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杜可用在东门对阵韩礼,他不紧不慢,沉着对招。韩礼也算是身经百战,但还没遇到过这样的对手,其招数看似拖泥带水,但却找不到半点破绽,你如主动出击,偏偏被他轻易化解,你如稍有松懈,对方的兵器立即出现在你的致命处,直把韩礼累的汗流浃背。
杜可用正与韩礼打斗间,突然听到南门传来城门三声炮响,他心里咯噔一下,心想,完了,南门失守了!几十年兄弟患难与共,他十分了解谭天麟,只要他活着,元军是进不了城的,南门失守意味着谭天麟必然阵前丧命,失去谭天麟则无人与史弼匹敌,农民军就无法与元军抗衡,至此败局已定,无可挽回,杜可用心里一阵酸楚。
想到这里,杜可用突然撤回双锏,一带马缰转身向左侧奔去。韩礼不假思索,纵马追赶。杜可用纵马约奔走二十余丈远,绕到路边一棵大枫树后面,借着大树的遮拦,从怀中掏出一支飞镖,以静制动。韩礼只顾催马追赶,未加防范,在他到了离大树三丈多远时,杜可用从大树后面转身出来一扬手,将手中飞镖甩了出去,只听得“嗖”的一声响,那飞镖带着一阵风飞出,直插在韩礼的盔缨上。韩礼吓得一哆嗦,没等反应过来,杜可用已经纵马奔到他的面前,与他马头碰马头。杜可用迅速用双锏压住韩礼的大刀,韩礼欲待反抗,不想身后有人喝道:“不要动!”一把明晃晃的宝剑已然架在他脖子上,却是曹天奇跟踪追了上来,已然在他背后。
杜可用低声说道:“韩礼,今日我要你性命易如反掌,倘若不是我手下留情,那飞镖不是插在盔缨上,而是钻进你的脑门。”
韩礼紧闭双目,说道:“两军交战你死我活,没有情理可言,既然我被你们制服,只能听天由命,你便要了我性命,我也无话可说。”
杜可用双目盯着韩礼:“你说的不对,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为人怎能不讲情理,今日我不会杀你,因为你是奉命而来南康,并非你我之间有深仇大恨,你家也有父母妻儿,你若死了倒是一了百了,但却给你一家人带来无尽的伤痛,这是其一。其次我还有一件事求你,就是想要你跟我向史弼传一句话,我若把你杀了,就没人给我传话了。”
韩礼满脸狐疑,问道:“你要我向史参政传的什么话?”
杜可用道:“请你跟史弼说,我是万乘朝的天王,举旗造反是我,聚众反元也是我,若言有罪,罪在我一人,与白莲义军众人不相干,倘若我们这次兵败,该杀该剐任由你们处置,但不要滥杀无辜,祸及众人,请务必给我手下的弟兄们和南康城里的百姓一条活路。”
韩礼听了这番话,寻思杜可用倒是一位仁人君子,菩萨心肠,只可惜反叛朝廷,罪不容诛。当即点点头:“你尽管放心,史参政宽厚仁德,决不会大开杀戒,我也一定会把你的话传到。”
这时,韩礼身后的曹天奇突然一收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挥剑斩断韩礼战马的后腿,韩礼骤然不及从马上摔下来,立刻被几位农民军上前将其拿下,曹天奇吩咐兄弟们将他捆绑在一棵树上。
曹天奇道:“韩将军,实在对不起,因为我们急于赶路,你待不追击无法向史弼交待,更是违抗了忽必烈的圣旨,你若是领军追赶,我们却不愿意屁股后有个尾巴,所以只能委屈你在原地多呆一会儿。”
恰在这时,一彪军自北飞奔而至,当先一将正是白展飞,他来到杜可用与曹天奇面前,悲愤地说:“天王、曹丞相,我正与蒋仁厮杀,突然听见六声炮响,自度南、西二门先后被元军攻破,副天王与左蠡侯十之八九已经殉难,我想此时进城无益,若不急速离开,可能全军覆没,故弃北门到此会合,南康失守,我们只有三十六计走为上。”
曹天奇道:“白将军,你来得正好,现在情形万分紧急,史弼很快就要领军出城追杀,我们且向东北方向撤离,我与天王在前面开路,由你负责断后,一定要全力挡住元军,保护天王安全脱险。”
白展飞道:“保护天王,责无旁贷,展飞愿舍命负责断后,只要白展飞三寸气在,元军休想从我面前越过去。”
于是,杜可用与曹天奇纵马在前,白展飞断后,引数千人向东北方向亡命。疾奔中,杜可用问:“天奇,我们落荒而逃,意欲何往?”
曹天奇道:“只管前行,走到哪是哪,哪有目标啊!”
奔十余里,听到后面传来喊杀之声,显然是元兵追上来了。
适才韩礼部下见主将被叛军所执,欲待去救,又怕伤了韩礼,故不敢轻举妄动,等杜可用撤离开之后,赶紧过来数人替韩礼解开绳索,韩礼羞愧万分,立即换了一匹战马,却待领兵追击,又羞于面对杜可用与曹天奇二人,如若不追偏是使命在身,故而踌躇。正在他进退两难的时候,却见史弼与沈智领人马从城门出来。史弼见城门外只有自己的军队,不见叛军踪影,问道:“韩将军,你因何驻足不前,贼首杜可用哪里去了?”
韩礼用心里有愧,红着脸说了一个谎:“末将适才正与贼首杜可用对阵打斗,不想贼将白展飞引军从北门飞奔而来,即与杜可用合兵一处,末将难于力敌,贼军已往东北方向逃窜,末将正待追击。”因为随他出征的兵将原本就是他的部下,不会揭他的短,更不会向史弼打小报告。
史弼想了一想,即令沈智领三千马军火速追杀杜可用,再令韩礼领本部人马速去沿湖征集船只,封锁湖面,以防贼首渡湖逃命,然后亲率大军向东北方向进发,接应沈智,捉拿贼首。
沈智所率领的骑兵马快,不到半个时辰就追上农民军,为了保护天王脱险,白展飞把队伍掉转头,挡住元军去路。
沈智大声喝道:“你是何人,到了穷途末日还敢负隅顽抗。”
白展飞道:“我乃万乘天王麾下骠骑将军白展飞,听说史弼手下有个使枪的副将叫什么神志(沈智)不清的,可就是你?”
沈智大怒:“好个白展飞,死到临头还来贫嘴,看枪!”说吧,挺枪飞马而出,白展飞举枪相迎,战了五十多个回合,不分胜负。
沈智暗暗吃惊:没想到白展飞到此处境居然心无杂念,一条枪如游龙戏水,竟无半点破绽。他心想,史参政领大军随后就到,若是拿不下白展飞岂不大失颜面。沈智心急如火,快速变招,试图打乱对手的套路,但他这一套咄咄逼人的强攻招数遇上高手却不管用,反而疏于防守,白展飞却不紧不慢沉着应战,见对手把上三路都露出来了,心中大喜,观个破绽一枪朝其咽喉刺去,沈智吓得魂不附体,急忙侧身躲闪,却被白展飞一枪刺中右臂,痛得他大叫一声,手一松枪已落地,急忙负痛而逃。
白展飞挺枪直追,元军的骑兵皆是能征惯战的,立即有三十几骑元兵一哄而上,挡住白展飞,救了沈智。白展飞大怒,把手中抢舞得像搅风车一般,顷刻间就有十几个元兵毙命。
正在这时,一骑快马疾驰而来,马上一员大将大喝一声:“逆贼休得逞强撒野,看刀!”话到马到刀也到,大将手中的大刀带着一阵飓风向白展飞劈来,白展飞正在对付元军骑兵,猝不及防,急忙举枪抵挡,竟被来将的大刀震得双臂发麻,坐骑也连连后退。
这位来将不是别人,正是元军主帅史弼。原来史弼领大队人马已经从后面追了上来,老远就发现沈智负伤败阵,又见白展飞刺杀骑兵,立即催动战马飞奔而来,一刀劈下,给了白展飞一个下马威。
史弼厉声喝问:“你可就是白展飞,南康城重归大元,你们所谓的万乘朝已经灰飞烟灭,杜可用与曹天奇如丧家之犬,落荒而逃,你此时不投降更待何时,你难道还想与本参政较量一番吗?”
白展飞自知不敌,却毫无惧色,为了拖延元军追杀天王,打定主意拼死一战,他带住马缰绳,冷笑道:“白某乃是炎黄子孙,祖祖辈辈都是大汉血统,今日我头可断,血可流,民族气节不可丢,背祖忘典之事你史参政可为之,然白某却做不到,要我投降胡元万不可能。”
史弼道:“你不知天道循环,周而复始,世事变迁,本无定数,岂不闻天下惟有德者居之,今日我也不想与你斗嘴,既然你不肯投降,我就成全你了。”言罢,史弼拍马舞刀直取白展飞,白展飞奋力接战,他的武功原本就不及史弼,加之数日打斗、奔波,连晚上不曾好好歇息,已是筋疲力尽力不从心,此时奋力接战无非舍命,如何能抵挡史弼凌厉的刀法,勉强抵挡了三十几个回合,只有招架之功,没有还手之力。白展飞心想,自己战死不打紧,却希望天王远离险境。他突然心生一计,将手中枪撤回,带转马头向西北方向逃走,一边喊道:“兄弟们,这史弼确实厉害,大家赶紧跟我逃命去吧!”农民军兄弟立即跟着主将奔逃。
白展飞这是演的一出什么戏,其实很简单,杜可用和曹天奇是望东北方向沿湖岸逃走,他带着兄弟们望西北而去,是为了引开元军,好让杜可用与曹天奇安全脱险。史弼领着骑兵随后追击,骑兵马快,就将白展飞与农民军兄弟隔开了。史弼令骑兵回头拦截贼众,独自一人追杀白展飞。白展飞见兄弟们没有跟上,回头再战,正与史弼碰面,白展飞虚晃一招转身又走,其实他只是缠住史弼,拖延时间。惹得史弼性起,纵马直追,竟然越到白展飞前面,然后调转马头挡住白展飞的去路,二人再度交手,不到十个回合,史弼奋力一刀,将白展飞斩于马下。为保护天王脱身,白展飞使尽最后一分力气,舍命捐躯,死于非命。
田畈人赞叹曰:
银枪白马赛子龙,南康义结杜可用。
忠肝义胆随天王,文武双全屡建功。
壮士临难仍从容,大智大勇斗顽凶。
舍身护主不惜命,冲天浩气贯长虹。
农民军见白展飞阵亡,皆面面相观。史弼喝道:“尔等听着,与朝廷为敌者死,缴械投降者生。”没想到这些农民军却不买他的账,向西北方发足狂奔,史弼欲待追击,想想就放弃了,因为追捕杜可用和曹天奇才是重中之重,不能为追赶这些毛贼耽误了大事。由于刚才遭到白展飞拦截,杜可用至少跑了十余里地,却不知杜可用逃跑的方向,眼下摆在他面前的有两条路,一条是东北方向沿湖路线,另一条是西北方向白展飞与贼兵逃走的路线,究竟是从那条路,他有些茫然。这正是,撞破铁笼逃虎豹,顿开金锁走蛟龙。欲知杜可用能否逃脱,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