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到了至元十七年(1280年)三月,杜可用领导的农民起义军已是箭在弦上,一触即发。办完杜万全与白莲花的婚事后,起义军的头领们又聚集在一起共商大事,话题转入正式起义的议程,首先是商讨立国建朝的纲领,其次就是部署作战方案,这个仗怎么打。
杜可用道:“各位兄弟,今年是庚辰龙年,时值春暖花开,气候温热适宜,按照去年大家在一起所议,眼下正是起兵的好时机。”
谭天麟道:“我们都准备两年了,起兵时机已经成熟,我认为不能兴无名之师,应一并打出国号,建立新朝,方出师有名。”
曹天奇表示反对:“立国之事万万不可操之过急,昔陈胜反抗暴秦于大泽乡起义,拿下五县尚不称王,直到攻取了陈县,在父老的劝说下才称陈王,号张楚。我建议先出奇兵取南康,后夺江州,再将湖口、宁州(今修水县)、武宁、彭泽等地各个击破,在江州整顿队伍后,迅速夺取建昌,再重兵围困隆兴,待夺取隆兴后建都立国。”
杜可用道:“天麟主张马上打出国号太急,而天奇夺取隆兴后建都的建议过于遥远,我觉得拿下南康之后可建新朝,再挥师南征。”
经过一番争论,最终还是采纳了杜可用在南康立国的意见。
三月中旬,大家反复商议,拟定于三月二十四日分东、西两路人马同时攻打都昌县城与南康。杜万国为东路军主将,智明为参军,杜万祥为副将,率军八千,攻取都昌;谭天麟为西路军主将,曹天奇为参军,杜万民为副将,引水陆军一万,袭击南康。
智明说:“东面取县城没多大问题,前两天我去找了许尧,已经定好了破城之计,到时候听我安排。”大家都点头称好。
杜可用道:“南康路不同于小县城,军力雄厚,取之不易,又与我隔水相望,当效法三国吕子明白衣渡江夺取荆州的做法,展飞与万全夫妻带十几个兄弟先回南康城,展飞要继续与李大柱等人商量,确保我军兵临城下开城门无误。万全与白姑娘负责当晚除掉其守湖哨兵,使得我军过湖登岸不被发觉。天麟领兵进城后,迅速控制府衙,南康可得矣。”
各事计议已定,大家分头行动,整顿队伍,积极备战。到了三月二十四日,东、西两路人马都准备就绪,整装待发。
先说取县城的东路军,一切按照智明的安排进行。当日早晨,杜万祥领一千兄弟装成乡下人进城,或卖菜、购物,或沿街叫卖,或手艺人找事做,零零星星混入城内。智明也以化缘僧人为名,随军进城。
时近中午,智明与杜万祥及所带一千人进入城里,杜万祥吩咐大家或三、五人或七、八人结伴,随意在大街小巷、酒楼店铺游玩,千万不要暴露身份,单等杜万国领兵围城时里应外合。安排停当之后,智明带着杜万祥急忙去许尧家中,商议如何采取行动。
二人进许尧家后,智明把杜万祥向许尧作了介绍,许尧急忙把他们让进后厢房。三人坐定,智明先开口:“许员外,我与万祥带领的一千兄弟已经进城了,杜万国率领的数千人马傍晚酉戌之间在西门集结,以城里放三支火箭为号,立即攻城,未知现在作何安排?”
许尧说:“其实不用如此兴师动众,昨日我已约好知县与县丞、县尉三人今天傍晚到我家饮酒,在酒里下些蒙汗药将他们麻翻,让他们酣睡一个时辰,那些士兵无人管束,县城不攻自破了。”
智明大喜:“如此甚好,这就是你说的全城之计。”
许尧道:“我说的全城之计,就是避免流血,如果强攻夺城,即便拿下县城,农民军必有伤亡,杀戮城里守军过多,于我军也不利。此外我有言在先,这知县等三人跟我关系不错,一定不能伤其性命。”
杜万祥道:“许先生尽管放心,一切听你安排。”
傍晚时分,知县与县丞、县尉果然如期进入许府,许尧早已安排了一桌丰盛的晚餐,鱼肉时蔬齐全。许尧让三位县大人上座,再从内厢房叫出智明与杜万祥一同入席。许尧伪称智明是庐山东林寺高僧,是自己多年故交,说杜万祥是自己的内弟,知县等深信不疑。
酒席上,智明称出家人不饮酒,杜万祥说不会喝酒,只有许尧陪着三位县大人喝酒,六个人谈古论今,倒也十分投机。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六人正说话间,却见一位壮汉大踏步从外面走进屋来,进门大声叫道:“老爷,有酒喝如何不叫上我?”
许尧道:“你不是才来么,既然赶上了就坐下来吧。”
那壮汉也不管有客人在席上,走到桌边说道:“我在外面干了一下午的粗活,正口渴了。”拿起酒壶,倒满一碗就要喝。
许尧夺过他的碗放在桌上,斥责道:“你如何这般不懂事理,只管自己喝酒,你可知上面坐的三位客人是谁?”
壮汉道:“我从小没爹没妈,除了老爷您,我管别人是谁。”
许尧骂道:“胡说,上面是本县三位县老爷,还不赶快施礼。”
壮汉这才一拱手,说道:“三位县老爷休怪,俺粗鲁惯了。”
知县见这人蛮有意思,笑道:“免礼,免礼,一起坐下吧。”
许尧这才让他坐在自己身边,叮嘱道:“喝酒吃菜斯文点,别让人说我许家没教养。”然后对大家说,“他本是个孤儿,我从小收养了,因为很有蛮力,大家都叫他许四百,没心没肺一个人。”
县丞道:“倒是这种人可爱,不算计别人,自然也没人算计他。”
许尧道:“县丞大人这话有理,没心没肺,能活百岁。”嘴里虽然如此说,心里却惭愧的紧,今日自己就在算计别人啊!
喝着酒,许四百突然说道:“既是县大爷来了,你就别太小气。”
许尧道:“你又在胡说,我何曾小气了。”
许四百道:“你常说家里有一坛陈年封缸,如何不拿出来。”
许尧道:“不错,不错,不是你这鸟嘴说出来,我倒忘记了。”
许尧便进里屋,一会儿端来一只带泥小酒坛,说道:“这酒是早年清江县朋友送的,一直珍藏没舍得喝,今天就把它解决了。”
他先给三位县大人倒满一碗,然后对许四百说:“你这馋鬼,剩下大约半碗我不喝,全给你了。”即把坛里的全倒给许四百了。
许四百嘿嘿憨笑:“老爷嘴里骂我,心里却看得重我。”
这酒开瓶倒入碗中,果然浓香四溢,县尉呷了一口,连声称:“果然又香又醇,不错,很有劲道!”知县与县丞喝了也是赞口不绝。
许尧道:“这酒虽然是香浓味甜,但后劲很足,各位边喝边吃菜。”
许四百哪管别人,端起碗来咕嘟咕嘟全倒进肚子里,放下碗站起来说道:“我就稀罕这酒,喝完了就不陪县老爷了。”转身进里屋了。
知县道:“这酒果然厉害,我似觉得有些头晕了。”
许尧道:“不如我们把酒干了,吃点饭,然后品茶解酒。”
县尉道:“时间也不早了,把酒干了吃点饭最好。”
于是,大家把各自的酒都干了,许尧却进去安排家人剩饭,待他回到席桌时,知县等三人已然歪倒在椅子上,原来这酒是放了蒙汗药的。许四百进屋后,把喝下去的全吐了,大家将三位县大人抬进了三个房间,弄到床上“休息”,立即开始军事行动。
杜万祥出门后,街上已是灯火通明,他拿出长弓,站在高处朝天放了三支火箭,城里的一千兄弟立即从各处往西门集结。此时,城外突然一片火光,人声鼎沸,杜万国引军已至城下,摇旗呐喊。守城门的二十多个元兵被这突如其来的情况吓得手足无措,马上擂鼓报警。杜万祥见了把手一挥,百余名兄弟蜂拥而上,把二十几个元兵全部擒拿,然后放下吊桥,打开城门,杜万国率领的七千农民军立即涌进城来。城里元兵听到鼓声,陆续向西门跑去,却是乱糟糟的无人组织指挥,见到黑压压的农民军,哪里还有还手之力,纷纷弃械投降。
杜万国领兵进入县衙,安排一千人守卫,其余分别驻扎四门,然后与杜万祥一同去许尧家。此时,三位县大人已然醒来,对外面发生的事却浑然不知。待杜万国领十几名随从来到许府,三位县大人面面相观,满脸狐疑问许尧:“发生什么事了,这位是何人?”
许尧道:“这位乃是抗原义军头领杜万国将军,实不相瞒,适才三位大人喝的酒中被在下放了些蒙汗药,就在三位大人昏睡之时,县城已被杜万国将军领军攻破,如今满街都是白莲义军。”
知县这才从梦中醒来,喊道:“许员外,你为何算计于我?”
许尧道:“大人错矣,杜万国将军率军万余攻城,志在必得,而都昌守军不过千余人,如何抵挡得了,到时候不仅兵士多有阵亡,恐怕三位县大人亦有性命之忧,许某实不忍血溅县城,才出此下策。”
县丞道:“如今我等为阶下囚,未知如何发落?”
杜万国道:“三位大人只管放心,我们白莲义军只反蒙元统治,只要你们不替忽必烈卖命,我决不会加害。”
杜万祥道:“三位大人尽管每天在许府饮酒喝茶,也可以回县衙与家人团聚,行动自由,只是不要过问政事。”
知县叹了一口气:“事已至此,我等不从又能如何?”
次日,杜万国首先安民告示,再重新布置城防,四门各安排二百兄弟守卫,留一千兄弟在城里负责治安,守护县衙,值班巡逻。其余全部人马驻扎在城外,避免扰民。然后再处理元兵俘虏,愿意加入农民军的分散安排到军中,不愿加入的则遣散出城,各自回家。
中午,杜万国特意安排一桌酒宴为知县等三人压惊。酒席间,万国举杯相邀,对三人说:“这次拿下县城,许先生使了一个计策,让三位大人受委屈了,杜某在这里给三位赔罪了。”
知县道:“我们三人原本也是宋人,为元邦做事实属无奈,杜将军大人大量,没有加罪,我等就感激不尽了。”
午餐后,杜万国对智明与杜万祥说:“方丈与十弟速去左蠡,向三哥报告消息。”二人应允,即刻离开县城,回左蠡报捷。这正是,请客吃饭寻常事,最难提防鸿门宴。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