祥兴元年七月,杜万瑞从船澳回到都昌,带来了南宋右丞相文天祥的回话,杜可用等农民军头领非常重视,同年十月,杜可用又打发杜万瑞复去广东,继续与文天祥联系,谁知杜万瑞一去不回,开始以为被文天祥留住了,到了十二月,传来文天祥被元军俘虏的消息,杜可用心里有一个不祥的预感,九弟肯定出事了,他猜测或是回家的路上出事,或是跟随文天祥在战斗中牺牲,直到次年二月崖山之战结束,南宋君臣全部殉难,杜万瑞仍然渺无音信,杜可用这才确准九弟回不来了。
至元十六年五月,杜可用在左蠡召集白莲会骨干开会,商议“革命转折”大事。参加会议的有谭天麟、智明、曹天奇、杜万国、杜万祥、杜万民、杜万全和饶州的金彪、吕大忠等人。
杜可用说:“各位兄弟,去年十月万瑞去广东至今一去不回,无疑已遭遇祸端,至今崖山之战结束,昺帝殉难,陆秀夫、张世杰、江钲等股肱之臣捐躯,大宋朝彻底倾覆,大家说说我们该怎么办?”
杜万国道:“三哥,这事没啥商议的,有朝廷在我们抗元,没朝廷在我们也抗元,开弓没有回头箭。”
曹天奇道:“可为兄此言甚是,然举兵图大事者,乃需上应天时,下占地利,中合人和。昔袁绍自恃实力强大,放弃截获汉献帝,让曹操捡到一个可以号令天下的皇帝,得以挟天子以令诸侯。此前我们打的是保宋抗元的旗号,方出师有名,现在大宋朝灭亡了,我们又不能随便捡个姓赵的来当皇帝,那么,我们必须要有新的旗号。”
金彪道:“赵氏既然灭亡,我们为什么不能自立呢?”
谭天麟立即说:“此言正合我意,我们拥戴万盛为帝有何不可。”
智明道:“贫僧以为,南宋朝廷虽亡,而天道永恒,我们可顺天意而聚民心。东汉末年,张角领导黄巾军起义,先打出口号曰: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岁在甲子,天下大吉。我们白莲会反其意而用之,曰:黄天将死.苍天将生,大劫在遇,世界大变。”
杜可用道:“智明方丈之言甚善,我们还是以白莲教义为宗旨,以本教会员为主要力量,确定按照天意抗元。但是,由于去年兵败,目前举兵时机尚不成熟,所以,对于名号问题暂不定义,到时再议。下一步我们还是要做发展会员,壮大队伍的工作。”
会议结束,大家各自离去,依然通过结社集会的方式发展教会,宣传“大劫在遇,天地皆暗,日月无光”,“黄天将死.苍天将生”,“世界必一大变”。暗指元朝残暴无比,欺压人民,天下昏暗,不日将有天人降世,拯救苍生。以此来激发乡民的反元情绪。
按照杜可用的军事部署,农民军还需恢复元气,在短期内不准备开展武装斗争,等到各方面条件成熟,再伺机行动。没料想正在农民军整军备战之时,却发生了一场意想不到的变故。
八月,饶州白莲会抗元武装提前与元军交锋,而且遭受惨败,这并非杜可用部署的军事行动,而是一个意外。
这就要回头说说宋德祐元年(1275年)初蒙古军围困饶州时发生的一件事。知府唐震贴了一个官府文告,号召全城军民协力守城,同心抗元。当时,围观的中有人说道:“同心协力有什么用,蒙古军攻无不克,这城是守不住的。”话音刚落,有人大声斥责道:“你如何说这般没骨气的话,保家卫国,乃是我们的本分,大家不要沮丧,唐大人文告所言是矣,我等大宋子民理当同心协力,岂可臣服于胡狗!”众视之,见说话的这人大约四十开外,身材高大,他的身边还有一位中年人并一少年。
一老者赞许道:“难得足下有此英雄豪气,敢问尊姓大名?”
这位汉子答:“在下姓金名彪,家住本州响水滩,今日作客于城内吕大忠家。”他手指身边二人说,“这就是吕大忠及公子吕小义。”
前文书说过,饶州白莲会会首为金龙,副会首吕恒,这个金彪乃是金龙之子,因金龙年迈,金彪则继任会首,而吕大忠却是吕恒的弟弟,接替大哥做了副会首。不久前,金彪与吕大忠应杜万一之邀去都邑左蠡,密谋武装抗元,近日见蒙古军逼进饶州,大战在即,人心浮躁,这才进城掌握战前动态,借机聚集人心,鼓动民众抗元。
有人说:“元军势大,破城在即,神仙也难扭转局面啊?”
金彪道:“成败非一城之得失,而在民心之所向,今大劫在遇,天地皆暗,日月无光,而我白莲教反对黑暗,追求光明,我们坚信,光明最终必将战胜黑暗,大家若有意加入白莲会,曙光就在眼前。”
又有人言:“白莲教能战胜外夷,使生灵不受涂炭吗?”
金彪道:“我白莲教自有无量寿佛光焰照耀,想必大家都知道都邑白莲会首杜云华之名,亦闻其天赐仙井,救苦救难之事吧,杜云华虽然不久前仙逝,但其子杜万一兄弟十三人与谭天麟、曹天奇等结为兄弟,正在厉兵秣马,欲举大义,武装抗元,我们饶州人也不是狗熊,为何不能像杜氏兄弟一样,团结起来,拿起刀枪,保家卫国呢?”
有人道:“杜云华之名那个不知,谁人不晓,乃是高义之士,他十三个儿子被称为十三太保,也是个个英雄了得。只是杜氏兄弟在都邑,若在饶州领头抗元,说不准我也会投身他们麾下。”
金彪道:“天下白莲教乃为一家,何况饶都毗邻,近在咫尺,饶州与都昌本是一个白莲会,如愿意加入白莲会,随我到吕大忠家去。”
随即便有数十人跟着金彪走,到了吕家院子里,金彪给简单讲了一些白莲教义和爱国保家的道理,要求大家同仇敌忾,当前要与饶州官府一道齐心抗元,待后与都昌白莲会联系,一起举事。
吕大忠说:“都昌白莲会教主杜万一兄弟三人,前不久随其父杜云华到了饶州,拜会了江万里老丞相,共谋抗元大计,江丞相对都邑白莲会的武装力量寄予厚望,并且交代了对元作战部署,最重要的一条,老丞相希望饶州百姓与都邑白莲会联合起来,同心抗元。”
众人说:“我等听你们的,跟着杜万一保家卫国。”
发生这件事后,金彪与吕大忠商议,为发展白莲会教徒和壮大抗元武装力量,乃需在饶州城里设一个白莲会所,当年,通过会众集资,白莲会会所就建好了,按常规会众每周在会所集会一次。从宋德祐元年到元至元十六年,即1275年至1279年,有五年时间,白莲会成员按常规集会并未与元官府发生冲突,但在今年八月的一天却出事了。
那一天,吕大忠组织白莲会成员集会,他根据杜可用在左蠡主持召开的武装抗元会议精神,在宣讲白莲教义的同时,声讨蒙古军入侵大宋烧杀抢掠的罪行,号召民众团结起来,保家卫国。吕大忠的讲话激起了会众的义愤,当即有人带头高呼反元口号:团结起来杀元贼,同心同德保家园!所有会众也跟着喊起来。这下坏事了,被过路人听到了,有个想讨好元官府的人立即跑去饶州府衙,向官方告密。饶州知府得知情况,立即派兵前去缉拿。幸好每次集会都会安排人员在门口望风,望风的人见一群元兵奔来,马上进去打招呼,大家立即亮出随身带着武器,迎战官兵。
吕大忠大喝一声:“兄弟们,把这些蒙元的奴才灭了。”一场短兵相接开始了,官兵没有料到结果白莲会的人越聚越多,结果反被打败,官兵多被白莲教兄弟杀死,只有少数的十几个仓惶逃走。之后,白莲会教徒与官兵之间发生对峙,短兵混战,饶州城乱成一锅粥。饶州知府立即向江西行省告急。吕大忠立马与金彪取得联系,商议如果面对这突发情况。
吕大忠对金彪说:“事已至此,我们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彻底打垮城里官军,直至完全掌控饶州城,再作定夺。”
金彪说:“现在兄弟们都在满街乱窜,像一盘散沙,毫无约束,而官兵是有组织、有步骤的,到头来必然吃亏。”
吕大忠道:“如今火烧眉毛,得想办法收拾场面啊!”
金彪道:“现在你我立即分头行动,你负责掌控城内的兄弟,让他们暂时放弃与官兵的追逐、打斗,隐蔽起来,集中待命,我马上去召集城外的兄弟,等我兵临城下,再里应外合,占领饶州。”吕大忠表示赞同,二人分头行动。当晚,饶州官兵全城戒严,元兵在各个要道部署兵力,吕大忠在城里把白莲会的兄弟们组织起来,隐蔽待命。
次日凌晨,金彪率领八千余农民军兄弟在城门外擂起战鼓,架起云梯攻城,吕大忠立即带领城里近两千兄弟立即行动,化整为零,将队伍分成十多个小队,在各处对元军发起全面攻击,元军此时可谓既有内忧,又有外患,慌作一团,眼看就要抵挡不住。
正在此时,一支官兵队伍从饶州码头蜂拥而来,立即把吕大忠带领的兄弟打得七零八落。原来,江西行省接到饶州告急文书,即令宣慰使张宏略领兵一万从水路前来平乱,吕大忠带领众多兄弟殊死搏斗,试图杀出城去,但无济于事,大家四处逃散。
吕大忠和儿子吕小义被元兵紧紧追赶,慌不择路,无意之中奔走到芝山止水池边,吕大忠大声喊道:“天教我与江万里相会,当年江丞相父子一同从容投水,今日我父子亦当命归止水池。”说完,吕大忠父子一起跳进止水池中,随后赶来的官兵围住水池,张宏略令十几个水性好的兵士下水欲将父子活捉,吕大忠父子抱成一团,沉入水底。元兵将二人打掏上来,发现其父子已经溺亡,被元兵枭了首级。
张宏略大声下令:“众将士,城内基本平定,现在把吕大忠的头颅带上立即去城门,去剿杀城外的贼寇!”这正是,长恨人心不如水,等闲平地起波澜。欲知饶州城外的金彪如何对阵元军,请继续看下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