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去走走吧?待在宾馆的房间里,我无法安定自己的情绪就走出来。天气还行,春日的兰州城没雨雪纷飞,骄阳似火却也令人焦躁。只是西北的天气的确很怪,转瞬会起变化,也不知道风什么时候会搅扰本来就不平静的人们。犹如待在石家庄的时候,坐公交或步行都出于漫无目的的状态,看天看地看街上的行人、两边的高楼大厦,可我在兰州看着看着也就乏味了。好在公交车隔一会儿就停下来,可我上了车还不知道去哪里。那时候,售票员总是春风满面地问你去哪里好,只是我第三次走上公交车还说终点。到了终点,依旧不是我欲望的目的地,那就再登上开过来的一辆公交吧!也不在意走在哪条路或街上,待我隔着车窗看到穿越兰州市区的黄河才觉得真的到了终点,却必须耐着性子等着公交停在一个中点站上才行。一股强风刺透了浑浊的河面,激起层层黄色的浪涛,虽然没海洋一样雄壮,比起老家村南那条沙河,却该与大海齐名……啊……应该啊吧?只是应该不应该我都啊了,就在黄河岸边,就在晚霞照耀西北大地的时候,啊了一声又一声……啊——这是激情啊!
宾馆的条件还行,作《黄浪》时至少为我提供了一张写字台和一盏台灯,再拉上窗帘就完全沉浸在属于自己的世界里。笔尖与纸张亲密接触的时候,我依然站在黄河岸边,依然等待着一朵朵黄色的浪花被劲风激起,又一次次在消失之前,展示出令人难以忘怀的灿烂!西北的风像刀子,激起一层层黄浪似乎向苍天呼啸,又像与大海挑战。只是风突然消失了,黄浪又一次跌倒。哗啦啦的声音仿佛向苍天发问,又像向强风祈求。好久好久,风终究没来……啊——的确没来!我应该赞美黄河的平静,也应该与岸边的厚绿一起歌唱,却没有,一直在等待,似乎前世有约一样。夜幕降临,黄河依旧那么平静,连那一层层厚绿都在安宁中享受着城市灯火的眷顾。我失望,眼前的黄河怎么像老家村南那条沙河?转身往回走着,我还不住地回头,可眼前总是朦朦胧胧的……啊——不该啊了吧?是啊!待在老家的时候,我期盼着一种声音,走进江南依然期盼着,听到也看到了,却不是想听到的啊!站在黄河岸边,我听到了期盼已久的声音,却又是那么的短暂!那时候,我早意识到不久后会像离开南京一样,也会与兰州永别。严峻的现实环境、出于激情的误判,我不得不怀疑自己的智商,也没有了在逆境中扭转乾坤的信心,离开就成了不二的选择!离黄河远了,可我耳边突然响起巨大的声音,不是风,压根儿就没风,是黄浪……黄浪……啊——必须啊吧?是啊!站在黄河岸边,我啊了,置身在宾馆里写到《黄浪》的最后一个字也啊了。那一声声啊是酣畅淋漓的,也是我压抑了那么久后的一次次大爆发,却依然是一点希望!只是很多年来,我一直在意那朵拣来的浪花,却也没忘记老家村南那条沙河里的,倒是越发珍贵了起来。河也有根有脉,又像一根线,将一颗游荡的心牢牢地拴住了……啊……永远!
北京时间二十二点五十分,天气晴,燥热。下午,(我)去了财政厅,计划却又一次落空了。今天是世界无烟日,本打算少抽点烟,可是……啊……这也应该是1988年4月7日的日记,是待在兰州的最后一篇。之后,我很长时间没再写日记,可记忆里没出现空白。那朵拣出来的浪花是收获……啊……是西北之行唯一的一点收获,难言福祸,我才无语!我记不清究竟是哪天离开了兰州,却没丢下那朵拣出来的浪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