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无法消解眼前那一片朦胧!
继续走在月光里。
沙河流过我家那块地后往南拐了一点,岸边宽阔了树和草也旺盛,却大多是槐树,高的矮的粗的细的,还有一丛一丛的,密密匝匝的像篱笆。我所描述的地方早不存在了,包括曾耕种的那块地,闹过几次大水就变成了河床。如今,我就是偶尔回一趟老家也走不到那些地方,只是留在记忆里的不会消失。老家人管红薯叫山药,春夏两茬,春地里的都很大,麦茬地里的却又细又长,还不到成熟的时节,挖出来剥开皮和瓤会自然分开。去地里劳作乏了或消暑就去河边,人们顺带着在自家或别人家的地里挖一块山药,也是细长细长的,蹲在河边用水洗净,剥开皮就剩下一根白净净的小玩意儿。我曾和胡同里的一个人一起蹲在河边洗过山药,却不是为了吃,把玩着变成人参或别的什么,还当成小动物在水里嘻戏。就在我曾经于月光下站过的地方,只是必须扒拉开也炸炸蓬蓬的槐树枝杈再走到沙河岸边。倒不是什么轰轰烈烈的事情,至今也没出现在我的小说里,却被藏在了记忆中。有时候,和胡同里的人遇见了也会说起一些旧话,听的人很惊讶,不是我和他一起干过什么,为什么会把那么多事情牢牢地存在心里呢?我不想回答那个问题,可无法化解生存的矛盾或危机时也常想,一个记忆里存着那么多旧事,又总是禁不住地与文字纠缠的人,也就是一块废物点心!老家人斥责不成器的人,废物点心是专用词语,想想我也真不成器呢!文字本无功利,可世人偏以其取利,想想也就十分纠结了吧?
顺着河岸再往东走,扭头又见到北边的一个村庄,也在一块高地上,却与河隔着一条不窄的地。往东走着视野渐渐地开阔了起来,不是北岸没有遮挡,南岸的沙地也广阔,且有一片槐林,与老家的相连。没有风的时候,月光会静止那片槐林,闪着银光的墨绿至少让我心里舒畅了一些,只是还必须往东走。漕河再往东流又往北拐去了,流到漕河镇后再往北就流进了白洋淀。一条公路要穿越漕河就有了桥,却是一道漫水桥。站在月光里,我的朦胧中还存着一点希冀。很多年以后,我再站在那道漫水桥上会想起长江和南京长江大桥。只是那时候,有月光还是有阳光,我眼前依然是一片朦胧……啊……朦胧就是朦胧,似乎再也看不到别的了。我从来没有诅咒过曾经拥有的月光,除了一种情结,还有永不泯灭的激情。月光如洗,公路上却依然车来车往,自然携带着喧哗与躁动。只是站在那道漫水桥上,面对静静的沙河,还不会想到日后会拥抱波涛汹涌的长江……啊……还有黄海与黄河,我才朦胧!
客轮依然行走在江中,江水到底有静下来的时候,夜色却模糊了两岸的风景。岸边的城市浸泡在墨绿中,好在还不乏灯火,只是依然朦胧……啊……这也是1987年10月24日的日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