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吹着,雨还在淅淅沥沥地漫地飘落,大地已经含足了水分,从草坪上走过去,也会踩出黄色的泥浆……即使一把巨型的伞,也遮不住他们的身体,衣袖湿了,裤腿湿了,雨淋透了了全身……,一阵风,狂着吹来,把伞打翻,苏随着伞跑了几步,然后站住了,他们在雨中哈哈大笑,即使淋着冷雨,也觉得这个世界充满了诗意……周围的路人都不知道,这对奇人在雨疯什么?笑什么?
“看啦,这风多么可爱……”罗眼睁睁地,看着苏被伞拖拉着随风而逝……
“这雨的味道也有所不同……”雨顺着苏的头发流进了她的嘴巴里……
罗重新整理好了伞朵,苏躲到了伞下……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即使都成了落汤鸡,心中也是甜滋滋的,看——这世界多么美丽……
他们一起在市场里买了牛肉和蔬菜,在一起做了汉堡。食物在身体里起了做用,他们一起在雨中漫步也不觉得冷了,他们在伞下低声细语,诉说无尽的秘密……然后,他们一起回到家中……在经过那片青青草地时,罗说:“我们可以永远在一起……”
事情并不象之前想像的那么简单,在这个泥淖之城里,这个女人影子无处不在,象鬼魂一样搅挠着苏的心灵与神经……
她坐在公汽上,只觉得眼睛不够用,警惕地注视着车窗外的街面,遂一地从一些女人们的脸面上扫过,她想发现那个疑似的人……
她只知道那个女人长得丑,所以,她重点注意那些长得丑的女人,而放过漂亮美丽的面孔……凡是丑的,她都要留意三分……猜测、判断……男人对待男人的方法很简单,一般就的捅刀子,拍砖头……而女人作案的手法比男人更恶毒,比如:泼硫酸、烧汽油……
“无毒不丈夫,最毒女人心……”没有看过她的照片,只是听说:她象生得丑陋,生性怪戾……长得怪丑的女人,手段一定很极端……对这个女人一定要避让着。
公汽上她读着她发来的短信,她说:“请你离开,离开这里,否则,后果你自负!”这说明,她已经不再转弯磨角,温温而雅,装腔作势,她的凶象已露……
她把短信的内容告诉了罗,他的表情十分愤怒,他没有说什么,只是使用了一个与排泄物有关的词:“泄特!”(大便SHIT)
坐在公汽上,她一直在想:这是什么样的一个女人?这么令人恶心……罗背着一个黄色的双肩包,安慰她说:“不会的,她不会做什么事情,她是一个教师……”
喝早茶的时候,苏就不断地向窗外望,这让罗感到有些奇怪……
“你看谁?”他问。
“管理员……”
“找她有什么要紧的事?”
“我家的马桶坏了,它不下水,而且还漏水……”
“为什么不找我?”当听到马桶两个字,立即激起了罗的高涨情绪,他坚持要求去为她修理……
罗走出去的时候,俨然一个英雄的派头,去了苏的家中,他三下五除二地就让这具不听话的马桶一下子就通了,其间,他只让苏去烧了一壶滚烫的开水……用开水疏通马桶,苏还是第一次听说。然后,他伏下胖胖的身子,检查了一下说:“漏水的事是因为一个零件坏了,需要去一下镇上买一个新的。”维修与配件,都是大学的事情,根本不用花费,但罗等不急了,他一定要乘个英雄一样表现自己……
这样,他们从大学的东门,乘坐了6路车……车上,罗给她讲二战的故事,这个故事也关系到马桶。罗问苏:“你知道,在北非,英国人靠什么打败了德国人?”“靠枪,靠正义……”苏回答。
“不,靠马桶,靠马桶打败了德国人……”苏不相信,她以为罗是胡编乱攥的……
“真的,那是我父亲发明的专利……在战场上……”罗的眼睛瞪得睁圆,渐渐地,苏被他的严肃的表情所吸引。
镇中心到了,他们在麦当劳站下了车,行走在街道上,罗继续了他的故事……
从罗的讲述中,苏知道了一个马桶与战争的真实故事:二战时期,北非战场,英军在沙地上深挖了坑,并用弹药箱自制了简易的马桶,平时不用时,用厚布覆盖,阻止了蚊蝇将疾病传播。而德军的士兵随地方便,蚊蝇传播了痢疾,德军大量减员……所以隆梅尔败给了蒙哥马利……
“为了奖励我父亲的发明,英国王室为我父亲颁发了勋章……”罗说着,一种自豪感油然而生……勋章的故事,苏听过许多遍,但战场马桶还是第一次听说……
“泄特”(大便SHIT)罗又说了一遍,刚下过雨,街道上到处都是坑坑洼洼的泥水,人们随地吐痰,泥淖遍地……还有狗狗的便便,满处都是,无处下脚,令人恶心。苏选择着干净点的位置走路……
“这狗屎!”苏的脚不得不左拐右绕地躲开它们。
罗问她:“你讨厌这些狗屎?”
“是……”苏既要留意前面行走着一个穿着绿衣服的女人,边走边扭动着腰肢……她的头发剪成碎发,长长短短地蓬松着,象蓑衣上的毛……
“她是不是你的前女友?”苏指着女人的背影问。
“不是,头发有些象,但没有这么高……”罗说。
然后,苏指着一个对面走过来的丑女问:“那她呢?”
“也不是,她没有戴眼镜。”罗回答。
苏的话还没有落音,前面行走着的人,啪地从嘴里吐出了一块东西,滚落在街道上……滚落在地上……棕色的,扁椭形……
罗哈哈地笑了起来,说:“你知道这是什么了吧?”从人的口中吐出的东西,当然不会是狗屎了……
“是什么呢?”苏猜想着……
再看看沿街每个商辅里都有的,摆着买的东西,是——槟榔……原来当地人有咀嚼槟榔的习惯……
“我的前女友也喜欢嚼槟榔,所以她的牙齿是黑黑的……”罗指着自己的牙齿说。
此时,苏只是留意中等身材,蓑衣头,戴眼镜,牙齿黑黑的女人……
要莫说,苏发现,象这样装束和类型的女人,在那个县城里还蛮普遍地存在着……,还有满街的泥淖和人们随便地吐在街上象狗屎一样的东西。
晚上,苏正走在办公大楼的走廊上,罗也追她说:“苏,你今晚会去唱歌?”
“唱歌?唱什么歌?”她不解地问。
“唱朋友……”罗把唱用的是英语——SINING,而朋友说的是汉语拼音,听上去象是在说“新朋友”。听到这种中英结合的语言,苏有些忍俊不禁,“我去不了,晚上我还有事……”苏一边走,一边说。
“什么事?”他还是追着问。
“我有一个约会……”她故意说。
这也是真的,她和朱莉约好了,今晚她们要一起聚一聚……
“和谁?”罗问。
“这也必须告诉你吗?”苏买起了关子。
“当然,我有知情权。”罗把手背到背后,踮了踮脚,故作高深地说。
“朱莉……”苏停了下来,与罗面对面地站着,笑看着罗脸上的表情。
“喔——,”罗做了一个夸张的,恍然大悟的样子。
“你满意了?”苏揶揄道。
“当然,”罗笑了笑,晃着他的大脑袋说。
“你可是和她约会,但不要做得太出格,不然我和陈教授都不会答应……”罗也幽默地说。
“不过,今晚的排练是学校的安排,你必须辅导我学习中文!”罗拿出了一份文件,对苏示了示……
苏接过来一看,也是真的……上面还有她的名字。
“什么时候?”苏问他。
“现在,”
“现在?我还没有吃饭……”
“吃饭,我请你!”罗说。
“好的,我给朱莉打个电话……”苏拿出电话,拨了朱莉的号码,她们取消了这次聚会……
罗看见苏同意去排练,他有些兴高采烈……他撑开了他的大伞,二人走进了风雨中,天空不黑不白地乌罩着,象是撒满了不干净的盐巴……雨还在下,天气阴冷……风刮在身上往衣服里面钻……
来到了校园里的沙县小吃的餐厅,罗收起了伞,在里面找了一个座位……那里是罗常去的地方……苏知道,罗喜欢吃那里的蒸饺,他们是这里的常客……她向老板点了两笼蒸饺……把小老鼠似的蒸饺,沾着浸着细细的姜丝的醋碟,一边吃一边谈着轻松的话题……
吃完了,雨也停了,罗把他的大伞收了起来,当成了一只拐杖和苏走在连泥带水的小径上,阴风依然寒冷……苏把冰凉的手,塞进了罗温暖的臂弯里,二人一起向排练场走去……
苏也听说过,下个月就是校庆,院里给外教们安排有一个节目,一起唱周华健的《朋友》
排练在大学餐厅楼上的一个小排练室里进行……罗和苏去得早了,大家都还没有来。罗要求苏为他纠一下发音……好在校方十分重视这次活动,还安排了一些学生自愿者,他们已经事先为外教们把歌词注上了汉语拼音。除了外教,还有一些留学生的代表也参加,他们的汉语水平都比罗要好……所以罗倍感压力……
罗事先已经请他的小助手,一遍一遍地帮他训导地发音……除了汉语拼音,罗还在歌词下面注上了英语的发音。罗试唱了一遍,除了有稍有一点儿音不准,但词句已经够完整……
“好冷……”罗看了看空旷的排练场说。苏也禁不住打了个寒噤……这个时候了,大家怎么还不来?组织活动的老师没有来,就连学生志愿者也不见人影……
“是不是排练取消了?”苏问罗。
“让我打个电话问问……”罗掏出了电话,打给了他的助手……电话讲了半天,原来排练还是真的取消了。苏和罗白白地等待了半天……
“没有关系,他们不来,你可以教我啊……”罗说。
“他们的中文好,我的中文不好,所以我应该多练习。”从这点上来看,罗还算有点自知自明。其实,大学里为外教们开了中文课,但罗不是一个好学生,他只是去领了教材,就没有再去。所以,他的中文水平只停留在“你好”、“吃饱了”、“左拐”、“右拐”、“踩一脚”上……几年来没有多大的进步……
这次,大学安排罗被安排首先出场,唱《朋友》的第一段,他才意识到了自己中文的差距,决心临战前恶补一下,所以,学校里除了为他安排了学生志愿者,他还专门要求苏做他的中文辅导老师……
空旷而寒冷的教室里,罗手拿着歌单,接照自己的注音认真地唱了起来:“这——些——年,一——个——人,”“风——也——过,雨——也——走,”这段有些伤感的中文歌词,在这个暗黑而寒冷的夜里,从罗的嘴里唱出来,却是他真实的人生写照……苏仿佛看到这位孤独的老人,在痛失所爱之后,不愿意再呆在那个令他伤心的祖国,独自地在世界各地艰难地漂泊……一股沧桑的感觉涌上苏的心头,她的鼻子有些发酸,眼泪噗噗地掉下来了……
“为什么?你……”罗感到奇怪,他看到了苏眼中闪烁的泪花……他停止了唱吟……
他不明白,此时苏怎么了……为什么会流泪……这么快乐而美好的晚上,罗还没有来得及细细地品味这些汉字的意思,还没有把这些这些歌词的读音和内容完全地融会贯通……
他不懂,今晚,苏是因为了他,而伤心落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