木木讷讷,唯唯诺诺,推到爬不起来的主儿,于母渐渐瞧不上万顺泽。可生米煮成熟饭,只能如此,能走多远,看他们的缘分了。而对这样一个木头人,女儿却唯命是从,这让于母很是不理解。
于若晴没再说话。她想的是,两人一起过日子,就要相互尊重,维护好这个家,不能你的我的,在某种意义上讲:分财等于分心,于若晴打算回家把凑钱这事和万顺泽商量。
回到家,于若晴对万顺泽说了母亲借钱的事。
万顺泽想了想了,说:“咱尽咱的能力,一万吧,盖房子是大事。”
于若晴还想再还嘴,想了想,没有开口,只是轻声地答道:“好吧。”
第二天,于若晴就去银行提了钱,给母亲送了去。虽然母亲没说什么,但从她的表情看出,母亲不太满意,嫌少。
很快,于若晴的婆婆知道了借钱的事。晚上吃饭时,婆婆和姐姐们又上演双簧,开始了一唱一和地旁敲侧击。
首先是婆婆:“邻居家的英子,刚结婚一年,成天往娘家鼓捣东西,娘家穷,简直就是个无底洞!”
姐姐回应:“也是的,英子这孩子太高看自己,不知好歹,以为自己是个挣钱货呢!娘家没白养活,这回可赚大了,这生意,做得值。”
于若晴不做声,假装没听懂。
姐姐继续说:“各有各的日子,别拿自己当救世主。”
“一家子骗子。这明摆着坑人的主。”
“吃里扒外。”姐姐们轮番上阵。
于若晴气得真想顶撞几句,终究还是她忍住了,就抱起孩子,起身离去。万顺泽并没听出端详,仍然在慢吞吞地吃饭,莫名其妙地看着于若晴离去的背影.......
于若晴娘家的房子终于动工,进度很快,不几天就上梁了。于若晴隔三差五的去工地看看。
这天,刚部队复员在家待业的二弟来找姐姐,挠着头不好意思地说:“姐姐,我有件事,想,想,请你帮忙。”
于若晴问:“说吧,亲姊热妹的,姐能帮就帮,帮不上,姐想办法也帮。”
弟弟说:“能借我一千五百块钱吗,我相中了一辆摩托,想买下来,等参加工作,上班骑。”
于若晴想了想说:“奥,我回家问问你哥吧。放心,没事的。”
弟弟吃了定心丸,又说:“其实,其实,嗯,嗯,是咱妈让我来借的。”
于若晴答应着:“好好,明天等我回信。”
于母是个重男轻女的人,虽然只有于若晴这么一个女儿,但她对女儿没有当做小棉袄那样呵护有加,反而处处给她添加难处,这也就造就了于若晴委曲求全,外柔内刚的性格。
因为下面有四个弟弟的原因,从不大开始,于若晴就学会了洗衣,做饭,挑水。有一次,不到十岁的于若晴刷碗时,由于把碗摞得太高,一下子倒了,七个碗被摔得粉碎。于母心疼大青花瓷碗,气呼呼地过来,一脚把女儿踹倒在地,不顾女儿嚎嚎大哭,随手拿起一条毛巾,边骂边抽打。
挨打,是于若晴的家常便饭,和弟弟在一起时,只要闯了祸,或者有了弟弟的哭声,于母想也不想,就第一个拿于若晴是问,于若晴这顿打又得挨上。
从记事起,她没在母亲那里得到和弟弟一样的母爱。长大后想起这些,于若晴却理解了母亲:当时爸爸在外地上班,妈妈上班紧张,弟弟们又小,家里养着有病的爷爷,着急发火是没办法的事。她不怪母亲,母亲既上班又拉扯五个孩子,还要照顾老人,实在不容易。
于若晴曾多次试着亲近母亲,心理的作用,却亲近不起来。或许习以为常,于母从没觉得自己对子女爱的天平已严重倾斜,于父多次提出“抗议”,霸道的于母却不以为然,抗辩于父:“自己身上掉下的肉,我哪个不疼,不疼她,怎么长这么大的?当老大就得学会付出,这是教给她做人的道理,将来的路才不会觉得太苦。”
这天,于若晴带儿子回了娘家。万母和姐姐们把万顺泽叫到里间卧室。
首先万母说:“万顺泽啊,这几年在家吃住,单位工资奖金没少发,积攒多少钱了?”
万顺泽规矩地答道:“除去两次借给若晴家的一万一千五,手里还三万。”
大姐凑上前:“借出去这么多呀!怎么,还想把家底全拱手送给外人呀,你傻不傻啊,弟弟?!”
二姐接过话:“你看看,这些钱还不都是你挣的,弟弟你太好说话了,不到两个月,就从你这里稀里糊涂拿走一万多,还不还也不一定吧?我看呀,你手里这几万看家的,也快保不住了。我的傻弟弟,一万是多大的数字呀,我和你姐夫,不吃不喝还得攒两年呢!”
万顺泽好像有点情绪波动,他闷闷地说:“又不是外人,有困难了,借点钱,应该的。”
万母接过话茬:“孩子,妈妈不会害你,对吧?”
万顺泽点头:“嗯嗯。”
万母说:“咱壮壮渐渐长大了,用钱的时候还在后头,目前你单位效益是好,可眼下这年头,谁敢保证将来怎样?凡事要学着留个后手,别一天天没头没脑的,得想个办法了。”
几个姐姐围着万顺泽:“对对,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她下面四个弟弟,完不了的事在后头呢!赶明儿再向你要钱,你给不给?”
“就算不为自己着想,也得为咱壮壮着想吧?你要是继续慷慨的话,也对姐姐们大方一回。”
“摊上这么个丈母娘家,赔不起呀,千万别再胳膊肘往外拐。”
几个姐姐,你一言,我一语,丝毫不容万顺泽说话。
万顺泽明白母亲和姐姐口中的“她”,指的就是于若晴。或许思想斗争的厉害,万顺泽低下头,沉默。娘儿几个齐刷刷地都看着万顺泽,等他表态。
万顺泽向母亲投去征询的目光:“妈,你说的什么办法?”
万母说:”孩子,不管法子对错,可妈都是为了你好,妈希望你三口过得好好的。”万顺泽点头。
于是,万母对儿子说出了她早就考虑好,一个近乎“龌龊”的办法。
万顺泽听了一惊:“不太好吧?”
姐姐们又是一阵叽叽喳喳,争着说服万顺泽,其激烈程度,让万顺泽的头开始发麻,他恨不得马上逃离这个女人圈子,却又对这群女人有着无限的依赖,他一步也挪不动........
总算做通了万顺泽的工作,一家人松了口气。
“也许妈和姐姐们说的对,这些年,我省吃俭用积攒的钱,总不能不知不觉填进无底洞吧?”
万顺泽不是想通了,而是母亲这样说的,母亲的话,万顺泽深信不疑,他没理由不去执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