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邹仁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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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405/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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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湖》连载

第一章

01

说来话长,这源遥小镇,以前本叫四条沟子。这里的人有句口头禅,叫“吃过喨?”。这句口头禅不问早晚,几乎什么时辰都能用,而且不管老少、男女,概莫能外。

一句“吃过喨?”开启了四条沟子人新一天的人际交往,日常生活。虽平常无奇,平淡如水,却亲切无比。

“吃过喨?”是句问候语,也是最常见,最普通的人与人之间问候的口头禅。习惯成自然,不管是村野,乡镇。人们只要在某个时间的节点上,这样的问候词总是充耳相闻。

从每天早晨开始,这句草根式的问候词,就像勃勃树禾一样伴着初升的朝阳一起醒来,然后化成了一碗小米汤,黄爽爽的,稠乎乎的,端给了你,呈予了他。这也成了街市上开门经业者每日清晨见面时,相互招呼的常用语。

相逢一笑靥,问句“吃过喨?”,成了乡里乡亲的日常语,与不可或缺的开场白。也成了四条沟子生意人的碎嘴词。

“吃过喨?”就是江南人的一碗小米汤,它不像牛奶,也不是三明治。没有奶鲜,没有糕香。但却醇厚,质白,有营养。

四条沟子人的这句平白的“吃过喨?”,经过了千年的荡涤、沉淀、过滤、最终,却成了一杯白开水。

而四条沟子人的这碗白开水,寓意却深邃,不亚于大海。因为它问候的是民之根本的食素,是与天齐高的关怀。

孙中山曾上李鸿章书:“夫国以民为本,民以食为天,不足食胡以养民?”说的就是这碗白开水的重要性之深,之大。

“国以民为本,民以食为天,食以安为先,安以质为本,质以诚为根,质以诚为根。”

所以,四条沟子人的这碗白开水,所承载的是街民心里最质朴的,也是最诚挚的人间冷暖的问候与关怀。它褪去了所有多余的修饰,抛开了所有的骄奢与华美,直白得直入人心,纯真得毫无瑕疵。

一般在清晨道出这句问候语的人,都是些源遥最底层起大早的人。诸如扫大街的、烧茶水炉子的、做烧饼的、做皿饭饼的,还有就是早起炸油条、舀豆浆、舀豆腐脑的等等赶早人。

因为此时,再高些层次的上班族,他们还没到上班的那个点。所以还能睡会懒觉,焐个被窝。再往上数的那些负责开会作报告的人,此刻更不会出现。因为他们更辛苦,要夜以继日地挑灯熬夜,此时,恰是补觉的最佳时机。所以,清晨的这句:“吃过喨?”对他们不适用。

还有一拨人,也会于此时现身。他们是些夜猫子,是那些夜战赌场,刚散场子的老赌客。这批人从他们的面容上一看便知,是为其者。或输钱一塌痴,不声不响,一言不发。或赢钱三只眼,意犹未尽,谈笑风生。

但他们有一共同之处,就是都表现出缩头缩脑的怕冷惧寒相,像霜打了似的瘪茄子。这种鬼势样子,是一夜鏖战的后遗症。

这是四条沟子人的一大特质,那就是麻将成风,麻将成瘾。有一段时期,在全民打麻将之风刮起之前,四条沟子人打麻将早已捷足先登,尉然成风。

那时五番胡的口诀几乎人人会背,二扁,一条,白板,红中。平平、缺缺、自摸、一成。一条龙、清一色。念得朗朗上口。

但背虽“清一色”的人人会背,但会背的,却不一定“一条龙”地去打,而去打的人,则必定会背。这个,肯定不会“缺缺”。

此时,正有一个会背而又不打的人走上街头。他便是新来乍到,下海弄潮的曾己河。此人四十开外,长的瘦瘦精精,眼神里也夹着些猴精气。走路轻飘飘的,看上去,像少了些凝重的男人气。

曾几何时,他曾是一个村子里的民办教师,抑或是经不住刚开放的气息所诱惑,便投笔从商,走下讲台,走上街头,做起了生意。

曾己河许是做过教师的缘故,做起生意来,会说,话多,嘴碎。

其实,经商不比教书,顾客更不是学生,尽听你在那胡扯。扯的越多,信的人越少。话说多了,吹大了,却没几个人信,也尴尬。顾客信的,更多的,还是自己的眼睛。

这就叫隔行如隔山!

看来这曾己河,也得去回炉再当些时学生。

可曾己河的嘴已经碎了,就是再缝起来,那也是张缝过的碎嘴,不可能再完好如初。更何况,他也不会缝,更不愿缝。因为他觉得,这是他的一大优势。能说,会道,这才是做生意的料,这才是挣钱的看家本领。这张嘴,是他的一张王牌。是他一个大老爷们,多年于讲台上修炼,伴着用手指的比划,粉笔灰的飞扬,从一口一个吐沫星子里,从一行一行的文字间,从一句一句的词条中,摇头晃脑,念念有词中修得的正果。

可他不明白,做生意也有讲究,并非全靠说。说多了,必有失。没几个顾客愿意不厌其烦地听你在那不停地叽叽歪歪,除非顾客也像他似的,肚子里的墨水,全进了脑子。变得比婆娘们还嘴碎!

这天长日久地碎嘴,倒也没引起太多顾客的多大反感。可却于不经意间,点燃了隔壁间同行的怨气。这成天的听他噜嗦,也着实够烦的。

于是乎,这种叽叽歪歪的说辞声,在隔壁同行的耳朵中,便慢慢地变成了一只野蜂和蝉儿噪音的嘈杂,又像是一个嘴碎的长舌妇不停地在他耳边叨叨一样不绝,这让他不胜其烦,忍无可忍。更何况,同行是冤家!

可这又能怎么办呢?人家能说,人家会说,人家想说,你拦也拦不住。人家说话,关你屁事?各做各的,井水不犯河水,这是街头做生意的一条不成文的规矩。有本事,你也说呀?

可他说不来,他嘴拙。要想变得像曾己河那样伶牙俐齿,能说惯道,他还得回炉再炼上几辈子。

那怎行,这不耽误事嘛?

隔壁同行,叫苟得时,三十出头,打扮的油头光脑。他虽没有口角生风,巧舌如簧的本事,但他有心计。玩不过你曾己河的口若悬河,贫嘴贱舌,那我就放音乐。

这是个好主意,这样既不用与你贫嘴薄舌地鸡嘴斗鸭嘴了,既省事,还享受。这音乐声一起,比之口若悬河,能言巧辩来,更胜一筹。

乖乖,这一下,街头变成了音乐厅。

那时候,有一首流行歌曲,叫《掌声响起来》,演唱的人,叫凤飞飞。

这个叫凤飞飞女人唱的歌,苟得时喜欢,便天天放。唱这歌的人,那声音,听起来过瘾,男不男,女不女的,有意思,听说这叫什么女中音。

“孤独站在这舞台,听到掌声响起来。我的心中有无限感慨,多少青春不在?多少情怀已更改?我却在这街头做买卖。”苟得时听得感慨万千,歌词也听得岔了气。那最后一句,听得如歌词中所唱的,差点掉下了眼泪。但,也没能“像是初次的舞台,听到第一声喝彩。”而如今,反而却被这噪声袭扰,苦哉,哀哉!

就在苟得时“我的眼泪忍不住掉下来, 经过多少失败,经过多少等待,告诉自己要忍耐”时。另一个人却忍耐不住了。

苟得时没有迎来掌声,却迎来了报复的回音。掌声没有响起来,爱更不可能与他同在,同在的,只有街对面有一台支起的大喇叭,也朝他这边吼起来。

这一次,街头上,就这样唱起了对台戏。苟得时的心里充满了无奈,喇叭响起来 他心才明白,经过多少等待,告诉自己要忍耐。

曾己河点起了这把火,他的碎嘴惹起来这场风波。可万万没想到,玩火者没有被焚,却烧着了他的俩竞争对手,这把火,才叫一箭双雕,一举两得!

曾己河的头脑子可没进水,要进水,那也是些黑墨水。他坏着呢,赶紧抽身,离远点。隔岸观火,作壁上观,乃上上之策。

以前,在隔壁与对门还没有交火的时候,这三家,他是开门最早的那一个,叫抢早市。现在他改了,一改他早前的习惯。上街后不再急猴猴地抢着开门卸“闼子”板,争着去当那个第一名。而是先去茶馆,点个茶头,吃个包子,坐在临窗的桌子上慢悠悠地喝茶。其实,他是在等,等那美妙的音乐声传来。

曾己河喝茶的茶馆,叫西饭店。之所以叫西饭店,是因为对应的还有一家开在东边不远处叫东饭店的茶馆。

西饭店离曾己河家开的那个店并不远。源遥的街面上开着两家茶馆,都是公家的。服务就别提了,卫生也别太讲究,马马虎虎,说得过去就行。

此时的曾己河,独自坐在窗口悠然自得地喝着茶,他觉着现在的自己,倒不像个茶客,反而像似渔翁。因为,他在等那鹬蚌相争的大戏开幕,然后他好坐收渔翁。

曾己河心情舒畅地用他的碎嘴享受着四条沟子人传承已久的“早上皮包水”,耳朵却在捕捉着窗外的风,因为风过会儿能给他带来妙不可言的音乐声。

此刻,曾己河其心,其境,好不悠哉!

02

说到源遥人坊间俗语:“早上皮包水”的由来,追根溯源还要从皇帝老儿喜欢在春花三月时,往那个飞舞着烟花的城说起。因为这句话并非四条沟子人之原创。这一点,做过教师的曾己河心知肚明。不过,那时候也没有知识产权这一说,就连其他的产权最终归谁?恐怕还要三思!

唉,多思无益,先用嘴巴的两块皮把水包起来再说。只要不是包的“火”,那就不必较真。管它是学以致用也好,剽窃抄袭也罢,免费借用也行。甚至用“传承”一词来堂而皇之表述亦可。总之,只要有得用,能够用,并且是活学活用,甚至推陈出新则更好。

所有冠冕堂皇的理由,都是为了一张嘴,就算是张破嘴,碎嘴,哪怕是臭嘴,又能如何?

为了这张嘴,做一回东施效颦,效一次邯郸学步又怎么啦?人之常情,无可厚非。

闲话少叙,闲事少虑,还是言归正传,赶紧“皮包水”要紧。

曾己河坐在窗口边喝边等,他忽然觉得今呃子哪儿有些不对劲?因为平常此刻,这音乐声早就该响了起来,而今呃子怎么还一直姗姗迟迟的不见动静呢?

这时,茶馆里的茶客已经开始多了起来。而第一批的茶客都有起身离开。当天色还是蒙蒙亮时,老茶客们勿容置疑,一个个定是那比谁起床都早的那一拨。这倒也不光是为了“早上皮包水”这一档子事,主要就是养成的个习惯。人这习惯一旦养成,要想改,还不容易。

此时的街道上,青石板铺就的街路上,走着的一定是那些个手捧茶壶,茶杯的茶客们。其茶壶,茶杯也各不相同,有搪瓷的,陶瓷的,玻璃的,当然,最好的是紫砂壶。在当时能手捧一件正宗宜兴紫砂壶,或杯之物件于手,那也是一种身份和地位的象征。

老茶客有一个共同点,便是能侃,话多,嘴碎。这一点,与曾己河大同小异,甚至相似到毫无二致。所以,曾己河要在此处找个有共同语言的知音,就像是蚂蚁钻进了蚂蚁窝,满把撸。

这一拨人,开始陆陆续续地离场。新一拨的茶客三三两两地进来。这时,一个曾己河相熟的人出现在门口处,曾己河见了一举手,招呼道:“哎,老游,这块,这块坐。”

这曾己河举手招呼的老游,叫游四海,也是街头的店主。这个名字起的好,有意境,有学问。可是好归好,别人却不太愿意这么叫。特别是在这年龄成熟了之后,别人都一口一声的“老游,老游”的地喊。更有甚者,还故意拉长了声调喊他“老游~条”。就像曾己河刚才叫他的那样子,“老游~条”。不过,只是在拉长了“游”字声的同时,那最后的“条”发音却很短促,而且听上去,几乎就成了个语气词。

游四海倒也大气,不在乎这称呼的意思。叫就叫呗,反正自己就是个“老油条”,倒也名副其实。无所谓啦!名至实归而已。

这游四海的嘴,与曾己河的嘴也有得一拚。一个能说,一个会道,不相上下,难分伯仲,趣味亦相投,可谓一拍即合。并且,二人生意上有时还能相互配合,遥相呼应。

“嗳,老游~” 曾己河举手喊“老油条”时的那个“条”字刚要脱口而出,忽然觉得在这个场合称之不太合适。这是个喝茶的地儿,不是吃油条的场所,所以连忙收口:“来,来,搭筷子茶。”

曾己河此时说的“茶”,其实所指的便是“茶头”。这才是四条沟子人喝“茶”的正题。茶头,就是南方人熟悉的烫干丝。烫干丝,用四条沟当天现做的卜页提前浸泡,装碟时再用开水烫制,滗水。将鲜姜嫩片,(或酱姜嫩片),切成细丝。加香菜末撒于放在碟中的卜页丝上。再放些许花生米,浇上勾芡好的乳汁即可。

烫干丝,在四条沟子上,虽是吃早茶必备之品,其实,说到底,也没那么多讲究。进茶馆坐定,先点一盘烫干丝。当然了,这烫干丝毕竟是四条沟人吃早茶必点的剧目,无此品则犹如缺了梅兰芳的《贵妃醉酒》。它是早茶剧目的主角,缺了它的登场,则不能称之为吃早茶。只能叫吃早饭。

而游四海今早儿就是来吃早饭的,标配,一面两点。所以,游四海才对曾己河说:“不了,去买筹子,一面两点。”说着,游四海买了筹子,交给服务员后便坐到了桌子前,然后笑着对曾己河说道:“没来个大煮干丝?”

“还大煮干丝呢,有个烫干丝搭搭就不错额哇,讲究得扎实呢。”曾己河一边说一边招呼游四海:“先搭搭?”

游四海望了一眼曾己河面前的那一盘所剩无几的烫干丝没吱声,回过头去朝内堂口望了眼,在看服务员有没有将他的一面两点端出来。

这个烫干丝与煮干丝有所不同,虽然同为干丝,区别就在于一煮一烫。然,这煮烫之间,差之毫厘,谬之千里。

曾己河到底是当过几天教书先生,此时,他的碎嘴一边吃着烫干丝,头脑子里却想起了朱自清在《说扬州》中专门讲过这个谬差之象,他想起来朱自清说的那段话;“北平现在吃干丝,都是所谓煮干丝。当菜很好,当点心却未必合适。烫干丝须先将一大块方的豆腐干飞快地切成薄片,再切为细丝,放在小碗里,用开水一浇,干丝便熟了。滗去了水,簸成圆锥似的,再倒上些麻酱油,搁一撮虾米和干笋丝尖儿就成。说时迟,那时快,刚瞧着在切豆腐干,一眨眼已端来了”

这时,游四海的一面两点端了过来,曾己河却开始边吃边说地卖弄起他肚子里的墨水来:“老游啊,其实吃那个煮干丝在我看来完全就没必要,看看,就这个烫干丝蛮好的。当然了,不能与以前朱自清在《说扬州》中专门讲过那个烫干丝相提并论,但相比之下,也差不了多少。”

“以前的那个你吃过?”游四海抬起低着吃面的头看了曾己河一眼,那嘴上还挂着的龙须面,倒像是成了他的胡子。但曾己河的注意力并不在游四海的那一撮龙须上,而是他看到了老游条在热气腾腾面碗后的眼神里,飘出来一丝的讥讽味。不过这并没有妨碍他继续说下去的兴致,他依然在那咂吧咂吧着他的那张碎嘴:“我们现在吃这个烫干丝,说是所谓的烫干丝,其实朱自清吃的那种才是正宗的,而我们现在四条沟子人吃的所谓烫干丝已然名不副实了,虽然取材只变了豆腐干和卜页之别,可是,二者不管是口感,观感,软糯度,及润汁附味上都大相径庭,决不能同日而语。”

游四海被他一套一套的说得一楞一楞地抬起了头,“刚才还说蛮好的,差不多。怎么一眨眼,老母鸡又变雄鸭了?”游四海想归想,但没说。小眼睛眨巴眨巴地不住地翻:“有啥不同的?”

“究其根本,煮者,实为豆香于沸煮中逼泄,而烫者则反其道而行之,滗去水分后,留出空隙以使佐料充分渗润,使其与主材相互融合以达到口味最佳化。这一进一出之间,就已分天渊之别。”曾己河说的吐沫星子暴暴地来了神,他仿佛又站在了教书的讲台上。

“乖乖弄的咚,你还蛮精的?”游四海的眼神里,此刻又多了丝疑惑。

“倒不是精,没吃过肉,还没见过猪跑?”曾己河反唇相讥。

“那倒也是。”游四海点头服斜。

“哎,其实也没啥的,萝卜青菜,各有所爱罢了。扬州人爱烫,北京人喜煮,也算是各取所需,各知其味罢。”曾己河又给游四海一个台阶下。

忽然,曾己河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他抬眼望了下游四海问:“你来的时候有没有见着我那个隔壁开没开门?”

“这话问的,不开门,他干嘛?”游四海头都没抬,便随口而答。

“那咋不听到响动?”

游四海知道曾己河说的响动指的啥,他脸上露出丝坏笑:

“停电,你不晓得?”

“哦,我还真不晓得。”

“你个绝怂,撩起火了,你倒躲得远远的,绝。”

“惹不起,还不能躲呀?”

“那倒也是。哎,听说了没?西头费文魁家的生意这些时好得不得了嗳,哎呦喂,好得凶亮。”游四海说的神秘兮兮的。

“卖什么了?生意这么好?”曾己河听得瞪大了眼。

“不晓得。”

“快打听啊。”曾己河听后不但瞪大了眼,而且露出来一副急相样子来。

“又准备使坏?你个绝怂。”游四海一把便摸到了曾己河的脉。

曾己河嘿嘿一笑,他的眼睛里,又荡出他肚子里的黑墨汁的影子来。

“你又想到了啥坏主意?”游四海不愧老油条,一看到曾己河眼珠子里流出黑墨水来,便知道他的坏主意又从心里冒了出来。老油条别的本事不如这曾己河,但察言观色这点能耐还不输他这个乡村教书先生。

“别说的那么难听好不好,什么叫又想到了啥坏主意?我这不是也是为了你们好嘛?饭总不能叫他费文魁一家独吞了不是?难道说,你不想分一杯羹?”曾己河说这话时脸一点都不红,然而老油条游四海听了总觉得这话听了哪儿有点不妥当。他便接过话头来说道:“要分杯羹当然想啊,可总得光明正大地来吧?别弄得又像上次似的,人不人,鬼不鬼的。要竞争,这一回子就大大方方的来。我觉得,人,这点脸皮还是要的。”

“又耍老油条不是?好话尽你说,我倒成了恶人?再说了,生意人,什么脸不脸的,那值几个钱?要想成功,要挣到钱,挣大把大把的钱,以我说,这第一,就要不要脸。脸是什么?脸就是一本书,这本“脸书”,就是孔老二一页一页地用礼仪、廉耻、孝悌、忠信这些鬼话给糊起来的一个假面具,要我说,其实这都是个屁。”他倒是三句话不离他的老本行,只是现在这教书的行当,这饭碗他算是弄丢了,也只能再算是前老本行了。

“你一个教师,说这大逆不道的话,就不怕辱没了斯文?不怕你的祖师爷夜里给你托梦?”游四海这句提醒的话语,听起来好像少了些善意的味道。

“我怕个屁,再说我现在不是他弟子了,怕什么?他孔丘为啥要这么做?他是有目的的,他这是给你们洗脑呢,为的是日后好治理你。”曾己河说得青筋暴暴的气冲霄汉,看他这付模样儿,他在当孔老二的弟子时,很可能混的郁郁不得志。

“这么说也太难听了些吧?难道你真想把这层纸都撕哆不成?”老油条脸上的那张纸上,这会子倒多了些不屑,不信。

可曾己河已不管他想什么“稿子”了,还是一发不可收拾地发表他的高论:“这话你还别不信,我可告诉你,当你真的撕了这些贴在脸上的纸后,便会发现,别人都戴着,而你却没戴,你呼吸也畅快了,视野也开阔了。总之,你自由了,不受约束了,可以为所欲为了,你说是不是这个道道?”

“话是这么个理,但真要那么做,那不成了无赖了吗?名声呢?名声不就一塌糊涂,一文不值了?”游四海这个老油条此时的表情倒是一副认真样,一点也看不出平日的油腔滑调来。

“名声?名声值几个钱?脸都不要了,还要名声干嘛呢?刘邦要过吗?曹操要过吗?真是?”看来这曾己河是铁了心要撕破这张贴在脸上的纸了。游四海看了叹了口气说:“哎,不对,不对,你这个说法不对。虽然你前面说的有几分道理,但还不够精辟,也不够完美。”

“我说的不完美?那咋样才算完美?”老油条这话倒让曾己河大感意外,迷惑不解。

“你就不能学学别人的长处?”游四海的话像在提示。

“哪个人的长处?”

“哎,脑袋瓜子还是不开窍,学那些既做婊子,又竖牌坊的‘人物寮子’呀?你看人家做得多好,又得名,又得利,两全其美,天衣无缝!”

“哈哈,哈哈哈….” 曾己河一听,茅塞顿开,一下子便哈哈大笑起来,笑的口中的干丝沫子溅了一桌子,还有些都溅到了老油条的面碗中,惊的游四海赶忙端起碗,侧过身避了避。

“哈哈,哈哈哈,绝怂,你个绝怂,不愧是老油条。”曾己河一边笑,一边竖起大姆指:“高,实在是高,佩服,佩服,生姜还是老的辣,甘拜下风,甘拜下风。哈哈,哈哈哈……”

就在曾己河竖着大姆指不断地夸赞游四海的同时,窗外的一阵风吹来了曾己河等待已久的音乐声。这时,他们二人都不约而同地一抬头,茶馆里的灯亮了,电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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