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邹仁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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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405/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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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湖》连载

第四章

01

今霄,仿佛注定了是个春潮涌动的日子。这边费文魁与房宜兰掀起的层层波澜还未平歇。那边,苟得时的小姨也按捺不住一片内心的彩色幻澜来。

苟得时的小姨叫谢文娴,她的姐谢文宜,就是苟得时的丈母娘。这谢文娴与苟得时的老婆,也就是谢文宜的女儿梅兰一般大,年岁像姐妹俩,但辈分却不一样,而且一个胖,一个瘦。梅兰姓花,丰腴而妖娆,颇有春梅的花气儿。谢文娴瘦挑而文静,看上去,更具兰的韵致,女学生的气质。

谢文娴平常时看上去矜持而自傲的样子,甚至有那么一点点的自恋。对于男人,她总是若即若离地保持着一定的距离,恰到好处的让这距离的尺度产生出一种可望而不可及的美感来。也许是得不到的,才是更想得东西。是一种令人神驰但却又不敢,也不能亵弄的美态。所以,聪明的女人,往往在这方面都会下足了功夫,不惜一切代价的保持着一副矜持之态,以保持和男人间的那种若即若离,也保守着一颗不可随便而获的心。

谢文娴与樊亮交往之初,这种姿态不仅没有丝毫减弱,而且有意为之地有所增强。她知道,樊亮有一个女朋友正在与他交往,只是他的家庭反对他才不能够更进一步。当樊亮的眼神抛向自己时,谢文娴明白,轻而易举的接纳,意味着从情势上,从气态上便会馁下一半。她更知道,男人的生性是想征服一切的,他们在征服的过程中从来不畏惧什么困阻,因为他们总想着他们想要得到的那些。这一点,她从她的前男友那儿已经得到了验证。而现在,他们的交往,在双方家庭中都难得一致地认可,并认为这是一门门当户对的好姻缘。所以,在谢文娴眼里的樊亮才表现出更加挥洒自如的神色来。

这个般配的理由,谢文娴在心里是暗自承认的。从她冷静地观察与分析看,樊亮也对她有所肯定。其实这是个不言而喻的答题,若非如此,他又何必抛出暧昧的眼神来呢?

谢文娴是幸运的,因为若是别的年轻人被分配到供销社工作时,一般都要从柜台售货员干起,有的甚至连柜台的边都摸不着,只能干些杂七杂八的活。而她却不一样,一来是是漂亮,肤白貌美,高冷矜持。再加上她一家子人都在供销社工作,从父辈,到兄弟姐妹都在一窝子里,人脉绝对畅通。所以,一上岗,便做了现金会计。

这样的际遇,追求者众,妒恨者也多。但她才不管呢,也不放在眼里,关系硬,才是硬道理。她平常时,会经常去门市上玩,她的哥是门市经理,一来有业务往来,二来,那儿她的小姐妹多,热闹,舒心。比闷在办公室中透亮。另外,也是最主要的一点,在这里,能够接触,了解到更多的适龄男性,亦如樊亮。

樊亮与谢文娴之间有许多的共同点,谢文娴注重打扮,更注重气质与氛围的培养。她在衣着上,并不追求新潮,但更讲究质地,款型与色调的搭配。这是一种更高档次的审美,是一种力求将外表,气质甚至与名字都完美统一的无疵苛求。

而樊亮也是个注重于外表修饰,努力将自己包装成一个有型有款模样的人。别看他年纪轻轻,说起话来却总是一副和蔼、谦让、持重的样子。特别是对女孩子时,他总能恰到好处显现出翩翩君子的风度,表现得不卑不亢,却又能够从一言一行中让人看得出他是一个懂得体贴,懂得给予,懂得为女人思量,为她而站在对方的角度上考虑问题的人。

所以,樊亮在女人的眼里,绝对是个情种。

他善于把握,更擅长拿捏火候,并不急不燥。他不会在女人面前随便表白自己的心迹,他非常明白欲速则不达的道理,他只会在女人欲罢不能时才让她惊喜地,从心底感激地认为是自己最需要他的时候出现,而让她眼前一亮地适时地出现在面前。并毫无保留地,毫无疑问地给予以全部的关怀和温暖,并总能够让你觉得这个人是一生里都值得为之感动的人。

这种能力与修为,有很大一部分是天生的,与生俱来的。还有一部分是靠修炼而成。特别是在与人交流方面,樊亮的能力更高一筹。这种能力的出类拔萃之处就在于,每当他出现在一群人当中,特别是出现在一群女人之中时,他吸引女人的,已不仅仅是他的外貌,他的着装,他的气度。更让女人更注意的,往往是他的谈吐,是他的男性磁音。

一个风趣幽默,温文尔雅,再加之拥有低沉浑厚,富有磁性嗓音的男人,是足够让女人抓狂的素养与资本,也是不用担心抓不到女人的眼球的炫点。

所以说,男人一定要学会“说”。但这个“说”其实并不那么简单,要说得恰到好处,其中大有学问。这里的门道,樊亮驾轻就熟。

说起来,有时候为什么说人不能比人,人一比人,会气死个人的。在樊亮的朋友中,同学中,知识底蕴有与之相比,表现得更为出众,相当深厚者,但在一些社交场合中,却不能够像樊亮这样应答自如,潇洒发挥。这是因为那些人习惯于“知乎者也”的语言方式,摆出一付老学究的腔调,使之和现代社会,特别是现代女人之间产生了一种距离感。而现代的女人,往往会有意无意地疏远这些个老古董,她们更愿意和阳光的,更富朝气的男人打交道,正如樊亮。

有一天,谢文娴的大姐谢文宜与她聊起了樊亮来。姐妹俩聊私情,没有遮遮掩掩,有的只是畅所欲言。谢文娴一时也说不清对这个比她小两岁的公子弟怎么就情有所起,但她知道自己,这绝不是一往的情深恋。说到底,她自己都在心里承认,这段情,或许是带着一种填空式的作业在完成。当女人爱上一个不该爱的男人时,或者说是为了用这段情来阻断前一段难忘的过去时,常常纠结一件事,那就是道不道德?

谢文宜是过来人,她给了谢文娴一个非常肯定的回答,快刀斩乱麻,不然,挥剑时,不但斩不断情丝,还会伤了自己。短痛是痛,但忍一忍就过去了。要是让自己得了长痛的病,那将永无宁日!

女人只有将眼睛里写满的,含着的那些过往的烟云,不了的故事,以及脸上残留风霜与回忆,用每天早晨描画的淡妆掩藏,穿上喜欢的衣服饰盖。对别人的嘲笑,就当是自己在心里嘲笑自己好了,或当着是别人的嫉妒,悄悄地吞下委屈,露出的只能是笑容。

这就叫格局!

但这种格局,不是一两天能修成的。谢文娴虽然断了和前任的联系,但女人的心里,往往不舍得放下那些风花雪月中曾经出现,并拥有过的温暖和柔情。因为在与她的前任相爱时,他的那些一举一动,一笑一言,一抚一揉,早已经刻画在了她的心骨,让她不能自已。动了心的女人,对她深依深恋的男人,那味,那型,那音的存在,已经让她的心出现了一片再难修复的塌陷区,谢文娴心里知道,她怕是一世爬不出来了。

可是,人总是活在面对现实中的动物,这一点想来实在可怜,但却又不得不去面对,这已不是可怜,而是可悲。前任走了,是不可能再回来,继续沉沦下去,她也明白,不会有好结果。一个只沉迷于想象与回忆中的她,是没有未来的。她所需要的,是重新构建起一个足以覆盖那个已经塌陷了的,满目疮痍的新的情感世界来,在这里,重新找到哪怕是一丁点的安全感与心灵的慰藉,哪怕是一小杯葡萄酒,只要能醉一刻也是好的。

谢文娴心里明白,男人的心,就是这沉湖的水。潮涨潮落的,风起浪涌的,总没个定型。眼瞅着的这个比她小一点点的樊亮,她是最清楚不过的了。但从家庭,背景,个人等各方面比较,他确实是比较合适各方面的要求,这也是双方家庭所乐见的因素。

同时,双方家庭的认可,只是其一,最重要的还是她不想再承受焦虑的煎熬了,因此,在她进退两难时,纠结转圈之际,她那已倍感渺小无力,细腻心碎,隐隐而痛的心,让她下了决断,抛开那握瑜怀瑾的虚境,勇敢地活于当下,这才是最现实的选择。对于自己的心理状态,她知道,樊亮他根本就不懂,也不会懂!

02

樊亮的第一个女朋友是他的一个同学,断断续续地谈了一年之久。

初时,樊亮并没有单刀直入,他不屑如此。因为这缺少了曲径通幽的意味,也少了九曲回肠的情趣。他开始迂回着进行,先从那个女孩儿的哥哥处入手,套近乎,交朋友,过程虽然曲折了些,但人享受的,能够回味的,不正是这个过程吗?

世上的人,对待事物的态度是各种各样的。有人注重结果,有人看重过程。其目标不一,目的也便不一。往往做事就是这个样子,包括与人交往,恋爱。有时候,在别人眼里,没人会理会你走过的那个过程有多精彩,有过多少故事。他们只看结果,对他们来说,结果才是最终的目的,是唯一,其间,不存在其他。

这种观念,樊亮要追求的那个女孩子心里其实就是这么想的。她的家境不好,甚至有些不堪。因为她的父母早就离异,过的很贫素。她的父亲没能抵挡住一个年轻寡妇哀怜凄婉与娇姿柔色的溷惑,毅然决然地走出了家门,留下一个憔悴而又喋喋不休地诉说着这个圆头光脑前夫的种种卑劣,龌龊,与庸鄙的琐碎行径,还有那些被不断重复的故事。

然而,古语说得好,荒山出俊鸟。这个贫困之家,仨女孩,个个出落得像沉湖里的剔透晶莹的珍珠,清丽而又秀雅的荷花。

樊亮想要得到的,是家中的大闺女,叫汪茜芹。是镇子上出落得数一数二的俏姑娘。匀称的身材,饱满而精致。虽然家境肃清,没有什么可以炫耀的衣物,但普通的衣裳,着于其身,却件件得体。长腿修直,大腿与臀部被长裤包裹得恰到好处,该挺括处挺括,该浑圆处浑圆,该凹凸处凹凸。而她的上衣看上去总是那么合适,总是像是熨过了似的,又薄又软,正好能勾勒出线条来。

她走路时,身边的人谁也不看,却能感觉出,所有的人眼睛,都在朝着自己看。那份神情里,好像蕴足了一种难以满足的、被欣赏的快慰。

她那上身挺拔的胸,也一路配合着她的表情。从古老石街一路而过时,一颤颤的示意,像是给远远地,那多少双眼,目送着她娇好的背影而去时的回应。

一束被最普通的橡皮筋带扎着的,在脑后随着步伐而挥来摆去,乌亮而带着俏皮地向身后打着招呼。这一晃一摆,不知道晃晕了多少人千丝万缕的浮想。

汪茜芹没有用过,也不敢奢想用上那些曾经梦见过的高档化妆品,但每当她从身边而过时,那淡淡的体香味儿,在柔静的风中停留,弥漫开来时,在旁人陶醉着想要捕获这缕散发在左右的味道时,那便肯定是要着魔的了。

她的眼睛是明澈的,闪闪地发着一丝忧郁的光来。就那么淡淡的,隐藏在一头披肩的柔发刘海中。这淡淡的忧郁,不知感染了多少人,淡愁的蛾眉问,像似一股镇子边上流过的碧水,淋漓的,却又缓慢地淌进她的眼。这眼里,仿若有一勾月飘浮着,宛如幽静的水,映着月,在她那乌黑的瞳边,衬着月光的莹白来。与之对视,仿佛从夜间的山涧中,飘逸出,泻下来,一壁瀑布的清幽。

樊亮的示爱,让她很纠结。她倒不是不喜欢他,而是她知道,他的家庭,与她现在还待业着,打零工的处境是何等的悬殊。她心里隐约的知道,也时时提醒着她,不会成为童话里的什么公主。但她仍然被心里的一种渴求而怂恿着,不情不愿地,却又心驰神往地靠近她想要而又让她纠结的人。

但她并不似樊亮那般只考虑享受过程,她不敢想,也不能想,因为她消受不起这份奢望,她考虑的只能是结果。可眼前的诱惑,她实在抵挡不住,而且她也知道自己,她从心底就缺乏抵挡的勇气。

樊亮的攻势是凌厉的,从气势上已经让她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那些巧妙的语言,隐约露出一丝带着挑逗意味的男低音,从中传出来的,是她一听就能明白的密码符。

这种极具迷惑,带着蛊诱味道的男性气息,对汪茜芹来说是致命的。她的怯弱性格,已不足以抵挡她内心既向往又怯惧的纠缠。直到最后,她还是乖乖地败下阵来,倒在了樊亮的怀里。不过有一点她明白得很,她是死心塌地的心甘情愿。

03

樊亮第一次抚摸到汪茜芹白皙细滑的肌肤时,他自己都醉的有些瘫软了。让樊亮最着迷的,是她的鼻子。那连接在美丽的眼睛下微微上翘的鼻子,像一道玉的小山丘,直贯通到了樱桃香口的两片透出红橙色的小嘴唇。

而这两片红唇,更具诱惑,直让樊亮不能自已。

第一次赴约,是去一个平时很少有人前往的湖边汊河小路。汪茜芹特意翻出来一件平时舍不得穿的连衣裙来。对着镜子比划时,她看到镜子里的自己,脸一阵阵地泛出红来,胸口也跳的厉害,镜子中她已能看到自己的胸脯明显地起伏。

她害羞,忐忑,犹豫,却又有些迫不及待。这时,她觉得自己的眼睛皮在跳,连忙伸出手指头,蘸点吐沫抹了抹,下意识地望着身上的裙摆,头脑里出现了各种可能出现的场景来。

一抹缱绻红霞又在颊上泛起,她甩了下发梢,却没能抖落心里噪杂着升出的情愫,她朝着镜中的自己做了个顽皮的鬼脸,不好意思地低头抿嘴一笑,还没等霞云散去,便悄悄地溜出了家。

晚上发生的一切,其场景,过程,都是汪茜芹头脑中能想到的那个样子。该来的都来了,该有的也都有了。故事都是千古传说中的故事中的翻版,就是有一点,出乎她的预科,她本想问一问樊亮家里要是不同意,那他如何应对?可她愣是没问出口。直到最后,她都不明白,为什么当时就哑口了呢?是胆怯了?还是害羞?后来过了不知多少个日子后,还是怪她自己,是她在那个让人迷失了心智的月光之夜中,她不忍,也不想坏了他的兴致,也不想自己留下一个残缺的美好的记忆?

那天晚上的樊亮是癫狂的,癫狂得让汪茜芹都迷糊得快认不出了他的模样,这也许就是人的本相吧?再后来,汪茜芹想:“男人是不是都像这天?白日时一个样,到了夜,就另一个样了?”

而更为令她难解的是,自从那夜后,樊亮找借口找他哥玩的次数便越来越少了。而庄子上传出来的关于谢家与樊家做亲的传闻却日渐地被传得有鼻子有眼。

汪茜芹失落落的,经常独自扶着自家的那个墙角,漫无目的地,愣愣地发呆。依角相望的她,让巷忧郁。

有时,幻影里,会现出一个人的身影来。她欣欣然回眸而望的那一眼,却又不经意地将那个影子,和自己眼中的悯情与期许投到了很远处。而这时,她才发觉,在拐角的那一头,却无人出现。只有自家院子墙头开出的花,是鲜艳的,带着的那一种隐藏的笑意,她都不懂,是在透惑着谁?

但她相信,那种笑靥显出来的,淡淡的幽忧中,绝没有半点勾引的意味。那是一种随风而去的期待,那是一种舍你其谁的归昐!

每每这时,她的母亲又开始唠叨,但这回唠叨的对象变了,不再是数落她那个离了婚的圆光头前夫,而是对准了正在倍受着煎熬的女儿:“我说让你去掐个八字瞧瞧,你非不听,心眼怎么就这么死呢?”听这话,是怜?还是恨呀?

汪茜芹听了烦的想逃离,心里也抱怨:“你倒是心眼活,八字没少算,还不是一样地到了这步田地?”可这大逆不道的话哪说得出口来?头脑里想出这句伤人的话语时,她自己已经被伤的,疼的,落下泪来。

泪水从腮帮子上无声滚落时,却意外地止住了汪茜芹母亲唠叨不停的嘴。一见女儿在哭,无声的哭,她便怯生生地溜进了那间灰蒙蒙的屋子了。只有墙头的草,和那几枝伸出来的花还在那望着她,可花草这时候的神情看上去好像也暗淡了许多。

再后来,她便听到樊亮与谢文娴订亲的消息被风裹着传进了这七拐八拐的巷子中,并一直于此盘旋。

汪茜芹诅咒这风,可风才不会理她呢,依然故我地飘来忽去,有时还发出嘲笑的声。

这个世界上,有许多东西是令汪茜芹费解的,甚至是不可思议的。

说这女人吧,大多喜爱身体外的衣物,而情感上也大多喜欢猜度那些虚无缥缈的内心世界的感受。而男人则相反,他们好像永远只喜欢女人衣物内的身体。这一点,汪茜芹从樊亮对她的身体获取过程中,所表现出来的那种吮吸式的方式看,就像是只蜘蛛。但这种蜘蛛,不但会吮噬她的体汁,同时还会在她的身体内注入毒液。这种毒液,令她的神智恍惚,令她的心神迷茫,令她的精神依赖。她心里既抗拒,又迷恋,欲罢不能,既惧怕,又渴望。

一旦陷于这纠结与浑噩的状态时,整个人便像是处于一种碎片状的无奈。但好在心里还有一个念头在提醒她,逃,快逃。听到这个声音时,汪茜芹眼里流出了泪。但这冰凉的泪水,却又证明,她还未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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