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邹仁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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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407/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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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湖》连载

第四十四章

四十四

01

目前的一切对于秀兰子来说,什么最重要?什么最迫切?她想,就是要获得一份安全感。这份安全感不但是属于她个人的,还应该是属于她的家人,以及与她相关的那些人都能获得。因为,只有获得了这种安全感之后,然后才可以在这之上拥有自尊与自由。她甚至敏感地觉得,没有了它的存在,她的女儿在以后漫长的岁月中都不会有安全的生活。她从心底是畏惧伤害的,所以她更不愿这种伤害落到她的孩子身上。在这之前,她甚至想过如何地躲避,想到如何苟且着听天由命地浪迹天涯,逃避他们的胡作非为。但现在觉得这种想法不行了,比如费文魁就是个悲惨的例子,明摆着是行不通的。而现在她头脑中想得更多的是如何保护她的女儿,就算是豁出去性命,她自己也不再允许自己有这样逃避的念头再来纠缠。因为,她必须为了女儿去冒险,如果再胆怯,再退缩,她自己都不能原谅自己。此时此刻,母性与亲情、热情与冷漠、吝啬与慷慨、自私与利他,各种各样的情绪一股脑地在她的头脑中结缠在同一片思维中,乱七八糟地结成了一团麻,糊成了一锅粥。她现在脑海中似乎只剩了生与死、存与活、此岸与彼岸、漫长与繁杂、坎坷与窘迫、偶然与必然。狂野的性子在催促着她不必再拘谨,眼前已没有什么羞愧与无耻可供她选择的了。彼时,她所能选择的余地上,似乎有一双双的眼睛里在闪着细细的、颤颤的、诅咒的目光在盯着她,逼迫着她疯狂地迈出那一步。

樊亮签好字后便对蓬松着头发的秀兰子说:“你来签吧。”秀兰子咬着嘴木木地站在那儿似在梦游。樊亮又催促一声:“想啥呢?快来签呀?”这时她才如梦方醒,噘了噘嘴说:“我忘了一件事了,那些证件和全旭阳的授权书还在老妈家呢。”樊亮听了皱了下眉头说:“你不会是在搪糊我吧?你不是上午刚从全旭阳那回来吗?怎么又会把东西放老家了呢?我跟你说啊,可别跟我耍滑头,我可不想听到你再有什么其他的意图冒出来。”樊亮一本正经地正色道:“这可不是开玩笑的时候哦,别把我当猴耍。”

“哪敢啦,早上去的时候不是老妈不放心嘛,就和我一道去了,我是叫她别去的,可她偏要去,说是还没去看过他呢,我也是没办法推辞了,就带了她一起去。她在那还问了写这个授权书干什么用呢,我给她说了好久,她才没话说的了,嘻嘻。”秀兰子这时竟说着说着笑出了声,她自己听了在心里都骇得一大跳,但她马上便定下心来继续说道:“然后回来的时候,不是考虑到那边的桥断了嘛,就顺便在回来的路上把她送回家了呀。可是我却忙忘了,那些东西还放在她包里呢,瞧我现在这记性,嘿嘿。”樊亮一听,便掉头问门口的司机说:“那边的桥真断了吗?”那个司机点点头,樊亮这才打消了心头的疑问,转而对站在身边的那个随从说:“那你看怎么办?”那个随从俯首过去贴着樊亮的耳朵说了些什么,然后樊这便对秀兰子说:“那好吧,他和你一道回去,签好了,你就把东西交给他。你放心,一手交钱,一手交货。这总可以了吧?”樊亮说完,看到秀兰子站在那不吱声,见她脸上有些不悦的神色,便说:“有什么不妥吗?”

“哎呀,樊总,你说哪去了,我哪敢说妥不妥的呀?只是你也知道的,我不习惯与生人一道出行的,这样吧,你们坐车去吧,我自己行船回去,等到了村里时再遇吧。”秀兰子这时候倒是显得平静而又驯和了,一点也看不到刚才狼狈的慌乱。

樊亮听了后站起身来,示意身边的那个人一起走到了停在门外的车子旁问:“你看这样行不行?”那人说:“行到是行啊,只是乘她松口了签了为妥,要不然谁知道她这种女人做起事来会不会节外生枝?夜长梦多哟。要是回去再听了谁说些什么来而反悔了,到时候别又得折腾一阵子的麻烦。”樊亮沉吟了片刻,想想也对,只是现在桥断了,车是去不了的,也只能坐她的船去。他想了想便对他们说:“那也只有我去了,我知道她的脾气,她是不会与你们一起去的。”那个随从说道:“要不我和你一起去吧,两个人去安全些。”樊亮听了哈哈一笑说:“这倒不必多此一举了,你们是不知道她那个船的,我以前坐过一次,太小,坐不了我们这些人的。算了吧,就我去吧,你们就在这等我,我拿到东西后就回。”

“行,听您的吩咐,乘着天早,早去早回。”这时樊亮又转进来对秀兰子说:“那走吧,我跟你去。”

樊亮和秀兰子一同来到河边,下午已变得不太明亮的阳光下,水雾正在水面上孕育,聚结。源遥的一道道河汊,看上去似乎正变成为一片沉睡了千年的古沙场在醒来,一个个睡醒了似的千年幽灵,恍若正若隐若现地隐藏在岸边的草丛中。水岸的垛田,像一顶顶的宿营军帐似的浮在水面上,还有那些弯曲的河堤,也好似横七竖八躺着的一张张绣迹斑斑的弓。有横着的、斜着的、叠着的、串着的。都睡醒了似的睁开眼盯着河面上发生的一切。随时准备在梦呓着野竖旄旗的水塞上,川回组练那沉睡了千年的厮杀旧梦。

秀兰子在樊亮登上船坐稳后,便去那块竖立在水边千年了的浣衣石前解船缆。当她弯下腰解开绳索的一瞬间,她竟然从口中不由喃喃地说出了一句告别的话语来:“就此别过了,如有后世,我再来看你。”说罢,便跳上了船,将小鸭溜子踩得晃了几晃,然后朝浣衣石一蹬脚,在船离岸的那一刻说道:“走了。”便开始发动起了马达,“突突突”地开着小船在七弯八弯的河汊里穿行了起来。河岸的两旁,满是长出了藓苔根的芦苇和长满了草的风景,河浜子上有一个光着头、光着膀、光着胸背、光着脚的老男人在抓着渔网准备捕鱼。只见他晒黑的脸、晒黑的身、油光光、威武武的样子,雄纠纠地神气活现。秀兰子望着他一网下去,还真俘虏了不少活蹦乱跳的鱼虾。这时,岸上的雾影中,一个牵着水牛的农妇用一根柳条不紧不慢地在牛背上晃晃悠悠地鞭打着,嘴里还哼着听不清爽的调调,在鸭溜子马达的声音中,一下变成了鸭溜子离弦箭似的尾声。这时秀兰子对着坐在船舱中的樊亮说:“还记得我第一次和你一起坐船出去玩吗?”说话时,秀兰子眼神里遐迩的思绪已不知飞到了何处。“知道呀?我那时还跟你说我是旱鸭子呢,说实话,这鸭溜子快是快,就是令人提心吊胆的。”

“哎呦喂,你樊总也会有提心吊胆的时候?别说笑话了,这世上有你怕的东西吗?不可能。”秀兰子一路开着船,一路与樊亮说着话,这时,鸭溜子已驶出了河口,到了沉湖的水面上。湖面上一片烟波浩渺,处处弥漫着薄薄的水雾。雾浪从远处开始波涛汹涌地飘来,将湖水的景象装扮得像一片云海。阳光依然在湖的上空洒着光辉,在水汽的作用下,远处的上空,竟隐约出现了难得一见的海市蜃楼。秀兰子见了,兴奋地对樊亮说:“你看,那是什么?是不是传说中的南天门?”樊亮这时也看到了,他也欣奇地说:“还真少见哩,真漂亮。”

“漂亮吗?”秀兰子天真地仰着脸,像是无限向往似的说道:“据说,那就是天上的阊门呢。”

“哈哈,别信以为真,那只是个神话,当不了真的。”樊亮清醒地提醒她。可秀兰子仿佛已沉迷其中,她的眼神中竟露出无邪而纯真的光,她说道:“我真想到那儿去看看,看看那儿是不是像传说中的美好,是不是没有欺诈、凌辱、谋奸、强取豪夺?是不是没有令人呕心的虚伪、令人痛恨的负义、令人绝望的无情?我倒是真的想到那儿去看看,哪怕去做个旁观者,看看那儿是不是也有血腥?也有将人当成刀俎,当成动物?被斩断筋骨,被刽子手提着头,再踩着发,一地的砖瓦上是不是也随时会染上斑斑的血迹?”樊亮一听,顿感不妙,他大惊失色地朝秀兰子喊道:“你胡思乱想些什么呢?这是在行船,可不是闹着玩的,冷静点,别弄出什么岔子来。”说话时,樊亮的脸上已慌乱得脸色煞白,他再看秀兰子的鸭溜子在湖面上激起的泡沫中划出一道诡异的弧线朝着一个他所不愿看到的方向行驶时,那股线性浪水,在他的记忆里不停地爆裂出一个夸父逐日的画面来。秀兰子像着了魔似的将鸭溜子朝着天空中出现的海市蜃楼的方向飞驰而去,鸭溜子在水面上疯狂地跳跃着,颠簸着狂奔。秀兰子像是真的成了一个追赶日落的人,一边开着船一边在说着:“那里是天堂的入口,那些神仙们所隐秘的、凡人所不知的,还有太上老君的炼丹炉的火焰、孙猴子的灰烬。还有二郎神的三只眼和目光,是能看透人的人心的。”樊亮看到她这副变得魔障似的模样吓得呆若木鸡了,他拚命地晃了晃他自己的脑袋,让自己变得清醒些,然后惊惧地对着秀兰子说:“你这是往哪开呀?都快到湖心了,不能再往前了,会出事的。”秀兰子听了哈哈大笑,笑了好一阵才说道:“别怕,我带你去兜兜风。”说话间,鸭溜子在湖面上激荡起的水沫聚集着,又被浪头逐开,只听到呼呼的风声在耳边作响,还有走调的浪流声从船身一闪而过。天空的鸟发现了他们,在水面上滑动时的那种激越,那发出诡异声音,将鸟也惊得在天空发出刺耳的尖叫盘旋。这时,西边的暮色像刚刚看到的撒网男人捕鱼似的在盲目地张开了网的嘴,像要吞噬一切似的从西向东扑面而来。秀兰子和樊亮都看到了那张嘴里露出的坚硬獠牙,而口角却在流着血,像在咀嚼着死亡,回味着杀戮。这时,天空的蜃楼中飘下一个神仙,他手里抱着一把扎着红布绸的铁钯,湖岸上的田野里,有一个女人在啜泣着问他说:“你这是要去哪呀?”那个肥胖的神仙答道:“我要去高家庄,老丈人死了,我去给他掘个墓,挖个坟穴。”而他的声音,这时候秀兰子和樊亮已听不到了,湖面上只剩了风声,风与浪在冲突着,将所有的一切都带入了令人难以理解的梦境,在一片湖光山色的幽暗中,那个神仙又贸然地返回了月宫,盲目地摁亮了蟾宫中的台灯,好使他继续在黑暗中挖掘坟墓。

沉湖的风这时候从夜幕的的裂隙处窜了出来,飘上了岸,在湖边人家的房前屋后小声地窃窃私语。谈论着刚刚于湖面上发生的事故。但浓黑的夜色像刚研磨的墨,黏得过于稠密,像胶,令人无法搅动而封闭了消息。待这胶质的黏稠物再次被湖水浸泡而舒展后,被另一阵风捕获时,已经是第二天晨光在反照着平静湖面的时候了。飕飕的风从湖岸的芦苇丛中、从一字排开的堤岸树中吹来,将一些虚的、假的消息一并传来,以及那些睡醒了觉的虫鸣,鸟音,与湖水发出的幽冥之声一起,混淆着在一片哀声中不知疲倦地宣读着灵魂写下的记忆。然后,这个沉重的记忆,灵光一现后,便又再次沉入了沉湖。

02

在一个特殊的年代中,有些人是背负着沉重与创痛离开她的故土的。那些从青春的困境,走向无奈的成人坎坷时,是他们用一生都书写不尽的苦难。在他们经历了种种的切肤之痛与难忍的心灵感知,被那些污浊不堪的黏稠物样的东西,涂满了脸,涂满了身,最后还严丝合缝地将口鼻堵塞得密不透风,从头到脚地覆盖下来。他们除了窒息,除了承受,除了哭泣,除了悲叹,似乎已别无选择的绝望。在一个充满了欲望、摄取、诈夺的时代里,在命运的裹挟下与命运抗争着。从少年成长为青年,从在岗到下岗,在风风雨雨中不知前途的路途中跋涉、摸爬、滚打。在充斥着谎言、嘲笑、鄙见。质疑、霸凌与残忍的环境中苦苦挣扎。而那些隐瞒与背叛者却高高在上地洋洋得意着嘲讽他们,嘲笑他们是何等的无用,何等的疲沓,何等的颓废、何等的不思进取?这等苦难的困境有多少人尝过?而他们反抗并追寻真相又有多少人关注?但他们还是带着野生的力量走了出来,在那个歌唱着《重头再来》的歌声中凄惨地春风吹又生了。这就是人的不息生命力之强大,所有虚妄的东西再也无法击败他们。毕竟人存在于困境中所激发而出的,对生命的期许与希冀总是美好的。只要有希望存在,那些所幻灭的、缺憾的、失落的东西,总会在他们踏过了污秽与暴虐后,重新能够找回。

那个年代中所被时代踢出的一个个渺小的个体,在一个特定的时代中,用他们艰辛的尝试,与耐磨的决心,以及耐劳的苦干拚出了一条血路,能够堂而皇之地成为了改变命运的灵活就业者。用自己的一次次失败,一次次尝试与消亡的泪水谱写出了一首首生命的挽歌。

汪茜芹是在再次的逃离路上,在自己的手机本地宝滚动新闻中看到一则让她心悸的消息,那条新闻显示:今日淸晨,沉湖中心发现一艘小渔舟倾覆,据目击者称,有二人于昨晚曾开舟出行,系一男一女,三十出头年纪。一女溺水者经过路船只救出,目前已送往医院救治,已脱离生命危险。而男失踪者暂未发现下落。其具体身份不详。更多细节,警方正在调查。

汪茜芹预感到了一种不详,一种心中的恐惧升腾起疑雾,弥漫着她惴惴不安地猜疑的影子,总觉得这不幸与自己又有着某种关联。她迟疑了很久后,还是忍不住拨通了费文魁的电话,果然消息证实了她的猜测,是秀兰子与樊亮。而从得到的消息中,她已知的是,秀兰子已经脱险,而樊亮却杳无音信。她深深地叹了口气,望着沉湖西岸边远处雾霭中露伴着的一棵树发呆。那棵树在空旷的湖岸边孤独出静寞风景的独特。像一个孤单的女人在踌躇而蹒跚地独行。斜阳的光影里,拖沓着自己的孤影,一条小黄狗跟随着,在影子中穿来荡去。于这个多事的时节里,湖岸上满目的芦花仍然在凉风中摇摆着,苇絮飘出的絮儿貌似已经不起湖风阵阵地吹拂,纷纷地飘落于湖中。她忽然觉得,这多像她自己?她是不是也如这苇絮一般,只能四处漂泊?并且那么地不堪一击,只能随波逐流,随风飘逝?河湖的浪涛声在风的怂恿下又开始响起,芦苇花开了又谢。沉湖的湖面上映着的斜阳是血色的,血的色,染出来的霞也成了血色。

湖边的小道上,一个腹部明显隆起的女人,背着行囊在向着血色斜阳落去的方向行走着,她的身后带着一条黄毛同样被染出了红黄色的小狗,一步一趋地耷拉着脑袋瓜,与那个女人一起走入了朦胧的血色。这片红,有人见了亢奋,而有人见了沉重。像那沉湖的水,沉默着承受所有。风声在叫嚣,只有那个离去的女人此刻是无声的,仿佛这身边发生的一切都已经与她无关。因为她自己知道,当斜阳变了色的那刻起,她便不再属于这里,不再与这里的一切有所瓜葛。离开,永远的离开,成了她最后的选择。而归属在哪?还没确定。会是沉湖吗?这也许只有那条狗知道了。她那小黄狗的忠诚却始终若一,这令她满心欣慰。与狗相伴着,她心里反而觉得人的打击对于她来说,已变得不再那么痛彻心扉,苦难磋磨着心时,她便与狗狗一道蜷缩于一起,重新雕琢出自己想象的刚毅来。再回望着被湖风吹过后的沉湖瑰绚景象,在一个天朗气清日子,她在一条小巷子里,她与小黄狗懒洋洋坐在一处幽静的院子中打盹,等待着一个小生命的到来。或许在一片葱茏的青色消融时,在葳蕤的树叶落下后,在簌簌的寒风再次从西山中钻出时,她就能用母亲那温和的爱与笑意面对她的宝贝了。岁月经年,沉湖的西岸,湖天的云彩中,海市蜃楼再一次地现出,汪茜芹仿佛又听到了城西的那个西门楼子上传来升平的歌乐,她耳中仿佛听到西门的酒楼里传来喧闹的樊音,还有曾经的半老名媛,兴高采烈地在卖弄着风姿,正手拿碟儿,风骚地敲起来…

而此时,沉湖似乎又再一次地陷入了沉默。

而此刻,她却听到了那个吹箫人在湖岸边抑扬顿挫地诵吟着一首诗:且听水吟!

是谁 ?在回眸的那一瞬,将目光定格?定格在了—— 这江南水城的漪光敛影。

枕河而眠,却又难眠, 潺流水吟, 伴月浸梦。

月光 、并不简单, 落入了湖、 落入了江、落入了溪。浮着、 漂着、 唤醒了水做的城, 水做的人。

水城, 并不平静, 眼见的黛瓦青砖, 绿柳碧流,吴浓软语, 卿言步碎, 扰乱了月色, 搅动了臆境。

湖城的水, 并不总是静的。 这里有小桥、 流水、 人家。同样, 有大湖大江存在, 亦若深不见底的曲巷尽处,转景便是阔路摩楼的喧嚣,更亦如我的梦, 有两处水城一般。

以长江为镜 ,一处于北, 一处于南, 一处镜里 一处镜外,来回穿越 乱了时空。

 思维碰撞出 不同的生活方式 而夜钓 却钓不起月光

耳听对岸人唱, 眼望, 晚水淋淋, 似从黑的潮水浮出湖岸人家的窗沿灯火, 在小声敲击水面 沉凝而淡绿。

附近林中透出、隐现着萤火虫交尾, 火光热烈,一群灵活的精灵, 寡淡地阔论未来, 而未来却总是未来!

驱动阔论的因素是繁衍吗? 谁能说清?

 肩胛突出,喉音呢喃,形骸遮掩,翘腿弹落一节烟灰,思路即断, 情绪松懈。

女人精致的脚伸进了沉湖,完美的死皮会脱落吗?涌泉穴按摩的力道要不要再大些? 还有太白穴、 隐白穴。

酥软的感觉真好, 音乐,也变的如此光滑、 白皙,还有一丝刘海在飘, 记忆中, 那片海, 有日出的内容。

松懈垂发中, 勾勒不出往昔记忆脸颊, 还有模糊了的伤痕。仿佛却看到, 精致与精明、 泾渭分明、 却相得益彰,相辅相成, 又尽如人意。

谁说苦难中萃取出的幸福感才是最珍贵的?

殊不知 一本书, 却难敌一桌酒的诱惑!

谁能明白? 这是酒的悲哀, 还是书的无奈?

杯觥酒气、 交错象箸的, 是玉杯的交媾?

牙缝与唇褶中, 仍余了往昔美味的遗留,落发、 鳞屑 、却带不走脑海的愁! 还有一丝隐隐的痛。

思绪是乱的、眼睛是直的、却斜望着窗外街景交嬗, 随着烟雾的残形, 翅骨消失在了远方。

一时间, 是谁在桑拿房的碳炉上 泼了勺水?

同一刻 。一颗氢弹爆炸, 升腾起了——胸膛中的一朵蘑菇云, 翻滚出了万千感慨。

 糖是有害的, 嘴巴的甜才是甜,雨是风流的, 可以随处潇洒。

高冷的是风, 无形却有骨。浪很时髦, 摇滚时还可以奏出打击乐。蝴蝶更浪漫, 交配的呻吟, 皱起了眉下的假睫毛。

交配, 是光辉的里程。 终点的牌石, 刻录了世纪的牌文。

自由, 是翅膀的理想, 迁徙的荣耀, 却授予了脚步。

聪明的头脑, 想的更多的, 只不过是一顶, 金光桂冠。

于高光的那一刻, 而眼, 满目尽观, 近的、远的、 天水一色。

 夜的图片, 画抹粗糙, 不可入流。 夜角模糊的一点光,被谁无情的放大? 可再大, 也出照不清水边的漆黑。

柔软 ,此刻治愈不出美丽, 唯有硬朗的露出笑,或赞叹、 或鄙夷、 或狂放、 或缄默、 亦如风之无形。

 熟悉、 隔膜、 恰好是两座城的缩影, 经不起长久审视。

水城的记忆, 模样渐趋涣散, 记忆退潮, 仅剩一点残影。

花 、草、 水 、木、 人, 混淆于一起, 便成了湖。与水交谈, 心里浮荡起一股情绪, 异常真实 强烈。

可一些话题, 说不到同一点上, 聊着、 聊着 便睡了。

于是乎, 只能将缚茧的灵魂, 回归安谧。拉上重重的眼帘, 沉声交代, 别再费心, 幽色铁门 从此关阖,将厌倦了的暗沉光点, 尖锐情绪, 灰蒙颜色, 拒之门外。

 迁徙中, 习惯了南北镜像中, 岸边的灌丛幽幽 荧光点点,一柱灯塔, 于水中矗立, 肃然傲气。

风, 于岸的裂纹处吹过 隐约听出声音低沉 如水之吟呐。

谁说呼号是疯子的行为 ?江河之水, 一日千里 涛声依旧。

这并非喧泄, 亦非欲望, 只是翅膀的天性, 在挣脱束缚。算了吧, 还是让脚步声与水音同唱吧!

曾经多少的梦境, 脚踏出的水乡江南, 还有那故乡的雨巷,同影的小桥、 流水、 人家, 梦寻的 芳菲、 丽影、 幻城,无须再遥望, 镜中的、 镜外的、 这里全有。

长堤柳烟, 落日碧波, 几度月圆月缺, 荒凉孤烟 ,旷阔山愁,精彩的、 高贵的、 欢愉的、 怅惘的、 都不再如眼前的。

一朵云, 一枝花, 一线浪, 一碧水, 芳醇, 灼热。

过去的, 永远是过去。 未来的, 还是未来!

放空一次心灵空间, 装一半快乐的感觉, 就这么简单。

且听水吟吧!

2022年3月28日完稿于苏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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