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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
很快，死者家属一个接着一个来到公司。有的嚎嚎大哭，步履蹒跚；有的泪洗满面，连滚带爬；还有的早已承受不住突如其来痛失亲人的打击，人晕厥了过去。他们在公司相关人员的带领下，直奔出事地点。看到自己的亲人已被用蓝色的单子覆盖起来，静静地躺在冰冷的布单之下。家人们悲痛欲绝，急红了眼，呼天叫地，喊着各自亲人的名字，絮叨着亲人的不幸。甚至有的死者家属趴在地下，疯了一样，没命地对着地猛烈的碰头，用以发泄心中极度的悲痛和伤心。
大哭大闹一阵之后，在公司有关人员的劝解下，把这些死者家属约到会议室来详细解释此事，冯超接待了这些人。
为表示对死者深深的哀痛，和对家属们的无比歉意，冯超代表公司向他们深深鞠了一躬。他面色凝重，一副极其难过的表情，甚至还跟着死者家属们挤出几滴眼泪。
冯超压低嗓音，哽咽着对这些家属们说：“各位，我是公司第一副总经理冯超，首先我为各位的痛失亲人而感到难过和遗憾。他们都是我的职工，更是我的弟兄，我的心情同样也极其悲痛。目前，公安侦破结果还没出来。我保证，一定会就此事对各位有个满意的交代。具初步判断，悲剧是电路年久失修，线路老化造成的。家属一听“年久失修，线路老化”，又是一阵子的不平静，他们再次哭叫起来……
家属们也哭也说，之所以造成这种恶果，都是公司的不作为造成的！就是因为这个直接抓安全的一把手季明杰的不作为，才导致悲剧发生。他就是在变相的杀人！他就是一个十足的杀人犯！家属们又哭又闹，一致表态：把凶手捉进监狱，以命抵命！
渐渐冷静下来之后，死者家属联手写了一份材料，要求公安机关严惩凶手，以命抵命。
看到这气势汹汹的劲头，冯超有些怕，他的心哆嗦了一下，嘴角微微收紧。很快，他又重新回到之前的平和状态。他想：为了自己的目标，既然做了，就没有退路。一定要沉着冷静，勇敢地面对这一切。没有代价，哪有江山？
苏心莲和季纳很快得知季明杰被抓的消息。娘儿两个还没从“癌”的恐怖阴影中走出来，又接着挨了这致命的当头一棒，她们感觉这一切简直像做梦一般。苏心莲和季纳抱头痛哭，她们的身心就要被击溃。大脑一片空白，竟想不起下一步究竟是先干啥。
苏心莲泪眼婆娑地哭着，有气无力，她觉得她的天塌了，她的“命”没了。自己身体又得了这致命的病，她怎能做到让心平静下来，去面对这突发的一切呢？苏心莲急火攻心，哭着哭着，突然，她觉得眼前一阵发黑，猛地摔倒在沙发上。
季纳哭着喊着妈妈。这个还未经涉世的单纯女孩，此时只剩下哭的份，她完全不知所措了。她觉得她今后的生活不再有灿烂，那两个喜欢她冲着撒娇的亲人渐渐远去。身边最疼爱她的亲爸亲妈，一个被抓，爸爸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回来。一个得了这要命的病，不知妈妈还能坚持多久。季纳越想越不敢往下想，她要逃避这些，她好怕！
季纳不懂医学，但她就医院的诊断结果，对照百度查询了多遍。妈妈得的这个癌属于四期乳腺癌，已到晚期，是最严重的炎性乳腺癌。诊断证明上明确写着，已在淋巴结有三处转移。这样看来，针对妈妈的病情，下一步除了手术，就是化疗，没有别的更好的办法。
季纳知道妈妈胆子小，这种结果如果让她知晓，恐怕对她是一个毁灭性的打击。看来也瞒不住，她亲眼看到妈妈带着老花镜对着百度查了许久。看自己时，她眼睛里充满不舍和绝望。妈妈是怕女儿害怕，才对她做着善意的隐瞒。
其实，苏心莲对自己的病情一清二楚。她忽然感到自己的生命在慢慢被病魔一点一点吸去。她的血液不再流动，她的心脏忽跳忽停。她就要窒息，她仿佛听到了死亡的脚步声.....
看着栽倒下去的妈妈，季纳吓坏了，她忘记了哭，连忙去掐妈妈的人中。
苏心莲慢慢睁开眼睛，她的脸色蜡黄，嘴唇发白。看着平日里活泼开爱的女儿，苏心莲的心中涌起一千个心疼和一万个不舍。
这些年来，丈夫虽然在刻意向她隐瞒着一些秘密，但苏心莲的心中如明镜一样的清楚。丈夫的心一直不完全放在她的身上。虽然对她疼爱，关切，甚至是无微不至。但季明杰缜密的心思，和充满故事的眼神，让敏感的苏心莲觉察，丈夫外面一定有比她更重要的女人。
苏心莲想过多次，对这些她不去计较，当初自己爱的就是这样一个带着心事的季明杰。只要自己能拥有过他的爱，能得到最心爱之人的心，这一辈子，她就知足了。和那些相爱却走不到一起的人相比，她是幸运的，更是幸福的。再说，人生苦短，哪有那么多的事去较真？所以，苏心莲愿意“难得糊涂”一回，她从没想过她的对手是谁，但可以肯定，这个女人一定很优秀，不然，怎么能得到最优秀的丈夫的垂爱呢？这次得了这病，恐怕熬不到他出来。也许这就是命，既然你得到了，就留给你些遗憾，人生哪有那么多的完美呢？那样的话，苏心莲希望他的丈夫能和他的最爱度过余生。只要有爱，就会真心对他好，她也就放心，无牵无挂地走了。
季纳看到眼前妈妈的样子，她在为爸爸感到不平的同时，她还为妈妈感到委屈。这么多年，家就像爸爸的旅馆一样的存在，平常只是打打电话，十天半月也不回家看看，口口声声工作忙。难道地球离了你就不转了吗？以至于妈妈独自一个人守着她唯一的寄托——电视机，在无尽的等待里打发日子。她的孤独，她的感受，谁又能理解？
季纳擦了擦眼泪，她想：爸爸的事情自会有公断。眼下不能为了爸爸的事，而耽误对妈妈病情的治疗，她决定尽快带妈妈去医院接受治疗。
从得知病情后，苏心莲好像一下子失去了活下去的勇气，她的眼睛不再有神，明显黯淡下来。
对女儿提出的去医院治疗，她慢慢对女儿说：“纳纳，我的好孩子，妈妈这病治不好了，我不想再受罪了。到头来，拖累你们，还落得个身体不完整，我死也闭不上眼睛。”
季纳赶忙捂住妈妈的嘴：“妈妈！快打住！谁说治不好，现在的医疗水平这么发达，你身体素质又好，一定会治好的，你不答应去医院，我这就给你跪下。”说着，季纳就要跪下来。
看到女儿哭着跪下来，苏心莲的心碎了：“好，去去。不过，孩子，我这里已有多处转移，要是大夫说手术没必要的话，我希望你能尊重妈妈的意见。”
季纳红肿着眼，勉强点了点头。
最后，娘儿两个商量好，明天就去医院。
于若晴和吴念春凭着季明杰说过的所在公司名称，她两打出租车直奔公司。不到一个小时，出租车很快停在公司大门口。看着气派十足的公司办工大楼，于若晴的心无比激动。这是她的季辛辛苦苦为之洒下汗水，也为之奉献青春的地方。这里的每一寸土地，都留有他的足迹；每一快空气，都飘有他的气息，她突感一种莫名的亲近。
于若晴走向前，客气地对门卫说：“你好，请问，季总在吗？我能见见他吗？”
门卫看了她一眼：“你是季总的什么人，他被逮进去了，你不知道吗？”
“什么？逮进去？为什么？什么时候的事？”于若晴脱口说了一连串的“为什么”，她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击得有些站不稳，吴念春连忙扶住她。
“季总，好人呀！好人也有倒霉的时候，老天不长眼呢!想知道具体情况，找别人问，反正从我嘴里不忍心说。”门卫并没回答于若晴提出的“为什么”。
于若晴想继续问，吴念春冲她摆了摆手：“晴子，咱即使再问，门卫也不会对你说什么的。你看不出来吗？这人非常拥护自己的老总，从他嘴里不会说出季明杰的任何事情。”
于若晴抬起眼帘，显得六神无主，冲着吴念春；“你说，咱下一步该怎么办？”
正说着，一辆奥迪车驶进公司大院。待车停下，车上下来两个人，一个是胡总裁，一个是李安平。对前来迎接的冯超，手也没握，二话不说，急匆匆直奔办公大楼。
于若晴猜想：看起来像是总公司来人了。看来事情不小，就连公司里偶尔出来办事的人，都面色凝重，行色匆匆，没有一个大声说话的。
吴念春看着忧心忡忡的于若晴，发现她眼睛里的泪水一直在打转，她有些心疼。吴念春握住于若晴的手，以示安慰，却发现她的手正微微哆嗦着，冰凉冰凉。吴念春一时想不起，怎么才能让于若晴躲过眼前这灾难性的一劫。
“去季总家问吧，在公司里，没有人能回答你。”门卫看到两个女人并没走的意思，他只好说出这一下策。
“对，去季哥的家问问。谢谢你了。”吴念春对门卫感激的说。
于若晴迟疑了一下，她想：她和他的家人素不相识，若是贸然前去的话，是不是有些太唐突？转念又一想，既然来了，就一定把事情搞明白。万一再向上次一样冤枉了他呢？或许这次没有白来，她要站出来替季哥讨回公道。退一步讲，即使他真的犯了错误，也要让自己明明白白的回去，不带走一丝遗憾。
之前，于若晴听季明杰说起过，他的家在x路y号。这些，于若晴不仅用脑子记得清清楚楚，而且她也把这个地址记在她手机的备忘录上。她恐怕二十多年前她和他的“失联”，再一次在他们之间重演。
很快，于若晴和吴念春来到一个精致的别墅楼前。
于若晴轻轻按下门铃.....
等了好一会儿，从别墅铸铁花棂墙缝隙看到，一个身材修长，面容姣好，却两眼红肿的女孩缓缓走出房子。好像有着极其高度的警惕性。女孩并没把大门打开，而是从里面轻轻问了一声：“谁？你找谁？”
于若晴和吴念春一猜就知道，这是季明杰的女儿季纳。
一种亲切感，让于若晴顿时觉得轻松了许多，她凑向前：“你是季纳吧？你爸爸他......”
这时，吴念春的电话响起，她去一边接听电话。门里门外只剩下于若晴和季纳。
“你是......”季纳疑惑着打开门。
“我是你若晴阿姨，老家来的，上午刚下飞机。孩子，请告诉阿姨，爸爸到底怎么了？”
一听说是上午刚下飞机，老家来的，季纳立刻明白了。爸爸置妈妈的痛苦于不顾，急着去接机的，原来是这个女人！？
季纳顿时横眉冷对：“我爸爸怎么样，与你何干？请回吧，这里不欢迎你！”
“你......季纳，我诚恳地想请你如实告诉我，你爸爸的事情，请不要误会。”于若晴对季纳的态度防不胜防，她虔诚地看着她。
“那好，请你告诉我，你的名字。”
“于若晴。”
“于若晴？”季纳把它深深记在心里。同时，季纳用眼睛余光大量站在眼前的这个女人。她心里用六个字概括：漂亮，知性，温柔。女人越是给人这样的感觉，季纳的心里就越觉得慌乱。
“老家哪里的？”季纳再次问。
“宾城。”
季纳愣了一下，心想：“宾城？和万壮壮一个县城。”
“请你留下你的手机号，便于我联系你。”季纳多了个心眼。
“138.....”于若晴一字一句地念给季纳听。季纳把这些全印在脑子里。
季纳当机决定，等忙完这一阵，打电话让万壮壮，调查调查这个自称于若晴的女人到底是怎样一个人。以至于让季明杰不顾一切地去亲自接机。之前，老家来人，他都是委派公司的司机去接的。妈妈在无尽的日子里打发孤独，或许也有这个女人存在的原因，只是这些都没被看透。换句话说，正因为爸爸的不回家，而使妈妈心闷不舒，忧郁成疾，一步一步才导致病情的发作。
从遗传角度上讲，季纳的姥姥和老姥姥一辈，从没听说得过什么癌之类。排除了遗传，那就是后天造成的了。
季纳越想越气，真想冲这个于若晴质问一番。但是她不能仅凭猜测，她需要证据，有力的证据。
“纳纳，谁呀，快请人家屋里坐。”苏心莲见女儿出去久了，有些不放心，她走出门。
没等于若晴看清走出来的这个女人长啥样子，季纳赶忙把妈妈推回屋子。随着“咣当”一声，大门被死死的关上。
于若晴迟疑着想再次按下门铃，她的手却不听使唤地放下来。
这时，吴念春打完电话走过来，她一脸不解地看着于若晴：“怎么了，季哥是什么原因被抓？”
于若晴轻轻一声：“走，咱再回公司。”
回到公司大门口，在于若晴和吴念春的再三要求下，门卫终于说出了季明杰被抓的来龙去脉。
这事还没说完，于若晴就呆若木鸡了，她两眼空洞的望着远方，面无表情，欲哭无泪。她咬了咬自己的嘴唇：疼，这不是在做梦。
“接下来.....？”吴念春眼巴巴望着于若晴，眼睛里同样的充满是无望。
“走，我们先找个宾馆住下来，对，就去住他公司的宾馆。”
“好。”
两个女人悻悻地离开公司大门。来时那么轻盈的脚步，这会儿却像被灌了满满两腿的铅，一步也拖不动。
于若晴最担心的，是她的季哥会不会真象门卫说的，受害者家属要求的那样以命抵命。若真那样的话，她怎么还有心独活于世？生命中没了期待和渴望，她的生活就没了目标，就没了寄托。伴随她一路走下去的精神支柱不存在，她岂不成了一个瘫痪了的废人？这一生的等待岂不是没了结局？
于若晴希望这一次她的季能躲过这一劫，哪怕只是牢狱之灾，她也接受。那样，她就可以等他。十年，二十年，只要有日期，她就能等，等着她的季平安归来那一天。那时，她不再向他隐瞒自己的想法，她也不想再去继续欺骗自己的心。她要守得云开见日出，不顾一切地冲上去，还她欠了他二十六年的一个拥抱，然后，一直和他走下去...... 。只有这样，才能不愧对于这些年熬白了头、揉碎了心的等等盼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