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站用户
于若晴夹了一段西芹，放进嘴里，细细嚼着。芹菜有些老，她使了使劲，才咽了下去。老的芹菜，虽然不好嚼，但是，它有芹菜原有的滋味，却需要一个好的胃口去慢慢消化。
于若晴回答：“不是。这事我还没来得及对你俩个讲，是前大姑子姐的事。”
“她们又耍什么幺蛾子了？”吴念春放下手里的筷子，警觉起来，禁不住地问。
“她们？”杨淑柳也停下手里的动作。
“前不久，两个姐姐联手起诉我，要三十万什么什么赔偿费，不然要求我和万顺泽复婚。我找了个律师去调解，结果，不几天，她们又找到公司来了，把我好一痛谩骂和质问，气得我真想报警把她们赶出去。可这样是不是有点太绝情？咱不是看在儿子的面子上……”
吴念春早已是义愤填膺，她气得瞪起杏眼：“复婚？真是白日做梦娶媳妇！晴子，当断不断，必有后乱。你就别再从这种人身上抱有任何幻想了，以前给她们家带去的钱物，等于喂狗了。这些人眼里只有钱，钱！钱是她亲爹！”说完，气得吴念春，狠狠夹了一大口菜放进嘴里，菜在她嘴里乌泱乌泱翻滚着。
杨淑柳放下筷子，眼睛有些担心地看着于若晴，问：“最后怎么处理的？”
于若晴叹了一口气：“还没处理。就这事我考虑了好多次，其根本原因，还不是因为她们手里太空，没钱。我想到一个好办法，能帮她们自食其力。”
“什么办法？”吴念春和杨淑柳几乎异口同声，紧盯着于若晴问道。
“我考虑，我们工地上工人多，口味杂，尤其是，工人吃饭还要步行到远处的公路边去买。我想帮壮壮姑姑搞一个流动食堂，就是每天按时间送饭到每个工地，这又涉及到安全问题，当然，肯定要在安全条件允许的地方。所以，我还要和各工地的负责人沟通。但是，首先要保证，饭菜好吃实惠，要做好这项工作，必须起早贪黑，没有闲时，非常辛苦，不知她们能受得了吗。”
“你这是又善心发作吧？哪根神经又闲得慌了？说你是菩萨吧，还都变着法子找算你；说你是救世主吧，你连自己的事都摆不平。我劝你，若晴，咱还是少操这份闲心，要是闲得慌，跟我去健身房运动运动，消耗消耗卡路里。”吴念春一口气说了这一通，她实在想不通，被人追着打，还帮人家拾棍子的人。
“肯定不像直接对你伸手那么省时又省力，这些人好逸恶劳习惯了，很难说同不同意。”杨淑柳好像看透了这事的成功率。
“凡事也不要太偏激，她们闲着成天凑场打麻将，白白浪费时间，倒不如有个事干更充实。这样，能帮助她们挣到钱，又能帮着自己脱离纠缠，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况且，咱拿出诚心待人，我就不相信，她们的心是石头做的，即使是石头也能被捂热的。所以，接下来，我要亲自去她们家一趟，向她一家人把话说清楚，只要有我工地在，她们做得的饭菜就不愁卖出去。这样，或许渐渐使她们能独立起来。这活不但要不辞辛苦，还要学会付出，这样挣的钱，花着才舒服，才心安。”
“既然你坚持，算我白说，谁让你们曾经在一口锅里吃过饭呢？你就去用你的真心捂这冷冰冰，邦硬硬的石头吧，但愿能如你所愿。”对于若晴的一番话，吴念春表示勉强赞同。
“我相信人心换人心的道理，我赞成。”杨淑柳举起右手。
“世界上恐怕没有往她嘴里抹蜜，却咬人家手指的这种人吧？”吴念春也跟着举起手来。
“既然想好了，就抓紧办，我打算明天一早就去她们家一趟。”于若晴还没想好，去老大家，还是去老二家，她知道，这姐妹两个一般午饭去老太太那里吃，她改变决定，还是中午去好。
“我和你一起去吧？十一点半下了班正好，我怕你再被她们欺负。”吴念春磨拳擦掌，拿出一副去帮着打架的样子。
于若晴笑了，摇头：“不用。这些年，大风大浪都趟过来了，我也习惯了。何况我这次去是帮助她们找事做？”
杨淑柳：“我觉得，天下没有这么不近人情的人吧？”
三个女人说着，站起身，相互道别，各奔自家。
第二天，于若晴提前问了壮壮，才得知，这一家人现在的住处在城东的三里河。于若晴买了两箱牛奶和几斤水果，开车直奔三里河而去。
很快，小轿车驶进三里河。
这是一个小得不能再小的村子。进了村，发现它像个迷宫一样，曲曲弯弯，胡同连胡同。费好大劲，七拐八拐，结果又绕到原地。
于若晴只好停下来，下车。见有在自家门口闲坐的老人，她过去打听，比划着问了好半天，老人才听明白。老人摇头表示不认识。于若晴试着再去寻年轻一点的人打听，结果，找了半天，连个人影也不见。
老人好像看出了端详，他腆起脸，颤颤巍巍地对于若晴说：“都去城里打工了。”
于若晴感激地冲老人微笑着说：“知道了！谢谢，谢谢老大爷！”
她们一家是搬迁户，现在是以租赁的方式住到这村，外人不认识再正常不过。于若晴正犹豫着想再找几个人打听打听，却听到老大和老二的说话声由远而近……。她们的对话，被于若晴听得一清二楚。意思是，明天一早再去于若晴的公司去要钱，再不给的话，就吃住公司，赖在那里，直到达到目的。
于若晴装作没听到她们的一席对话，她在车里拿了东西，迎上前……
老二首先看到了她。
老二瞥了她一眼：“这里正想去找你，你到有眼色，亲自找上门。”
老大先是打了个愣，停住脚步，发见于若晴手里提的东西，不屑一顾地说：“别拿这些鸡毛蒜皮来充数，我们不稀罕！你要是有人情味的话，就来些实惠的，你吃肉，让我们喝汤可讲不过去，良心能安？不然，我们非要逼着你和我弟弟复婚。”
姐妹俩的话，让于若晴的怒气已顶到嗓子眼，她强咽了咽，随后，她把手里的东西放到地下。
于若晴仍然努力着心平气和：“大姐，二姐，我这次来，是想对你两个说件事，关乎你们将来有工作要做的事，你们先听我说完我的想法，然后任凭你们再说，好不好？光说这些伤人的话，什么问题也解决不了，反而给自己添堵。说实话，你们说这些话就不生气吗？都五十多岁的人了，咱是以解决问题为目的，不是比谁先骂出来谁痛快？”
姐妹两一听到“有工作要做”这个敏感的话题，都停顿了一下，已到嘴边的其他话语只好撤回去。
曾有多少次，姐妹两个在城里找工作，不是对方闲她们没文化，就闲他们年纪大，再就是说她们没什么特长。结果，走十家退十家，屡战屡败。直到找活找到腿软，想工作想得眼睛发绿。整整东奔西波了半年，最后，竟一家也没有录用她们。其中有两家试用期一过，她们就像个物件一样，被毫无征兆地辞退回家。气得两姐妹直怨命苦，她们不服气地骂：“去你哥的球！闲老娘老了？你娘是十八岁的大闺蜜呀？特长？老娘就会揉馒头，蒸包子，什么也不会。老娘这辈子就认识两个字，一个是‘万’，另一个是‘钱’，挑挑拣拣的不要我们，我们还不去了呢！”
处处碰壁后，渐渐地，姐妹两个对找工作失去了信心，她们彻底灰心了，闲着没事，就去试着凑凑场，打打麻将，幻想着能赢点钱花。最后，把手里仅有的生活费输得一干二净。
没有工作就等于失去财源，光指着男人那点有限的企业退休工资养家糊口，真是太难了。日常生活，只能远离肉类，馒头管饱，咸菜管够，荤素搭配还得等着过年。所以，囊空如洗的姐妹俩个商量，瞒着老太太和弟弟去向于若晴索要钱财。
于若晴在她们一家子眼里，犹如财神一般的存在。她们不认识车的标识，却因为于若晴认识了宝马。尤其是老大，当时带头怂恿弟弟离婚的是她，而现在，最后悔让他俩离婚的还是她。她做梦也想不到，一个活财神被她驱除门外，千错万错，也不如这一错错的窝囊。
于若晴见她俩没大的反应，她接着说：“大姐，二姐，是这么回事，我想帮你们搞一个快餐店，可以以流动的方式送餐到门。”
“卖给谁，给谁送？咱这普通的家常便饭，做出来，谁愿吃呀？”老二忍不住问。
“我工地有几百号人，只要你们肯吃苦，价格实惠，味道好，就能卖出去。”
“这……”老大欲言又止，她一下子放不下面子，她双臂抱胸，重新板回脸。
“我记得大姐蒸的发面包很好吃的呀？二姐不是喜欢自己看着书学着做些炒菜吗？你的红烧肉焖土豆挺拿手的。”于若晴记得，在她家那几年，每逢过年，几个姐姐都要露一手。
“姐，你说，这行吗？”老二已按耐不住，她的心已开始痒痒，推了老大一把。
老大仿佛在沉睡中被摇醒，她冲于若晴笑了笑，虽然这一笑很勉强，但那张冷冰冰的脸总算有了一丝温和气儿。
“只要有钱挣，力气咱有的是。”老大终于表了态。
“几百号人！？好，好，俺俩个能忙的过来吗？这算账的活……”老二对自己的小学数学水平没信心。
“回头我给你们买几个计算器，只要认识数字会按就行。觉得忙不过来的话，可叫上三姐，她孙子也该上幼儿园了吧？这个买卖算是你姐妹三个的。”
于若晴记得老三的日子比她俩也好不到哪里去。唯一过的有模有样的是老四了，她自己有生意要做，也是食堂之类。之所以老大和老二对这件事这么认可，她们是从老四那里看到了希望。
“行吧。不过……怎么个干法，心里真没数。”老大心里没底。
“大姐，二姐，下一步你们听我来安排，等安排好了，你们尽管发挥自己的特长就可以了。”
“俺们哪有什么特长？”姐妹两个想起曾经被工厂辞退的理由之一，就是没有特长。
“对大姐来说，会蒸大包子就是特长，二姐炒菜好吃，就是特长。”于若晴为了调动他们的积极性，诚恳地用了一种强化的口气。
老大老二忙点头：“好好！听你的！”
于若晴放慢节奏：“不过……”
两姐妹激愣一下：“啊……什么……”
于若晴接着说：“有三点你们一定要做到。”
“说吧。”老大老二异口同声，此刻她俩像顺毛驴一样，乖乖地看着于若晴，听她发话。
“第一，首先要能吃苦耐劳，不怕吃苦受累。第二，保证好吃实惠，价廉物美。第三，公平竞争，保质保量。”
于若晴想起当初她准备出去搞煤炭生意时，季明杰给她提出的，几个面临并必须克服的几条，其中有一条，就是不怕吃苦。
想到那个在她的生命中兜兜转转，既改变了她的生活轨迹，引她走出困境，又让她对他的感情望而却步的男人，于若晴的心禁不住顿了一下。
她想了想，又补充一句：“所有应该置办的家什，我先给你们来个前期投入，花多少钱，我都留着发票。等你们挣了钱，想啥时候还，就啥时候还，这个账，我不催，算是我于若晴借给你姐妹三个的。”
于若晴是这么想的，她不能再惯着她们那些不劳而获的坏毛病，要不是她一味地给她家送钱，他们恐怕还想不到用这种卑劣的手段去讹诈她。这样，她们永远不知道钱来得有多辛苦。只要身心付出了，才能真正领悟到，谁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
“那是，这几条俺们都能做到，回头，我就寻思寻思搞哪几种菜品。”老二兴致高涨。
“那我就花卷，包子，水饺，油饼，对了，早上可以加上豆汁儿油条……”老大仿佛看到了财源滚滚奔她而来，她眼睛猛地明亮起来。
“今天是周二，这周先置办家什，包括油盐酱醋，锅碗瓢盘等等。咱争取下周一开始营业，都统一穿上白大褂，带上卫生帽。等你们顺利开业，我就不管了，我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于若晴板起脸，认真的对她俩说。
“那是，那是，你忙你的，只需要你指导一下就行。”姐妹两个点头哈腰，喜形于色。
两姐妹被这突如其来的挣钱门路，高兴地忘记了之前对于若晴的不恭，她们随着亲热起来：“到家门口了，来家坐坐吧。”
于若晴依然心静如水，她重新把放到地下的牛奶和水果提起来，递给老大：“不去了，我还有别的事。麻烦你把这些给老太太带过去。你俩回去抓紧准备准备，时间很快，转眼就到。”
老大喜笑着：“不麻烦，不麻烦，那我们走了，再见，妹妹。”
老二更是高兴，嗓门更大：“你是大忙人，干大事的人，有事就先去忙。等我们挣到第一笔钱，先请你搓一顿。”
“再见。”
看着于若晴进了车，两姐妹直着眼，张着嘴，羡慕着，看着车开出好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