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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定许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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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112/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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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春日记》》连载

第六章 我的情结(一)

 今天没出去,下午开始写反映农民现实生活小说《热土》。小说()前一部分进行得很顺利,能是个中篇。明天继续追踪线索……

——摘自1987年4月26日日记

 

日记中所说“线索”是产品推销信息,或是客户通过广告找上门来获取,或是建筑工程师们提供大多难以签订合同。任丘之行算是首战告捷,可我到了江苏之后一直没见成效。期间,我做过很多努力,市场竞争激烈,使出浑身解数似乎无济于事。直到过了中秋节,我才与江宁一家乡镇厂签订合同,之前几乎失去了信心,那突然写起小说来也就不突然了。

那家羽绒服厂在湖熟镇,原隶属江宁县,后改为江宁区,离南京市很近。与我洽谈业务不胖,不足三十岁。签订合同之前,我和那个人一起去了羽绒服厂。到了湖熟镇天色渐晚,去羽绒服厂的食堂里吃了点东西,我住在那个人宿舍里,很逼仄,两个人挤在一张用木板搭床上很勉强。只是心情不坏,除了在江苏玩了一次开张大吉,与我签订业务酷爱书法。墙上贴着一张用粉白色泡沫板写《枫桥夜泊》,我对“江枫渔火对愁眠”这句印象很深,懂一点皮毛,字写得十分飘逸,功力说得过去。我问是谁写,那个人很腼腆地笑着说:“我……是我写……不好。”除了那幅字,有我一路上捕捉画面,耕作在水田里牛、游在池塘里鸭子,再是蹲在池塘边上洗衣服少妇……啊……一幅很好江南水乡图。闲暇之时,我不只是翻看过去日记,会看一些小说手稿,发现曾亲历情景十分感动。只是多年来与文字纠缠,必须承受着无人倾诉苦痛,我不少次反问,为什么不舍呢?没人回答我问题,却也只是冷静了才想,不曾在日记中记录情景出现在小说中,难道不是答案吗?

我没留下《热土》手稿,可日记中记录了小说的构思,或说是故事的推演。初学写作的人作小说,大多照搬自身的经历和理想,可懵懂恰好成就了初生牛犊式的无畏,倒也是一种生存态度。除了一种情结,推销工作一直难有起色,继而生发了沮丧之情,那我通过写作寻求一种心理平衡也就有情可原了吧?只是后来有人评说我江苏之行得失,写小说是没能成功重大因素。我从不争辩,不是无言。过去,我不敢自诩为作家,缘于自身功力与那个高尚称谓不符。如今呢我依然不敢以作家自诩,文字可以褒扬,可以贬低,可以淹没至少不是一个人的理想。

这里工作很令我头疼,南方人确不好对付,厂里信誉不好,大光路44号设备出了问题,(要是处理不好)会出现不良后果…啊……这是1987年4月30日日记。疲乏了或预测到离开教招不会有好结果,我干脆蜗居在房间里。写小说之前,我在白下路上一家小店里买来笔墨和宣纸,凭着读中学时练过几天字功底,写得倒是有板有眼,却也有乏味时候。参加过一个行业会议,人家给了我一个很精巧小饭盒算是纪念品。那个小饭盒留了很多年,直到我在老家县城第五次搬家时才不知所踪。是用那个小饭盒,我不少次去招待所的楼下买来江苏板鸭,顺带着买一瓶南京大曲,回到房间自斟自饮。那个浙江小老头儿和我住过不少日子,碰巧住进一个湖南人,爱喝酒。只是浙江人精,我和湖南人掏钱去楼下买来虾,那个小老头儿只献出一瓶南京大曲。有一对江苏夫妇住在隔壁,人家是搞推销的,门前放着煤气灶,油盐酱醋和做饭家什更不缺。那对江苏夫妇不像我差不多天天去招待所食堂里吃米饭、炒油菜,再白喝人家一碗萝卜汤。有了那对江苏夫妇热情和大度,我和湖南人买来虾煮熟后有滋有味了。只是是一个人喝南京大曲时候多,有人说喝酒喝是孤独,有人说喝是热闹。只是我喜欢孤独,喜欢热闹,孤独将是一生难以驱逐幽灵。

南京之于我来说,应该是一座里程碑式城市或驿站。大概不到十八岁时候,我与老家一个人喝过酒,那是第一次,酒足饭饱之后天旋地转了起来。只是那时候,我没有喝出孤独。我曾拿着刚买啤酒擦倒在教招楼梯上,碎玻璃碴扎进了胸脯。那天,负责安装设备技术员去了南京,人家陪我去附近医院缝了几针。当天夜里发起了烧,那是我置身在他乡第一次感到孤独。其实呢有一种孤独,马尔克斯写出了一个民族百年孤独,那是大境界,我所承受的不过是小孤独,必须承受,似乎不是苦难吧?

在老家读小学时候,我用彩色粉笔描摹过毛体“学习雷锋好榜样”。小学升初中考试时候,我不知道以《麦子熟了》为题作文得了多少分,语文成绩确优于数学。只是除了判卷老师,那篇自我感觉良好作文再没得到赞许,可我与文字结下了不解之缘。我从没觉得自己的字写得多么好,升入中学后曾在四所中学读过书,都是黑板报不二的书写者。不值得炫耀,是我后来与文字纠缠一种桥接,有意或无意无关紧要了。我写过一篇至今没发表过小说,是用那台486电脑写,题目是《我叫马》。我曾在离老家八九里地一所乡村中学读书,除了节假日,天天趁着黑步行离开村庄。我或马也离开家门撒开腿跑,待过了一条长长街,再飞似地跑上一道小土坡天才微微发亮。是冬天,满眼萧瑟,能在一地麦苗中看到爽心颜色。路边枯草没有虫鸣,抖动在麦苗上霜雪不会言语,可我蹲在麦地旁顾不得在激烈抖动开始寻找声音……哎——有吗?没有啊!只是我听到了,不是响在耳边风声,干脆和枯草说话,与麦苗和麦苗上霜雪热烈对谈,再是路边犹如骷髅般杨树、榆树或槐树。除了一地麦苗,有僵死在枯草里虫,所有没有生命的都会活起来。不合情理举止不过是一种情致,是我日后孤独地与文字纠缠动因。《我是马》倒是留着打印稿,是一篇不值一提的作品。那时候,我没有至少令自己满意文学主张。

说孤独吧?不……啊……应该说酒。只是待在南京时候,我对酒欲望不是那么强烈,兴奋或郁闷了,酒似乎是唯一宣泄媒介。大曲是发酵剂,是以之酿造出白酒,后来成了品牌。好像走到哪座城市有大曲,南京大曲、兰州大曲……啊……我在老家第一次喝是保定大曲。大曲是很普及白酒,像老北京人喝二锅头。只是老家人祖辈喝高粱酒,来自邻县烧酒坊。老早时候,谁手头宽裕了想做点小生意去背酒,再备上一些煮花生之类下酒菜,一群男人聚集在一起吃喝。后来,村里有了代销店,倒是卖瓶装白酒,只是人们是喝用大酒坛子盛着散酒……啊……是烧酒。汤村男人们没酒断然过不了日子,多少年了喝孙家烧锅酒,用高粱酿,喝一碗烧断肠子才痛快哪!这会儿,孙家烧酒坊归了王庄合作社,掌锅的却依然是孙家后人,隔一些个日子给老景送来几大坛子…………这依然是《尘下》的片段。《尘下》里的人物多与现实中的有差距,老家真有老景这个人,好多年由那个老头儿掌管代销店。好像不够……啊……用思想拓展文学领域应该宽阔无限,对细节或生存经验运用不能失去把控。只是说到老家人与酒来总觉得意犹未尽,我才作《酒里日月》:男人们坐在了酒桌旁,端起的还是黑瓷碗,喝的还是外县烧酒。有人把心里长疙瘩男人们叫在一起,开始说话客客气气三碗酒下去将想说忘记了,你你我我、我我你你,指指拉拉,我是你,你是我呀!那说天说地、家长里短吧!一年到了头,却还有一年呢,再喝下一碗酒鞭炮声不断头地响了,旧走了,新的又来了…………烧酒似乎是宣泄唯一媒介。其实呢老家人喝酒用是黑砟子碗,不是专用酒具,不大,除了孩子们吃饭时用,办红白事时大有用场呢!砟是某些坚硬块状物,像焦砟、炉灰砟,烧成碗后比瓷碗结实!黑砟子碗成了酒具,只是用来喝酒的,屋外寒风凛冽,屋里热气腾腾,不再说家长里短,腾云驾雾、上天入地,恨不能把八百年前道个明白。大平原人腔调是直,肠子是不会拐弯,一碗碗酒喝下去谁是玉皇大帝,只是一间屋子里不能有那么多玉皇呀?话越来越直、越来越硬,慢慢地屋里着起了火,吵吵嚷嚷的,要是没人阻拦拳打脚踢了。只是不能消,两双醉眼里有一个理,属于自己。争来辩去心里火苗呼呼地窜了起来,却还没动手,街上叫了起来,地震一样……呵呵呵——这是老家人酒里日月!没辙,群情激愤时候,男人们手中碗不只是互相攻击武器,是无奈时泄愤对象。只是黑砟子碗确瓷实,被摔在地上骨碌碌地滚到一边竟然完好无损。一辈辈男人是那么过来,到死没有离开过老家承袭祖风丢不下酒碗,到死没有回去的也和酒没仇。总是喜欢把自己弄得酩酊大醉的男人大多内向,有话说不出来,在心里憋着……啊……一直憋着,直到憋不住了才发泄,需要媒介,那是酒了呗!男人不内向,只是日子总是不顺,没办法顺起来干脆喝酒吧!男人受了冤屈,有理无处诉,不喝酒时温顺得像羔羊,待喝得面红耳赤了是霸王。只是霸王醒过酒来必须逆来顺受,也就积攒了下一次喝酒激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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