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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菲的花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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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002/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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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克拉钻石》连载

第二十三章 活下去!

苏害怕了,因为他(她)们是摄人魂魄的人,而那里则象一座丑陋的,为活人预备的坟墓。她看到他们,就象遇到了前来讨命的,她想活下去,但这太难了……

苏坐在藤椅沙发上,用手捂着自己的脚,她想把脚捂热乎。她的心里还微微地有些颤抖。那是,从罗提到医生这个字开始的,她不能听到医生、医院这几个字。那是她的心病,是她的痛处,是她的生命被改变的地方,是她失去了一切的地方。她想质问那些从业的人:你们会不会看病?为什么活鲜鲜的生命就从他们的手中消失?这一个摄人魂魄的地方,她恨医院,因为那是一座放进活人的坟墓,她只要一进到那个丑陋的建筑里,身体只剩下一个薄纸般的空壳,如一只断了线的风筝……

偶尔,她路遇那急救室里的熟面孔,她真的想冲上去问:“你把我的人弄到那里去了?”她的目光会紧随着他(她)张望许久,一直从发现——经过——消失,她凝神注视着这些人,她至亲至爱的人的灵魂,或许还附在他(她)们的周体。

“不!是自己弄错了,这里是塞浦路斯。”

“怎么可以用这样的方式,拒绝别人的好意?”她内心里有了些愧疚。

是什么让自己的生命过得这么惊心动魄?即使在风和日丽的日子里,也不能畅快怡然?凭什么我要背负这份责?这份沉重?这不是我的错,我并没有做错什么!

她这时读数着秒针,数了一下自己的心跳。还好,每分钟只有130次。她舒了一口气。

之前,苏也试图改变自己,她也曾经鼓起勇气去看医生,想与那病魔争斗,她想活得好些,回到自己的从前。

体检时发现心脏出了问题,跳得太慢以致医生误以为仪器出了故障。她笑着离开了,根本没有在意,结果在工作时晕倒了,她的身边没有人……。不知过了多久,她感到血液慢慢地回流到她的心脏,进了她的大脑,她听到了无线电里呼叫她的代号……。再后来,她不得不住进医院,所有的仪器都把她检查了一遍,一位魔鬼医生还把一个金属条一样的东西,插进了她的喉咙用电击。她感觉象在受用着一种刑具,心脏被击成了碎片。如果那天死了,就不会有现在的病情。她去看了中医,每天喝大量中药,又苦又涩,闻起来象尿液一样的东西,把家里薰得臭臭的。她还患有严重的失眠,吃了药睡眠也只能维持一两个小时,为了能活下去,她把所有的方法都试了一遍,甚至被朋友逼着每天早上到公园里接气功大师的仙气。终于有一天,她认识了一位女中医萍,萍望着她的眼睛说:“你没有病,你是心中有什么事情?”“她怎么知道的?”苏在心中寻思着:“她难道是神?”她的目光和蔼,话语象母亲的声音。她对萍说:“救我!帮帮我吧!我想活下去!”她把萍当成了生命中的一根稻草,她把她紧紧地抓着了,然后不放手。萍切了苏的脉,给苏开了一剂药,喝起来不太苦,而且煮起来芳香满屋。萍对苏说:“你应该调整自己的生活节奏,减少压力,找一项自己喜爱的运动。好好的爱自己,生命是革命的本钱。”于是,苏进了健身房,之后又开始了游泳。她需要这副本钱啊,在这个生不能死不去的世界上活着,拼着,斗着,她要等待着那一天的到来!

罗来敲门了,苏的脚也暖和多了。她对着门外说:“COMEIN!”罗推门进来,对苏说:“你还好吗?”“我很好!”苏笑着说。

“看见你刚才不太舒服的样子,我很担心。”他没有紧着走,而是坐了下来,和她谈话。

“没有,我只是有些冷,现在好多了。”她还在揉她的脚。

“好吧,今天我们只去海边散散步,不去医生那里。”他的口气象是在哄小孩子。

“好吧!我们去散步,然后捡些石头。”她边说边为自己穿上了一双厚厚的袜子。

罗看上去还有好多话要说,但他只做了一个吞咽的动作,把许多的话忍了回去。

他用手背轻抚着苏的脸,对她说:“苏,无论再难,我们也要好好地活下去!”

“恩。”沉重的回忆还在这间屋里,她不敢多说什么,说的多了,眼泪又会掉下来。

她轻轻地点了点头。出门时,苏用手挽住了罗的臂。

——幸福就象美丽的肥皂泡,它美仑美奂,确在瞬间击破,这凝固的音乐和诗歌,唤起了苏鲜活的记忆,她的身体随着那些美丽的音符飘了起来……

苏和罗出门时,正好遇到他的邻居,一位叫约翰的中年男人,他正在发动汽车。罗绅士般地,向苏伸出了自己的胳膊。苏会意地挎了上去。他俩手挽着手,双双走出了绿屋。在异国,苏还是第一次尝试这种礼仪。她和罗挽着臂,说笑着,走完了玫瑰园路。

邻居们诧异的目光,一直目送着他们。他们就象走过戛纳的红毯样张扬,旁若无人,目不斜视。东西方文化不同:在西方,你可以大大方方地去做。而在中国,你想要牵手,还要偷偷摸摸。在塞国,你换再多的侣伴,别人也不会过问。如果你孤身一人,人家反而要把你看低。

罗起先委托一位邻居,为他的不动产保管人,这位女性邻居同为英格兰人。罗初到塞谁也不认识,只能相信这位面相老迈,皱纹沟壑的老年女性。

老乡骗老乡的定律不仅仅只在中国。这位老女邻居偷走了罗的一张床和一些家俱,还偷走了罗最心爱的天文望远镜和电筒——据说那能照到星星。他去质问她:“为什么拿走我的东西?”女人理直气壮地说:“你就一个人,不需要这么多床,况且,我的儿子正好需要。”——这种混帐的“需要理论”,居然还能成立?!令罗竟然没有了回击之理,他并没有讨回那些丢失的东西,一直耿耿于怀。

他带着苏走了一条斑驳陆离的小径,这条小径可以直通海边,不需要绕到那个废弃的兵营。小径旁林木秀美,丛草森森,看上去并不是野生的丛林——那些俊秀的绿化树和果树布满其间,而丛生的杂树和野草。看来,这里垣久没有人打理过。一道锈迹斑斑的铁栅门拦住了去路。看来,很多年以前,这里属于私人海滩。罗用手把门移开,他们继续沿着破损的弯曲小道前行。“嗖”地一声,一只大鸟腾空而起,拍打着自己的翅膀,飞向蓝天。把苏惊出一身冷汗。顺着鸟儿飞走的方向,从林中的空隙里,露出一栋楼屋的一角:红瓦、灰墙、宽大的阳台和高高的壁炉的烟囱……。仅从这点上看判断:这是一栋英式建筑无疑。

苏忍不住沿着小径向前走去。小径上长满了青苔和杂草,落满了枯叶。看上去,这里也很久没有人走动过。她走近了房子,她在一道几乎坍塌了的矮墙边,停下了脚步。苏向院子里面观望了许久,她看到了一些熟悉的东西:萝蔓爬满的拉毛墙壁上,只留下一个个窗洞,后院垮塌的葡萄架下有一眼枯井,粉色的蔷薇紧靠着墙角长到了二楼,没有修剪的枝条垂了下来,象一树花的瀑布……,此刻她凝神着,背脊上象有一股酥酥麻麻的感觉,象是有小蚂蚁在向上爬着。这些勾起了她的神经。她的眼睛发直,两腿也会迈不动步子。

先是有一些美丽的蝴蝶和蜻蜓,在青草地和林间飞舞着,然后,飞来了一些美丽的肥皂泡,在苏的眼前飘荡……。她的身体也变成了液体、气体……随风飘起,在半空中观察着一栋房子……,是的,那象她的家,和亲人们住在一起……那时,她是多么地快乐啊!在花丛中玩耍、在草坪上追逐、还有桃林、桔林、竹林……还有生命中亲爱的人……

“你喜欢这栋房子?”他问她。

“是的,我小时候,就住在象这样一栋楼里。”

“是吗?那你很幸运!”罗说。

是的,苏很幸运。她的家就住在那个大房子里,一家人生活得很幸福,很温馨。妈妈会理家,也很会烧菜,她最开心的事情,就是烧一桌菜,看见家人狼吞虎咽的样子,而她坐在一旁眯眯地笑着。母亲把她喂得饱饱的,喜欢看见她长得胖长得高,然后再去为她做一身新衣服,每年都要去照像馆去照一张全家福。照像的时候让她站直着,想看看她今年又长了多高。爸爸也很爱她,虽然工作忙,回家再晚也要到床边查看,为她掖好被子。出远门归家时,他会在公文包里放上糖果,或是什么小玩艺,让她在他的包里翻找。这成为了他做父亲的一种乐趣。

那个房子很大很宽敞,枣红色的木地板,可以在上面跳舞,那下垂的窗帘,就是苏跳舞时的幕布……直到有一天,她的幸福象肥皂泡一样地破裂了……

“我小时候,没有这么好的楼住,我甚至没有自己的床,直到十六岁。”罗轻松地说着自己的过去。

令苏没有想到的是,这位大英帝国的人,没有住过大英帝国的房子,甚至没有一张床来安身,用来放置好一点的梦。“那你睡在哪里?”苏好奇地问“到处……地毯上、壁柜里、壁炉前,或是屋外的草坪上。”“所以,我对床过敏。”苏想:这一定是罗的一句玩笑话而已,没有人会对床过敏的。只是智慧的罗,在用轻松而快乐的方式,对苦难和战争的一种控诉方式。

苏向房子里观望了许久,这栋楼房既没有恶狗看守,又没有晾晒衣物,也没能人迹活动,看上去象不仅是一栋空楼,而且已经十分破败荒芜。

“这里面没有人居住?”她问他。从这荒芜的程度看,不是一两年,也不是七年八年的样子,而是更加久远。

她在想:“这所漂亮的房子里,过去一定住着富有而幸福的一家人,一个意外,让他们遭遇到可怕的打击,使他们被迫放弃了这座房子。让这座美丽的建筑成了一个空壳。真可惜!”罗告诉苏:在塞国,民族分裂时期,很多希腊族人被强行驱逐到南方,他们一夜之间就失去了房屋、财产和家园。这些财产依然归属于他们,可是,他们再也没有回来过。

苏屈指一数,已经有近四十年的历史了。四十年前的人今何在?是否记得当年的故事?只留下这座荒芜的建筑,孤零零地立在这里,记忆着过去的欢爱、幸福和伤痛。

建筑是历史的凝固。你可以凭着这些一点一滴的去景仰和领略,回访和探究那些难忘的过去。它也是凝固的音符和诗歌,只要你把它用思绪把它激活,那些美好情感、爱和生活,就会脱离那些沉淀,以鲜活的方式回到你的记忆中。

“等我有了钱,我一定把这所房子买下来。”她对罗说,她知道,在北塞买房,价格不比国内贵,而且还拥有对土地的所有权直达地心。这对她来说,并不是没有可能。

“好了,看够了,不要再看你的房子了!”他催促她说。

“你不需要买房子,你来了,可以住在绿屋!”他说这话是很认真。

苏听到这句话,心里暖暖的,甜甜的,有了些许安慰。

她仰望着他,嘴角微微向上扬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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