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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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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07/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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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井传》连载

第四十章 读遗书万祥泪奔 接会旗莲花继任

一场轰轰烈烈的农民起义犹如昙花一现,即开即败,被史弼率领的五万大军剿灭,前后十余天时间,“副天王”谭天麟以及杜万国、白展飞等首领先后阵亡,“天王”杜可用及其“丞相”曹天奇日暮途穷束手被擒,在江州枭首正法,刚刚建立的“万乘国”夭折在摇篮中。这次起义与至元十五年杜万一领导的武装抗元相距不到两年时间,自此,江右南康与饶州及江州一带“太平无事”,元世祖高枕无忧。

但是我们别忘了还有两个人,就是“万乘国”的鄡阳侯杜万祥与圣洁夫人白莲花。四月辛巳(九日)不到四更天,智明让杜万祥护送白莲花去东林寺,二人骑着马只顾赶路,一直不曾说话,古时遵循男女授受不亲的礼教,尤其二人是大伯子与弟媳妇的关系,更是有禁忌的。

过了湖口渡之后,二人女前男后徒步行走,进入江州地界,白莲花行走之间突然想到一个问题,终于打破了沉默,问道:“十哥,我这一路上一直在思想一件事,总觉得不对劲,智明方丈好像对我们隐瞒了什么,他为何刻不容缓,连夜打发我们俩去东林寺。”

杜万祥给她一提醒,也觉得蹊跷:“是啊,此前几天我与智明方丈不离左右,集中精力在对付元将何信,从未见到有什么人送信到左蠡,他如何得知庐山东林寺白莲宗开会,又为何安排我连夜送你。”

白莲花说:“战事如此紧张,南康城被元军四面围困,三哥还要带人马过湖,必遭元军拦截、追杀,我们的队伍面临全军覆没的危机,即便庐山白莲宗开会也没理由派人参加啊!”

杜万祥沉吟片刻说:“妹妹说的极是,可智明方丈乃诚实之人,如何要诓骗我们,其中定有原委,只是如今我们已经走出这么远了,难不成还回头去问他,如果三哥带兵过湖,战斗也早打响了,现在回去也不济事,不如且去东林寺,等拜见了优昙普度再作道理。”

白莲花点点头:“也只能如此了,佛祖保佑义军能度过这一劫。”

当日傍晚,杜万祥与白莲花一路风尘,走进庐山东林寺,进门称要拜见优昙大师,小和尚见这一男一女来得唐突,叫他们稍等,即到后面禀告优昙,一会儿出来说,优昙大师在禅寺静室等候。

二人在小僧的引领下往寺院后面走去,在禅寺静室拜见了优昙普度大师。大师问道:“二位施主从何而来,有何事要面见贫僧?”

白莲花说:“我们是为参加庐山白莲宗一个会议而来。”

优昙疑惑问道:“白莲宗开会,什么会?”

白莲花见优昙这样问话,很是吃惊,连优昙普度都不知道白莲宗开会的事,智明方丈分明是在说谎话,心里不明白智明为何要骗她。

杜万祥道:“我俩是都邑白莲会的,我是教主杜可用之弟杜万祥,她是我的弟媳白莲花,智明方丈打发我们连夜来,说是参加恭听大师阐述白莲宗真义,并领取您所撰《庐山莲宗宝鉴》十卷,以明教义真谛,将都邑白莲教发扬光大,故日夜兼程赶来,难道这是假的?”

优昙普度道:“都邑白莲会教主杜可用及会众正卷入一场战争,而且形势非常严峻,即便要开会,你二人如何得以离开。”

白莲花说:“我们正为此事纳闷,适才走在半路上,才寻思这件事十分蹊跷,智明方丈是僧人,出家人不打诳语,实不明他的意图。”

优昙普度是了解智明的,作为一寺之方丈,决不会随意骗人,这里面一定另有原因,便问:“智明可曾让你们带什么东西来?”

白莲花赶紧拿出白莲会会旗交给优昙大师说:“方丈让我把都邑白莲会会旗交给你,里面还有智明方丈给你的信。”

优昙将会旗打开,首先看到一块黄绸布,上写着四行字:

白莲教会聚大义;白莲旗帜扛到底。

白莲教义永不弃,白莲花开香万里。

一看这熟悉的颜体字,优昙就知道是杜可用的亲笔手迹。优昙思索片刻,突然问白莲花:“刚才他说你名叫白莲花是么?”

白莲花点点头。优昙明白了,杜可用自度这次起义败局已定,已抱定舍身取义的决心,但却没忘记在他之后白莲会的发展,于是他点名让白莲花接替教主之位,智明让她来东林寺意在让她离开死亡,不能让都邑白莲会后继无人,并让庐山白莲宗授命于她。

优昙想了想说:“我得先看看智明方丈给我的书信,或许里面说到叫你俩来东林寺的原因,今晚你二人且在寺中歇息,有话明日再说。”便叫来一个小僧,把二人分别带到两间客房休息。

次日上午,杜万祥与白莲花又去拜见优昙,一见面白莲花就迫不及待的问:“大师,昨夜我一宿没睡好,我实在想不通,智明方丈为何要将我诓骗到这里,其中定有原因,他给大师的信中可曾说到?”

优昙拿出智明写的信递给白莲花说:“智明这封信不是给我的,而是写给你们二位的,你们看完信后便知他为何要骗你们。”

杜万祥与白莲花都大吃一惊,马上展开信阅看,见信上写道:

万祥、莲花:当你们阅读这封信时,你三哥杜可用和我,还有曹天奇以及白莲义军的将领们或许已遭不测,离开这纷扰的俗世了。

若说是欺骗你们,是你三哥骗莲花在先,我骗你俩在后。

当莲花连夜从南康来到左蠡时,我就预感到南康城破在即,此番起义彻底失败是以时计算,你三哥与我等头领在劫难逃。你三哥说次日早上突围过湖,这是假话,只是欺骗莲花离开南康的一个借口。我打开白莲会会旗见里面有块黄绸布,上有可用亲笔手书:“白莲教会聚大义,白莲旗帜扛到底。白莲教义永不弃,白莲花开香万里。”我一看便会意,他是让莲花接任白莲会教主之位,故我谎称庐山白莲宗开会,让你火速离开左蠡,前往东林寺,起义失败无可挽回,然则白莲会不能后继无人。

莲花,你务必要担起责任,将白莲会的旗帜接过去,扛到底!

早在二月间我去县城时,许尧就对我说,左蠡杜氏一门忠烈,十三太保誉名都邑,杜可用起义成败难于预测,务必留下一兄弟,万不可断了杜氏香火。我谨记此言,在南康部署作战方案时,我便把云华公与傅氏娘的幼子万祥带回左蠡,加以保护。故在兵败人亡前夕,让你护送白姑娘去东林寺,让你俩都远离死亡,此谓之一箭双雕。

万祥,孟子有句名言,“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父亲杜云华一生广布善德,名载方志,所生十三子皆有用之才,因不忿胡元杀戮,兄弟为民举义,前赴后继,眼见得两年之间一个个倒在血泊之中,我若不能保住其中一人,怎对得起云华先公。万祥,你要记住我的话,你活下去不是为自己一个人,而是为了列祖列宗,为了九泉之下的父兄,为了都邑杜氏绳绳相继,子孙万代,望切莫辜负你三哥和我的一片苦心。

——智明于万乘元年夏四月庚辰日 至嘱

看完书信,杜万祥放声大哭,喊道:“三哥,智明方丈啊,你们都是百里挑一的英雄人物,为何都打定主意要去赴难就死,留下我这个庸才废物有何用场,应该去死的是我,而不是你们啊!”

白莲花早已是泪眼婆娑,泣不成声,身子抽搐不已。

这时,一个小和尚进来与优昙耳语,优昙点点头。

优昙普度合掌言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二位施主休要悲伤,且听我一言,人之生死寿数乃是天定,恶人之生,生不如死,仁者之死,死是永生,人生的意义并不在于生命的长度。贫僧一发告诉你们实情,刚才听小僧言,昨日元军攻破南康城,谭天麟、杜万全、白展飞阵亡,杜可用与曹天奇被史弼擒获,智明方丈昨日傍晚坐化升天,今日午时杜可用与曹天奇在江州被元军正法,头颅悬挂城门示众。”

白莲花听后,全身一阵剧烈颤抖,向后便倒,杜万祥立即双手将她扶住,见她昏厥过去,连声急切呼唤:“莲花,你且醒来!”

半晌,白莲花悠悠醒来,猛然抱住杜万祥哭道:“十哥,数万义军瞬间覆没,三哥、四哥、天麟、天奇、我父亲、我夫君等命赴黄泉,我却居然苟活,莲花一弱女子如何承受得起这塌天之祸。”

杜万祥道:“莲花,你且听我说,三哥他们殉难,却把你我留下,我也是心如刀绞,痛不欲生,但片刻之间,我认真思考,觉得我们不能在悲痛中消沉,我们肩上有一份沉甸甸的责任,有好多事要做,当给他们操办后事,让他们死有归属,还要为他们树碑立传,百世流芳。最重要的还要学习他们的高尚品德,接过旗帜,追求真理。”

“阿弥陀佛!”优昙普度道,“杜万祥施主说的极是,作为这场战争的幸存者,赋予你们的责任很重。据贫僧所知,杜万祥为晋当阳侯及唐杜工部之后,乃父云华与左蠡仙井名贯江右,你的责任就是要将杜氏家风发扬光大。而杜可用点名白莲花接任白莲会教主,白姑娘岂能等闲视之。韩愈曾说,曲生何乐,直死何悲。杜可用等为信念而死,死得其所,而生者勇敢担起责任,才是对死者灵魂的告慰。”

优昙一席话,说的杜万祥连连点头,白莲花也止住悲泣。

优昙普度郑重言道:“庐山白莲宗都邑白莲会因兵燹之灾,教主杜可用归天,但教会不能群龙无首,为本教发展计,当予重组。现根据都邑前教主终前遗嘱,由白莲花继任都邑白莲会教主,并由其重新组阁。”

优昙说完这番话,深色庄重的将白莲会会旗交到白莲会手中。白莲花双手接过会旗,目光炯炯,脸色坚毅,字字铿锵说道:白莲会,聚大义;白莲旗帜扛到底。向往光明求真理,心如磐石志不移。这正是,临难安排身后事,教会方有接旗人。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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