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
01
风是个肆无忌惮,不讲信义的浑球。而且会到处像个长舌妇似的泄露别人的隐私,并且又像王婆似的添油加醋,随意发挥,将一些小道消息越传越神。而秀兰子就是这样被玄乎地它传成了能将苟得时喝得吐血的海量女酒神。
秀兰子这下算是出了名了。而苟得时也又一次栽在女人的身上丢了丑。前一次刚被他那个手下老婆讹了不少钱,这一回又被秀兰子这个女仙子一招放了不少血,这也算是报应吧?
不过秀兰子的神仙名这一出倒也好,名头响了,想借发酒疯闹事的也自然少了许多,这倒是个意外的收获。
而此时,另一个人却经历了再一次的失去,而这次的失去,对她而言,打击更大。
这个人就是汪茜芹。
命运,有时候总喜欢像蚂蟥似的叮着一个人吸血,叮着一个人蹂躏。直到凌辱得她感觉像是走入了寒冷浓雾的清晨,或者是落入了一个深秋后冰凉的、暮霭初临的迷蒙黄昏时。令被它摧残得身心疲惫的人即使行进在矮篱蜿蜒的湖边小径中,也浑浑噩噩地觉得已丢失了来路的记忆,却又难寻要往何处?只能在水雾中徘徊,在迷茫中迷失。
下岗的动员会开了,是在一个同样让人觉得冰凉的夜晚进行的。汪茜芹知道,这等于是已经正式宣判了她正式工作使命的终结,但她心里却总感觉不到这个句号是圆的。
那天晚上开会时,来了个平时从来就没出现过的供销社大领导主持。会上他到底讲了些什么,事后汪茜芹早已忘得一干二净,大概就记得那个领导一本正经地拿着个小本子说:“为了国家的可持续发展,为了长远规划!为了你们的明天更美好,你们现在的下岗,是光荣的,前途是光明的,生活是幸福的。”一众人坐在下面听着他大言不惭地放屁,口若悬河地说得吐沫星子暴暴地扯蛋,再也没人像以前领导讲话时那样热烈鼓掌。会场像屋外一样地冰凉,而领导的讲话,更让人心里像是喝了那个什么汽水似的透心凉。除了少数几个知道自己会留下来,将来仍继续像蚂蟥似的吸血人物,还可以叮在这个垂死的企业躯体上吸食些已经腐臭的残液者外,汪茜芹相信,其余那些个眼里流露出绝望目光的人,此刻都在闷着头盘算着出了这道门后,将来于室外的瑟瑟秋风中何去何从。
汪茜芹木讷地坐在一个角落里,本就昏暗的灯光也照不到她这个犄角旮旯。她躲在这想着她的心事,苦寻将来的去向在何处?没有人会告诉她答案。这心上现在遭了重重的一击时,她虽有些心理准备,但还是觉得顿然失措。无所适从的她,在毫无头绪的思索着,却发现越想越乱,整个思绪好像都乱成了一碗粥。她觉得自己好像走进了一条死胡同,眼前所见的,是一条复杂而奇诡的圈套之路,而人在走入时,便像是条被蒙了眼的驴,越是使驴劲地挣扎,越是感觉已近乎于接近着一种令人迷惘的未知境界。她稚拙而朴素地面对着眼前的一切灰蒙,感觉的是一种让人陷入神智错乱的、颠倒着时空的、碎片了的、难以捉摸的幽暗未来。
正在她心里的这种情绪被迷乱而与身心悄然地同化,一时难明的近乎崩溃之时,她忽然听到平时胆怯的“假禄候”成甸此时却在慷慨陈词:“领导你也别再说那些没用的大道理了,我们这个时候也就不再提你们平时挂在嘴上说的你们是什么公仆怎样的了,按说,在这样的时刻,你们是应该冲在最前面的,这些我们现在也就不提了,就说说让我们怎么个下岗法吧?别再钝刀子杀人,要来就来个痛快的。”汪茜芹万万想不到,这个后来被她在心里戏称的“假禄候”,就连自己去和女孩子一起去看电影,而自己带去的女孩的手被别人摸了都不曾敢放一声屁的胆小鬼,这是从哪位天神那儿借来了个胆?居然会厉鬼附身,敢在会上和领导这样顶撞?这种临死前的不屈,倒是令她吃惊不小。
“那好吧,我就说说直接的,也不必再绕弯子了,下岗职工,每人发五佰元,回家待业,等待重新上岗。”领导就是领导,虽然此刻铁青着脸,但还是急着借坡下驴了。
“还重新?会有那个机会吗?别再蒙人了,就说说这五佰块钱吧,既然都散伙了,这么多的资产在那,怎么才发给我们五百块钱?还有那么多留着你们养老是不是嫌多了点?”
成甸的这句话像把火点着了大伙心里的疑问,于是才恍然觉察,这里面又包含了多少嗜血者在最后时刻还在对他们作出令人不齿的吸髓?于是开始你一言他一语地议论起来。汪茜芹不禁抬头从远处深深地望了一眼正涨红了脸在激动着的成甸,忽然间觉得他变了,变得像头笨拙而又好斗的熊。其实她想想这也能理解,就算是平日再老实巴交,在这样的命运转换时刻,就是只兔子,恐怕也能变成豹子的。
后来汪茜芹也记不清他们在吵什么了,只记得成甸在愤愤地说完不久,便站起了身说:“我很荣幸,再次接受了你们的这种光荣的任务,好了,我去领这五佰元钱,从此,我去执行这待岗的任务去了。”说完,拍拍屁股,抬着头,装着一付目空一切的样子,对,汪茜芹知道,他这付模样,肯定是装出来的,但装的一点也不让人觉得诙谐,倒是有点滑稽而悲壮。带着一脸让人无法释怀的笑走出了会场,留下恼羞成怒的领导那双冷眼凶险地盯着他的背影,用一种比秋凉还让人觉得冷的光地追着他一起离开。
后来汪苛芹才知道,他们为了挽回领导的这次失颜,还刻意削剥了成甸之前所上缴的养老保险提成而作为报复,以为了彰显他们的权威。
02
风,送着歌星沙哑的喉音在飘荡,《从头再来》唱的比说的轻巧,从头再来?你来试试看?叫你自己手捏着五百块站在街头的十字路口时,恐怕你就唱的没这么轻松了。此时,当经历者又一次被命运归位到初始,而此时才发现,时间却已流逝时,一些年逾半百的中年人,此刻才尝到了一种欲哭无泪的窘迫。身处这迷宫般的陌路中,也只能像片落叶似的随波漂泊。汪茜芹收拾收拾了她的那个小店铺,盘点后交了出去。但她却没有急着回老家,而是在她租住的屋子里继续租住了下去。
想起当初,她来到这里的时候,这里还是还是一片靠着河滩的荒地,有一条小河从这里经过,伴着一条公路一起相伴相依。平常时,河水流淌得非常缓慢,河中的船也行得很慢,路上的车也像船似的行得不急。雨季的时候,河水是灰色的,漂着一些从湖中漂过来的杂草,水浮莲。而路上也是大大小小的什么都有,虽觉繁杂,倒也热闹。
此时已是农历十月,江南的秋阳依然很暖。但在汪茜芹的心里,这份十月的秋,依然还泛着一缕抹不去的,淡淡的,令人忧伤的愁。
徐子兴已经很久没来过了,也没有他的消息传来。白天的时候,汪茜芹就坐在那个租住的房子的院子中,晒着太阳,将心念之情随着风一起,在这个秋的落叶纷飞季节放飞于天际。也将她心中的焦虑,和秋叶一样的憔悴,在秋风的携带下于空中旋舞。心里的愁绪一片、一片的,任其在眼前零落着,乱飞着,那些曾经清冽的记忆,此刻好像已开始变得模糊,变成一缕缕落叶飘零的落痕。
秋阳是温暖的,而秋风却萧瑟。望着湖边小路上满地的落叶,忧伤的情绪瞬间在汪茜芹的身体中弥漫,她开始有了一种不祥的感觉,这种感觉让人不寒而栗,不由得在心里滋生出一丝寂寞来。
果然没几时,便有关于徐子兴的消息传来,这消息是那个在村子里已当上了村干的儿媳妇晓楠儿抱着娃娃吃奶时传来的,她神神秘秘地跑来告诉汪茜芹说:“听我大大说,那个徐主任被调走了嗳,你知不知道这回子事?”这件事汪茜芹还真不知道,但从晓楠儿说话的表情,还有看着她的眼神中,汪茜芹到是知道了一件事,那就是她与徐子兴的关系,看来在村子里已不再算是什么秘密了。诶,现在也不是想这个事的时候,随它去吧,现在最主要的,是要知道徐子兴调哪去了,为什么会调动?是不是出了什么岔子?“那你有没有听到你大大说其他的?”汪茜芹关切地问晓楠儿,晓楠儿摇摇头说:“没有,要不我再帮你问问?”汪茜芹没说话,她的心里有一种东西正像落叶似的在萧瑟的秋风中坠落,几许落寞与耽虑正悬在半空中姿态飘摇地忽上忽下。晓楠儿看她这付失魂落魄的样子便说:“我再去打听打听,没准是好事呢,也许又高升了不是?别担心,一有消息,我就告诉你。”说着抱着怀里喃喃着要吃奶的孩子走了。
夜晚来临后,汪茜芹也没吃晚饭便爬上了铺。傍晚的时候,她便觉得心情坏到了极点,仿佛突然间才发觉这外面的树上,已没有了知了的在那烦人的鸣叫相伴了,而这突然间的安谧,仿佛就在转念间变成了一种可怕的寂寞。
叶子落了时,秋蝉也开始隐匿?这是不是一年中必须经历的忧伤?当秋露凝结在泛黄的叶子上时,悬挂在高枝上,那些在冷月下摇摇欲坠的露珠,仿佛就是自己欲落未落的泪滴。
汪茜芹根本毫无睡意,她披上衣服走进了白天还坐在这儿晒太阳的院子中,独自感受这拂帘而入的秋风却在斜月下吹来,吹来一曲让人说不清,愁不尽的清忧。
汪茜芹曾抑制不住自己想打个电话过去问问徐子兴,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最终还是放弃了。让她打消这个念头的是,她觉得自己现在最好是等待。至于最后她能等来的是什么?她自己也不能确定,但她还是在心里劝说自己,要耐心,要等待。但要等多久?她也未卜前途,稀里糊涂。
她现在还有些积蓄,这些积蓄,都是徐子兴那些礼品变卖后存起来的。虽不是太多,但也够她过个一年半载的。但汪茜芹不想这样做,她想找个事。晓楠儿倒是好心的提议说她可以去和她的大大说下,去村里的工厂做杂工。但汪茜芹却摇头谢了,因为她觉得这不是个长久之计。她也曾想先在这村上开个杂货店,但这个主意一出便被她否定了。理由很简单,她总觉得自己不会在这里永久地生活。所以,还是得等待自己将来要去哪儿定了后,这件事才能再作打算。
这个想法其实也没错,是一种在前路茫然下自然而然作出反应,也说不上是什么选择,就是一种自然的,近乎于自护的反应。因为,她觉得现在最重要的是,自己与徐子兴的事。她清楚得很,自己与他的这种关系是什么,她甚至已开始觉得有些玩累了,疯够了,不可能再在这个租住的屋子里长久地与他厮守,就算有去湖上乘着快艇兜兜风,在湖边的小路上遛一圈,睡一觉,做回爱,但终是昙花开过。
这一切,是该到了该理清的时候了。
又等了十来天,那天傍晚的时候,徐子兴终于来了。
徐子兴来的时候天已经擦黑,汪茜芹在门口见到他时,虽没看清他脸上的神色,但却感觉到了一份憔悴。
徐子兴停在门前没进屋,也没让屋里的灯光照到他的脸上,顿了会儿才对汪茜芹说:“把门关了,出去走走。”汪茜芹听说,反应有些木讷,机械地点了下头,便反身关了门,跟着徐子兴一前一后地朝湖边走去。在走着的时候,她便觉得气氛不对,有些凝重,压抑,觉得有大事要发生,要不然,徐子兴不会完全变了个人似的放弃以往先与她亲热做爱的机会。而今天,有点反常。“听说你调走了?”汪茜芹小心地问。“是的,说是调,其实是被拿了。”徐子兴倒直接,砂锅没打,他便亮了底。“为什么?”这话问出口时,汪茜芹便觉得不该问,这有什么好问的呢?“还能为什么?整天与钱打交道的人,出了事,肯定与钱有关,这就和在河边走到湿了鞋一个道理。”徐子兴的坦诚让汪茜芹很吃惊,她做梦都想不到他能这么坦然。但她仍然很担心,还是忍不住又问了一句不该问的话:“问题大吗?”这回徐子兴没答,但没答已说明了问题。“好在之前我给自己留了条退路,也给你们留了条后路,”徐子兴答非所问地说:“这回我要是进去了,你们也不要惊慌,也许过个几年,也许更长些就会出来,没事的。”他说的倒轻巧,还没事的?还你们?汪茜芹虽然心里早就想过徐子兴的女人不会只她一个,但从他说话的语气中这么轻描淡写的说出“你们”二字,是如此的轻易时,她的心还是颤栗了一下,心里一阵酸涩,伴着另一些杂味。但她还是伸出手来,默默地挽住了徐子兴的胳臂。她知道了事情的严重性,也许从今晚起,所有曾经是梦的,或不是梦的,都得当梦醒来了。不仅如此,到现在自己的饭碗还没着落,而他又将面临牢狱之灾,这双祸从天而降之时,要想后面的生活再依然安闲下去,依然无忧,那无异于痴人说梦。
徐子兴感觉到了她的焦虑和忧伤,便停下步来对她说:“嫁人吧,嫁了人就好了,不必再这样孤身只影的。这日子过起来快呢,一年接一年的,人一晃就老了,再一耽搁,一生就这么过去了。”汪茜芹还没待他说完,只说到“嫁人”的时候,她便忍不住伏在他的胳膊上开始嚎啕大哭。是的,汪茜芹觉得她今后很可能就是这样子的。这几年来,她就像是做了一场大梦,她也不懂自己怎么就留在这梦里浑浑噩噩地过了这么久?可是同时,她又那么矛盾的想继续留在这个梦里,虽然她自己都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有些让人觉得鄙夷,可她还是在心里侥幸地安慰自己,这是她自己权利,别人轻蔑也罢、讥讽也行,她并不在乎。然而,现在却不行了,不管别人怎么样,她自己已经开始觉得无路可走了,再这样下去,悲苦的只能是她自己。她叹了口气说:“许多事情,并不是由着自己的。”
徐子兴听了接过话头:“是的,天底下有许多事情做的时候并不在意,但做了,真的发生了,才知道是有代价的。就像是欠了债,迟早是要偿还的。”
汪茜芹止住哭,仰头望着徐子兴:“我恐怕就是前世里欠了你的债,上辈子没还清,这辈子还在偿还。”徐子兴低下头伸出手来替汪茜芹擦了擦泪说:“我在游四海那存了十万块钱,假如我真的一时出不来了,你就去找他,我们现在就回去,我写个东西给你,到时候他见到了这个,他会给你的。”汪茜芹一听便愣住了,她惊愕、恐慌,过了很久,她才从刚才的纷乱情绪中平复过来:“这东西不能写,就算是写了,万一,我说是万一,他要是不承认,你也没处去与他打这个官司。还有,既然你已经有了这个心意,我心领,但却不能要。留着给你的孩子吧,这样你心里也安稳好受些。这种钱,要是游四海是个君子,你不写东西他也会给你,他要是个小人,他不落井下石就不错了,你还能指望他怜悯你吗?”
“你说得倒也对,这些我也不是没想过,但我今天还是要告诉你一下,以防万一。”徐子兴的话语此时听起来很消沉,虽然他是一个精明到家的人,但此时此刻,大难临头之时,他才知道,他也有力所不能及的时候。“唉,不说那些事了,听天由命吧。”
“嗯,回去吧,今天别走了,就算我给你送别吧。”汪茜芹挽着徐子兴的胳膊肘,像个柔弱无力的病人似的靠在徐子兴的身上说:“走吧,我们回去。”徐子兴揽着她的腰,折返着在小道上一路无言地回到了她的那个租住屋。回到屋里后,汪茜芹进了她房间,然后又伸出头来,招唤了声还伫伫地站在外屋的徐子兴:“你进来,帮我一下,我要洗个澡。”徐子兴便进去帮她拿出一只大木桶来,然后搁在地上,在一头用砖垫高了些。这时汪茜芹已经在外面河浜子边的厨房里烧水,徐子兴便独自坐在床沿上,垂着头,想着他的心事。
汪茜芹提着一桶烧好的开水进了房间时,朝徐子兴妩妳一笑:“别丧着个脸了,高兴些,去帮我打些冷水来。”说完,她一眼忧悒地看着徐子兴走出房间,她才知道,她想让徐子兴再高兴起来的想法是多么的愚蠢,因为她这时自己才知道,她怎么做自己也高兴不起来。她心里也知道他不止她一个女人,而那些女人是谁她却不知道,但这无所谓,她也不想知道。她现在只一门心思地想着让他记住自己,一个老家的童年小妹,一个离家后成了他女人的女人,在今夜,为他展现了一切,并且是毫无保留的展现。因为,她预感到,这也许是与他今生的最后一次了。
汪茜芹当着徐子兴的面脱尽了身上的衣服,一丝不挂地坐进了大桶里,这时,她没有一丝羞涩,她甚至觉得此刻自己化身成了圣女,她现在所做的行为,是在教一个即将离去,却不知有归期的人,在今后,去如何面对一个女人。她抬起头来,对站在她身后一动不动的徐子兴说:“你来给我洗吧,洗得干净点,我都好几天没洗了。”说着,她舀起一瓢水,自己从头上淋了下去,顿时,她的长发便随着水注一起,服帖地顺着头颅的轮廓线贴着耳腮顺贴在肩头。徐子兴已觉得自己不敢去直视汪茜芹这雪白的胴体了,他虽然见过各不尽同的女人身体,但这样面对一个女人的胴体时,他还真没了胆量直面这个女人的面容。此刻,他的内心是疚愧的,也是惶恐的,他深知自己的孽造得有多深,他感到了恐惧,他竟然呻吟着哭了起来。女人的胴体对于任何一个男人来说,都应该是充满了诱惑的,不管是高的、矮的、胖的、瘦的,或者是白的,或者黑的都一样,只要是个男人,只要看到女人的乳房、香肩、胳膊大腿、美臀都会动心。而此刻,徐子兴的心却像是死了,成了一潭死水。当他洗到汪茜芹的胳膊窝时,汪茜芹咯咯地笑了,笑的那么天真:“你也脱了吧,我俩一起洗。”徐子兴听后久久沉默,他没答,也没脱,他在这个女人面前像是变傻了,变得木讷,变得不再懂风月,更不再是以前那个懂得风花雪月的男人了。他睁大着他的眼睛看着她,但不管他现在怎么看她,都觉得面前的这个女人是如此的泰然、安静。她的表情看上去是轻松的、眼神是柔和的、呼吸是轻匀的、平静得让徐子兴不敢激动。
但他毕竟是徐子兴,他还是从她的神情里读到了一种疲惫,浅黑的眸子里,依然清凉的有着一丝湖边林荫的阴影,虽然这清澈明亮眼睛,如同小溪般的似一泓碧水,但此时看来,却令人见而心生怜。徐子兴望着汪茜芹一脸疲倦却被热水洗浴出来的红韵,湿漉漉的黑发下,依然能看出娇小的脸,和精致的五官,在昏暗的灯光下发着迷人的妩媚。细腻白皙的凝乳,婴儿样的润腻皮肤,在热水的浸泡下,仿佛变得通透了,透明的发着晶莹的光,如剔透的玉,让人不忍触手,生怕会伤了她。
这是徐子兴第一次看她洗澡,他想,这要是在以前,如果不是因为出了这档子事,要是见到她在洗澡,他是不会这样安静的审视着她的,而现在,他就连脱去自己衣服的勇气都没了,这是为什么?尽管身处困境,但作为一个男人,就算是深陷窘境,可对自己的身体自信此时竟然反应全无,这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的,这让他不觉有些毛骨悚然。
汪茜芹等了很久,仍见他没有动静,便回过头来望了他一眼,只见他已退坐到了床边,一个人只拿眼盯着她的胴体在发呆。她噗哧一声笑出声来说:“快来呀,干嘛呢?怎么又坐到床上去了?”她在嗔怪地向他招手。这时徐子兴真的有点胆怯,他不敢进去与她同浴,他居然觉得自己太脏了,那样做,他感到自己也会心生抗拒。这时,汪茜芹还在望着他,那种期盼的眼神又让他心生不忍,于是,他站了起来,快速地脱了衣物,上前抱起她,亲吻她。在拥抱和亲吻她的同时,将汪茜芹从水桶里抱了出来,就这样湿漉漉地抱到了床上,当他再次与汪茜芹在床上贴压于一起时,他才发现,身下的这个女人,好像骨头也变软了。而他自己,也觉得像洗浴了似的,变得干净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