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四中午,于若晴带着儿子万壮壮回娘家。于母高兴地忙活着做饭。壮壮已出落成一米八高的小伙子,一个英朗帅气的少年,眉眼清秀,恰似于若情的翻版。餐桌上已摆了好几盘菜,壮壮顺手从盘子里抓了一块红烧肉,一边吃一边说:“真香,真香,姥姥,你做的红烧肉,是我吃过最好吃的了。”
于母笑呵呵地说:“喜欢吃,就常来姥姥这里,姥姥给你做,等你上了大学,只能等到放假,才能吃到姥姥做的红烧肉了。”
于若晴拍了拍壮壮的肩膀:“这孩子,又嘴馋。去吧,和你小舅去那屋玩。”
万壮壮冲妈妈笑着,调皮地伸了下舌头,走了。
于母走过来,小声问女儿:“你和万顺泽还那样冷着啊?”
于若晴切着菜,她停下来,对妈妈说:“嗯,为了缓和僵持关系,我曾去过婆婆家几次,也给万顺泽打了好几回电话,始终是门不开,电话不接,不知一家子动的什么心思。”
于母说:“闺女,别傻了,这不很明显吗,离就离吧,你已经够隐忍的了。等孩子上了大学,没什么可牵挂的了,还犹豫什么?早离了婚,趁着年轻,兴许还能找个好人家。猜不错的话,以前他家始终没提离婚,是等着我的借款,现在我把钱全还清了,估计很快就要做出离婚决定了。”
于若晴说:“妈,看你说的,他们没这么小心眼的,出院后,万顺泽一直没上班,肯定只发点生活费,这经济来源是个大事。即使以前存了点钱,可这几年光有出项,没有进项,坐吃山空,咱把钱还给他,等于帮了他。我现在担心,这一家子的日子,以后可怎么过呀。”
于母责怪地看了女儿一眼:“别想这么多了,没用。咱又不是救世主,善良能当饭吃?无底线的善良,只能助长他们的不义,善良没错,可如果稍稍带点锋芒,或许更好。当初,你是怎么在精神病院苦苦度日如年的了?就是因为你的善良太没原则,那回没把你逼成神经病,就谢天谢地了。”
于若晴不再说话,她不敢去想那段地狱般的经历,她怕,她的心抖了一下。于母把菜倒进热锅,“哧啦”一声,一股菜香飘出,弥漫整个厨房......
吃过饭后,于若晴送万壮壮到万母的小院门口,万母出来,像没看现于若晴,一把把壮壮拉在手里,进了院子。于若晴正要转身离去,万顺泽无声无息,像个幽灵似的从大门口冒出来,吓了于若晴一跳。万顺泽头发蓬乱,阴森着脸,他一字一顿地说:“回家拿身份证、户口本,下午去民政局。”
于若晴被这突如其来的通牒惊着了,她一时不知怎么回话,心一下子绝望到极点。
呆了好一阵子,才回过神,她对万顺泽说:“看在儿子面上,这事能再考虑考虑吗?”
万顺泽像没听见,扔下一句话:“记住,下午两点半,民政局见!”就毫无表情地转身,狠狠把门一带,随着大门那声刺耳的“咣当”声,无情地把她拒之门外,于若晴的心被震得粉碎。她站在原地呆在那里,好大一会儿没动。当眼泪就要流出来的时候,于若晴才拖着无力的脚步往回走.......
虽然之前做了最坏的打算,也努力了多次,但于若晴还是不愿接受这个残酷的事实。为了孩子,她宁愿流着眼泪来滋润这桩不幸婚姻,而现在,冷冷的一句“下午见”,把她所有的期望全部判了死刑,仅存的那丝复活婚姻的希望破灭了。
于若晴欲哭无泪。路上,她深一脚,浅一脚走着,感觉头重脚轻,天旋地转。街上的行人揣着各自的心事,匆匆从她身边路过。结婚这些年来,她没得到过真爱,也不曾感受到家的温暖,一味的忍让和求全,换来却是这样结果。她怪万顺泽的无能,怪万顺泽的无主见,更怪婆婆的独断专行,和大姑姐的无理事端。
于若晴想了很多很多,从十九岁母亲介绍她认识万顺泽,到翔云事件一家人对她的鄙视;从娘家借款引起的风波,到一年的精神卫生中心悲惨的陪护经历,再到差点被活活闷死,和那不分青红皂白,那重重的一记耳光.......
思来想去,于若晴似乎清醒了。她咬了咬牙,下定决心:“也罢,凑合的婚姻没有什么可留恋,下午,民政局!”
当于若晴在离婚协议书上签完字,拿着那本属于她的绿色小本,走出民政大厅的时候,她感觉从没有过的轻松。她昂头远望蔚蓝的天空,竟有一群大雁排成人字,欢叫着从空中略过。于若晴深深吸了口气,空气清爽透凉,直沁心脾。天上的云,卷卷舒舒,洁白如棉,你连我,我牵你,悠闲自在,飘飘冉冉.......于若晴的心,瞬间释然!她没直接回家,而是去了北街的菜市场买了几样菜。今晚,她要和她的闺蜜们一起畅饮,痛快地醉一回,享受失而复得,没有烦恼、没有压抑的时光。
早早的,吴念春和杨淑柳到了。吴念春见于若晴的眼睛是红的,就问:“若晴,晚上约咱三个小聚,买彩票中奖了,还是喜事登门了?难不成壮壮的大学录取通知书来了?”
于若晴淡淡地笑了笑:“没有。不喜不悲,心静如水。”
杨淑柳眨着眼睛,闪着密密的睫毛说:“我看到了,在茶几上摆着呢!那个绿色本本。祝贺晴子加入我们单身娘子军的行列。”
吴念春大叫起来:“哇塞,哇塞——终于把那个木头人甩了呀!好!好!好!如果可能的话,我在你门前搭个戏台,唱他三天三夜,庆祝庆祝。”
于若晴说:“菜我早弄好了,今儿咱三个‘剩女’,一醉方休!醉了,这里提供免费住宿。”
于若晴、吴念春和杨淑柳三姐妹,情不自禁地拥在一起,不知怎么,都不由自主的流出了眼泪。然后,泪眼婆娑地相互对视一阵儿,“扑哧”又笑了,笑里装满辛酸,委屈,感动......
首先,于若晴把红酒倒满三杯,提议说:“听着,同志们,喝酒先来三轮,头三轮要杯杯见底。”
于是,三个女人开始欢叫着碰杯,随着酒杯发出清脆悦耳的响声,各自一饮而尽。接着又倒满第二杯,又来了个一口见底。三杯酒下肚,开始吃菜,菜没见少,酒却喝掉将近一瓶。酒力渐渐发作,三个女人踉踉跄跄,又说又喝,说的口干舌燥,喝的天昏地暗。
此时,于若晴低着头,强忍着心里酸甜苦辣的翻腾,没让泪水流出来。吴念春不顾形象地仰面半趟在沙发上,用酒瓶当麦克风,扯起嗓子唱:“我等的船还不来,我等的人还不明白,寂寞默默沉默,沉入海.......,一生一世如梦初醒,深深太平洋底深深伤心........”
杨淑柳坐在沙发一角,看着她两个傻傻地笑。
她用手指着于若晴和吴念春说:“人生苦短一台戏,哪有这多不如意。那句话怎么说的来?‘春去春会来,花谢花会再开’,呵呵........,呵呵.......,把你两个比喻成什么花呢?迎春花吧,时刻准备着,迎接你们第二春!”
吴念春反击道:“你以为你是局外人呀!别假正经,本尊想给你找一个暖被窝的,你又不要,难道你这徐老半娘,想攀个二十岁的小伙子不成?别再想那个根本就不爱你的人了,剃头担子,一头热!”
话没说完,杨淑柳就嘤嘤哭起来,弄得吴念春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她赶紧解释:“别别,我没说啥呀,晴子作证。咋就泪漫金山了呢?哎呀,要命,美人一落泪,念春我心碎呀。”
于若晴随口说:“还贫嘴。”
接着,吴念春和于若晴碰酒杯,继续喝。于若晴拉着长音开始感慨:“人生碌碌,竟短论长,却不道荣枯有数,得失难量。”
吴念春仍然极度兴奋中:“喂!晴子,说的啥鸟语呀?本人无才,听不懂。杨淑柳,告诉我,到底哭的啥子呀?我和晴才是最该哭的那个,没人疼的孩儿,好凄凉。你多幸福,父母健全,哪像我俩。”
吴念春这一提,于若晴想起病逝的父亲,作为一个女儿,她感觉对不起他,没能尽她的孝心好好疼爱父亲,不由的,于若晴的泪水也哗哗的流出来。
吴念春忙安慰于若晴:“看看,又戳中你的伤心事了,我这张破嘴。”说着就要打自己嘴巴子。
杨淑柳止住哭说:“谁说我幸福?我爱的人,却不一定是爱我的人,我这也叫幸福吗?”
吴念春说:“葡萄扇同志,原来你心里还没放下那个酒鬼呀?听说他去哪个大城市做创业草根去了。我不是看透了他,这个赵大帅到哪里也是醉生梦死之徒,小庙里的鬼,成不了大气候,你们的婚姻早就不存在了,劝你死了这份心。”
说话功夫,于若晴去洗手间洗了把脸回来,对两个闺蜜说:“百年不遇的放肆了一回,都别喝了,打起精神,与其纠缠于过去,不如放眼未来。”
于若晴想起季明杰的那句话,她继续说:“生活本来就是酸酸甜甜,写在书里的鲜花和掌声,是给愿意相信的人看的,别让磕磕绊绊耗尽生活的美好,你不坚强,没人能替你。”
吴念春说:“对,何不潇洒走一回.......”说着,便高声唱起来。
杨淑柳倒了几杯水放在茶几上:“都多喝点水,谁也别想伤心事了,今晚咱们等于向‘昨天’告别。”
吴念春突然瞪起杏眼,一拍腿:“我差点忘了,后天若晴就要出发了,咱的季哥亲自陪随,若晴,可不要重色轻友喽!”
杨淑柳白了吴念春一眼:“别瞎说,在你眼里,男女之间就非得是那种关系吗?三观不同,没法与你沟通。”
于若晴说:“杨淑柳说得对。听说过俞伯牙和钟子期的故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