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八
01
有时候,事情往往就是这样的,骄狂者的不可一世,却被自己飞扬跋扈的骄横、骄淫而打败,苟得时就属于这种人。其实,他并非夜郎,只不过是一种打过折扣的独尊、变了形的傲物、神气而令他轻世鄙低。在这种妄自尊大的躯体中,一种有毒的分泌物正渗透进他的心,令他痴醉,并狂欢于萎缩、位移了的房檐下自鸣得意。如今,由于自我的膨胀,终于自己挤塌了那根身后的顶梁柱,反讽而无奈地看着房顶瓦解、顿塌。他也傻眼,因为一时的麻痹,将一手构建的荆州失了,一时骄傲而得意的苟苟萤光也已熄灭,而不复存在。剩下的,只有流于眼稍的惊讶与尴尬而滑稽的冏境。
苟得时被法办,游三江补缺,一张网如是编织。
对于今日之厄,苟得时表示不服,他一直自认为他是执法者,并无过错。为此,他到处托人,到处求神拜佛。去求汪金伟自不必说了,还使出了他的王炸花梅兰。但得到的答复竟然是一句:“年轻人嘛,接受点冲动带来的教训也是一种考验嘛。没关系,还年轻,接受点教训也好,也是一笔财富嘛。”汪金传很随意的一句话,轻巧地轻轻一脚像踏垃圾似的便将他踏到了一边。
看来话风转了。这风向一转,意味着雨水就得化成泪水。而此时的泪水可不再是因感动而起,而是灾祸。是的,领受一次,苟得时才知道这世上炎凉是啥滋味,泪水倾涌之时,他也懂得了心被冻掉了的感觉!
他找到游四海,想让他帮着说说话,最起码能给他作个证,证明他是因公执法。游四海很理性,作出一副无奈的样子说:“大兄弟啊,我也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都难保了,你这冲动得不是时候呀,我也摊上事了。我现在都说不清为啥就趟进了这淌浑水,这要不死人了还好说,你说现在弄得舆论跟刮大风似的,谁挡得住啊?”苟得时第一次听到游四海这么称呼他为“大兄弟”。以前一口一个苟队长、苟主任地叫,这称谓一变,猛听着还真别扭。他知道游四海今日称他为“大兄弟”可不是表示亲切,而是远离,是切割,是不再承认他的官职。苟得时心里憋屈;要说这世上最薄、最绡的东西,莫过于人的眼皮子了,它是人脸皮上最薄的那部分,而苟得时现在算是看明白了,这人的眼皮子越薄,则脸皮越厚。他索性也耍起癞来说:“那天可是你让我去处理这事的呀,你可不能不管。”
“哎、哎、哎,大兄弟,你说话可得兜着点下巴啊,可不能乱说,更不能乱咬。谁证明我指派你去的呀?我有什么权力指派你呢?我算什么呀?怎么可能指挥你呢?这不是笑话吗?说了谁信啊?再说了,现在说话可是要讲证据的,你没凭没据地乱咬,那可是诽谤、是诬陷、诬告。更是对我人格的侮辱,是对我这身佩戴的亵渎知道不?我可告诫你呀,你再无理纠缠,诋毁我的名誉,那可不是我不提醒你,这可是犯法的。”
“那你就不能拉兄弟一把?你一口一口大兄弟地叫,真当我是兄弟吗?”苟得时看来真地走到山穷水尽这一步了,居然哭丧着脸求起了游四海。游四海见他这副鬼势样子心里发笑,嘴上却说:“兄弟,我咋不帮你了?我只是不说罢了,我做事你还不晓得?我不喜欢摆功的,再说了,这事不是还没见底嘛?有我在这条线上,怎么着也会为你说上话的对不对?大兄弟,你也不要抱怨,也不要诅咒我无情,我能力就这么大,这可不是自嘲啊,兄弟之间说真话,我向你发誓,只要我在一天,就不会不管你的事。就算你真的进去了,我也绝不会把你抛到脑后。日子不是还长嘛,有啥过不去的?就算你将来出来了,不是还要有人携带?你说这话对不对?所以呀,忍一忍,熬一熬就过去了,千万别乱咬,那种害人不利己的事可做不得,来日方长嘛。”游四海说着话,就已经扶着苟得时的肩将他推到了门外,他们一个站在门内,一个站在门外,分明已是两条道上的人。苟得时这时的心算是凉到了透顶,面对着这般阴险、狡诈的嘴脸时,他的心不是感到了一般的震撼,而是触碰到了他自己内心深处掩藏着的那个最阴暗的部分。那个部分就像是他自己为自己掘好的一个墓,现在终于将自己埋下了。但死到临头,他还不服气,见老油条对他如此冷漠,他的阴冥小宇宙中引爆了一颗核弹,瞬间爆炸而引发海啸,令浑身发抖。心里恨恨地说:“哼,等着瞧,等我出来,看哪个狠,你他妈的我不弄死你们?我死不瞑目。”
02
在房宜兰的葬礼上,几个命运或明或暗相互关联着的女人又聚到了一起。汪茜芹悲伤、秀兰子沮丧、陈莺娥哭泣。
费文魁还在医院,他由于极度悲伤而再次入院,无法给爱妻送行。虽已抢救过来,并清醒着,但医生再不让他于此刻回家了。
家里的丧事,由亲戚和范小叔料理,易晋遥则帮着料理下葬以及其他的一些佛事。江南一带有山有水,尸体火化后,仍然是要土葬的。这里的丧俗,人在寿终正寝后,先要派晚辈去至亲家报丧,特别是娘舅那头,可是头等大事,因为只有娘舅才有资格钉棺钉。服丧时会有关照,报丧不能进人家的家门,只能站在门口,而娘舅家要跪着。等说完情况,要等被允许后,在那家人烧两个水煮鸡蛋端着给你吃完后转身就回,不能停留。
而入土前仍须停柩三日,让亲友吊唁。此时,前来吊唁者,便会见到门口的墙壁上贴了一张小白纸,上面写着“止吊”二字。这几日会做一些佛事,请来和尚尼姑诵经,有吹吹打打的、有弦音梵歌的、木鱼声、念经声、拜忏声、哭吊声不绝于耳。如是有钱人家,还会请来吹鼓手,唱道情的前来演奏,放焰口,烧牌亭,打地铺,种种佛事,不一而足。
陈莺娥这两天已连续哭了好几场,声音开始沙哑。别家的哭丧,多是表演,还好糊弄,而给房宜兰的泪,却是真的从心里流出来的,是酸的、苦的、涩的。所以,她的眼睛现在真的浮肿了。秀兰子和汪茜芹也陪她哭了一气,后来被易晋遥一起拉了下来,说要念叫魂咒,他说这就是要将散漫的游魂招回,最后再与家人见一面的意思。易晋遥本就是个半路出家的毛头和尚,他还有老婆有孩子的,反正他说什么,也没人当真,只当个心理安慰吧。易晋遥说:“这是他自加的,本不在佛事的内容之列,算是他自己的一番心意。”于是他便煞有介事地一本正经念诵:“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舍利子,是诸法空相,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旁人听了正纳闷?这不就是“摩诃般若波罗蜜多心经”吗?诶,反而汪茜芹、秀兰子也不懂,倒是陈莺娥见的多了,也听的多了,她倒是懂些这些明堂。但念就念吧,就是个心意、心情而已,又有谁会叫真的?易晋遥继续诵经念佛:“天地清明,本自无心;涵虚尘寂,百朴归一。离合骤散,缘情归盏;我似菩提,纵化归虚。致以大道诵:幽幽明明,静静平平,滚滚纷纷,淡淡嗔嗔。灵合至此,醒今世之滔滔:净,世之安泰,随吾之法令。”陈莺娥一听便想,这又是哪一出呢?还真听不懂了。她便瞪大哭红了的眼盯着易晋遥一张一合的嘴凝神净气的听着,只听他念着念着又错乱地跳了回来:“是故空中无色,无受想行识,无眼耳鼻舌身意,无色声香味触法,无眼界,乃至无意识界,无无明,亦无无明尽,乃至无老死,亦无老死尽。无苦集灭道,无智亦无得。以无所得故。菩提萨埵,依般若波罗蜜多故,心无挂碍。无挂碍故,无有恐怖,远离颠倒梦想,究竟涅盘……”
“嗐,这是什么呀?哪跟哪呀?陈莺娥听得糊涂地暗暗忖度:“他是不是也错乱得丢了魂了呀?”后来陈莺娥问易晋遥怎么会念成这样的时,易晋遥说:“诶,这些都是些道家的经文,我自己加进去的,反正现在佛家、道家的已经不分家了,就相互交融吧,就是这个意思,其实这哪是念给逝去的人听的呀?死者又怎会听到呢?都是念给活着的人听的,让活着的人听佛说,诵佛经,出户碰到观世音。这观世音长什么样?魂又是个什么样?谁见过的呀?不就是图个心理上的安慰嘛?你说是不是?易晋遥说的这些陈莺娥当然懂,要不她倒不会给别人哭丧了。什么神呀鬼的,她早就看的淡化如水。然而,水,她还是敬的。陈莺娥倒觉得,这水比神鬼的都灵验的。
到了下午的时候,一众和尚吹吹打打地来到屋外的一块空地上垫上些草,铺上席子,然后又在上面撒了不少的黄纸,还有人打伞遮盖着。和尚们便又开始诵经,易晋遥又念着他乱了套的经,陈莺娥这回倒是认真听完,直到最后部分的:“魂灵易安,人心难安,纵若彼此,殊途同归;吾随天定,魂凝禅定,心合聚一,无根无尽;魂栖归息,淡然止意,明镜之水,无尘之风;心若聚散分合,神则天清明德;惶惶不让,苍苍彷徨,茫茫不慌,冥冥悠康。欲还三千法愿,号黄泉之奈何,诸魂寂静,敕。安抚心魂,平服戾气,抑制邪魔,恢复真我。三世诸佛,依般若波罗蜜多故,得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故知般若波罗蜜多,是大神咒,是大明咒,是无上咒,是无等等咒,能除一切苦,真实不虚。故说般若波罗蜜多咒,即说咒曰:揭谛揭谛,波罗揭谛,波罗僧揭谛,菩提萨婆诃。”易晋遥念完后,便将画了符的黄元和一些写了字的纸张一起扔进草铺上,然后便一把火烧了。这就算是给逝者安了个铺吧?这时家里的人便开始给逝者装棺入殓,其实这套流程也就是个形式,因为是要火化的,就做个样子罢了。接下来便是守夜,守夜的人轮着给菜油灯添油、拨灯草芯、烧纸钱。这会,秀兰子早就回来了,陈莺娥哭得伤神,也回家睡了,只有汪茜芹还坐了半夜,然后也囫囵着就在这里找个地方眯了眯。她不想回到她母亲那儿去,像躲避似的没告诉她回来。一是不想听她唠叨,二是明天她还要去遇游四海。所以,她便在这儿将就了一夜。夜里的时候,她听到一帮和尚做完了佛事后在吃夜餐时,又回到了俗人的世界开始议论起这人的生死话题。一个和尚说:“我有一个普陀寺的同事说,他给他的八十多的老父亲买了块墓地,你们知道多少钱?”
另一个和尚答道:“那肯定少不了,不过肯定没有我一个静安寺的同事朋友买的贵,你们知道上海的一小块墓地现在要值多少钱?”
“最起码也要个二三十万吧?”
“二十六万。”
“真有钱啊!唉,”
“天呐,这年头,活不起,也死不起了。”另一个和尚在感叹。
“听说现在有人都开始不买墓地了,都到江北去合着买房子放置的。但是,这死了就直接把骨灰撒到海里、湖里,倒也干净。”
“这都不算狠的了,现在听说有个人直接让家里人在火化了尸体后,直接将骨灰就扔在了火葬场不要了。还写了遗嘱,什么都不要了,这种人倒是想的开。”
“人都死了,哪还有什么想不想得开的一说?想得开,想不开的,都是活人在说罢了,死了的人知道什么呀?都不存在了,还能想啥呀?”
这时,汪茜芹听到易晋遥在说话,因为他的声音她能听得出,易晋遥那沙哑的声音说:“依我说呀,死后就找个什么坐北朝南的山下,到沉湖边上去找个有山有水的地方,有花有树的,环境还优雅,空气又好,把骨灰撒到树下、草下得了。死了还能看到远处的山,听到近处的水,还能看到眼前的绿叶,还能闻到身边的花香。最主要的是,还不用花钱,多好啊?”
“逮住了罚死你,哦,罚不到你了,你都死了,那就罚你的后人,比买墓化的钱还要多。哈哈。”
“偷偷地夜里去,谁知道呀?呵呵。”
这时另一个和尚说:“其实呀,海葬、树葬、都不错的,又干净、又省事。”
“那倒是的,现在据说有些人更极端,直接立遗嘱让后人到一个荒僻的山上,随手将骨灰洒在风里,让它随风而去,这听上去倒也是个不错的选择哦。就像无根的浮萍,生生世世,注定了漂泊。就是听起来,这人都火化了,再挫骨扬灰的,心里不免凉凉的。”
汪茜芹躲在里间那旮旯里的地铺上听了,心里也觉得很沮丧,要说,这人死呀,葬呀的事情,她是不应该关心的,可不知怎么了?她心里却像是怎么也绕不开这个话题似的听得出神。后来,她便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四周听上去也静谧了下来。她后来觉得自己好像又醒了,还爬了起来,轻飘飘地走了出来。这时,外面一个人也没有,只有一盏孤灯闪烁着昏光,照着房宜兰盖着脸的尸体。她刚才或许是听了和尚们的议论,心里有些虚虚的,觉得听了讲的那些个鬼话,心里凉凉的。她伸出手,用双手蒙着自己的耳朵,但耳朵里仍然哄哄地怪响。她睁开眼、又闭上眼,但还是觉得鬼影幢幢的。汪茜芹本来是从不怕鬼的,但今晚不知是怎么了?和尚们在谈了一通的鬼话后,她便觉得有些浑身发抖,心里砰砰乱跳,嘴唇青乌,惊悚痉挛,变得魂不守舍了。汪茜芹从里屋走到了院中,院子的大门是打开的,因为这一夜不作行关门,要让房宜兰的魂灵自由地进出。风也从门口自由地进出着,还起着声响。外面的竹枝,树木叶也哗哗地发出声音。汪茜芹抬头望了下天,天,迷雾蒙蒙的,像是已经开始下起了毛毛雨。没有星月,它们早已隐遁了起来,躲到乌黑的云后去了。夜的天,昏暗着。风,带来了阴冷。这时,她恍惚间好像听到房宜兰在身后对她说:“你来给我将油灯拨亮些吧,我就要走了,灯亮些,好看路。就当是积阴功,修来世了。”汪茜芹惊得猛然回头,这时她却醒了,原来又是一场梦。
03
天放亮了时,细雨从灰白色的晨光中,从黑瓦的缝隙里漏下来,滴到了秀兰子打着的雨伞上,发出“咚咚”的弹奏声。早晨的雨,是被风挟着带来的,一丝寒风一丝雨,愁人、阴冷、透心凉。秀兰子来看谢文娴,这时她看到易晋遥和陈莺娥也在,他们这是两边倒着做事了。程序是一样的,只是这边的灵堂布置得要豪华些,花圈也多,多得都一直放到了门外。她愕然地没有看到樊亮,后来才知道,谢家与樊家在打官司。秀兰子心里凉,暗忖这是成死对头了不成?
谢老太太看上去很憔悴,身子一副发冷的样子。家人还为她燃了个火盆子取暖,秀兰子进来后,还为她从篾篓里捧出些木炭来,添到了盆里。那木炭一放进去时,便“呼呼”燃烧起来,顿时,秀兰子便觉着浑身温热起来。谢老太坐在藤椅上假寐,秀兰子尽管轻手细脚地做着,但还是惊动了凝神养气的老太太,她睁眼看了一眼秀兰子,说了声:“行了,挺暖和的了。”便又眯上了眼养神。
秀兰子心里嘀咕:“怎么不上床躺着呢?这里人多噪杂的,不得安逸呢?”
外面的风也大,吹得天色灰灰的,路面被雨下成了一层的白,清清泠泠的。院子外远处的毛竹叶子被雨淋湿,变重得将竹头耷拉着弯了腰,一些忙着做佛事的人搬进搬出着用具,发出哗哩哗啦的响声,走在门外路上的和尚,有一个不小心脚底一滑,打了个趔趄,好在旁边的易晋遥眼尖,伸手一把扶住才没摔倒。易晋遥说:“兄弟,小心些,不作行摔东西的。”那和尚尴尬地摸摸秃头,嘿嘿地笑了两声便又忙这忙那去了。这时,便听到里屋陈莺娥哭了起来,这声音,要是旁人听来,好像与其他人家哭丧时并无二致。但秀兰子却听出了细微的差别。这声调、声腔、声质,一个是从嘴里哭出的,而昨天秀兰子在房宜兰家时,她仿佛听出陈莺娥的哭是从心里迸发而出。她就想:“同样是人间上演的悲剧,但感情不同,哭声也便不同了?”
生离死别的悲伤,每个人都应是同等的感受,但表现在一个个有着感情深浅不同的个人来说,强烈的程度便各不尽同。生死、悲喜、哀怜,只能是个人心里自知。这种感受,让秀兰子心里充满了疑虑和恐惧,当一个人的死亡骤然降临时,最终每个人所表现的情绪居然大相径庭?更为不能理解的是,都说一日夫妻百日恩,而她现在之所见,完全颠覆了这个词汇的含义。樊亮这时候居然能够与谢家打官司,这阴影充满了疑虑和恐惧,死亡的骤然降临,最终会变成恐惧,像阴影困扰着她的思维,笼罩着她的内心,令她变得恐惧不堪。她仿佛觉得此时内心正暗暗地消沉,滋生出来的情绪正像雨云似的一寸一寸压过来,在一步一步地令她的心变冷。对樊亮的惧怕情绪跳跃着,正像雨水和冷风透过皮肤渗进骨肉里,使她身体内流淌的血液,渐渐感觉在凝固,骨骼、膝盖、关节都变得酸痛,头也变得晕转脑涨,思绪不清。但她心里有一点是清楚的,那就是樊亮既然能如此对待谢文娴,秀兰子由彼及已,再推己及人,难免兔死狗悲。那对她,只会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她悲怆地看了眼院墙上的草,那芜杂的景象,似她此刻的心。瞻前想后,出于犹疑、猜测、惧悚。她敏感而无助地觉得心在颤抖,在收缩,越想越觉得像那风雨中的墙头枯草似的悲凉。好像一瞬间便在扭曲变形,只剩了满目的荒凉,心也随之坍塌成了一片废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