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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菲的花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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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002/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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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克拉钻石》连载

第四十八章 李教授

两人紧紧地拥在一起,在他人面前流泪,苏觉得很丢人,但她早已是情不自禁,泣不成声,学生也好奇地望着这对成人老师,这么不避讳,如此动情……苏一把鼻涕一把泪了,抑制不住的情感向外喷涌,抽泣的唬噜的声很大,那声音连自己听到都难为情。

面前的这位男人,打开了那个感情的缺口,当然,还应该由他来堵上——因为,解铃还须系铃人。

“好了,好了,不要把我的西装弄脏了,等会儿我还有课。”李教授轻轻地拍了拍苏的后背说,但他用一只手搂着苏的后背,另一只手为她递上一张纸巾。苏接过纸巾,不好意思地一把把他推开,自顾自地擦起了眼泪和鼻涕。

“好了,你先坐会儿,我去拿点儿喝的来。”李教授安抚好了苏,走到巴台端了两杯咖啡过来,一杯递给苏,一杯放在自己的面前。看得出来,起先他只准备草草地谈谈那个讲座稿,现在,看到苏这个样子,他还想陪她多坐一会儿……苏看到他这个姿态,心里也有了些安慰,她也是心里憋屈着,希望有人谈谈。也真心的想听听李教授的教导,想听听一个男人对男人的看法,然后再来遵循他教诲和指引,况且,李教授在苏的心目中是神一般的男人。

李教授不仅从外貌上就很吸引人,是一个高大上的男人,冒看上去长得颇象濮存昕,不仅有象他那样高大伟岸的身材,还有他那样的眼神,他那样的心境和声音。李教授叫李明,他一打出生,就被打上了政治烙印,他父亲是黄浦十二期,原在国军供职后率部投诚。因政治风云变幻,有远见的父亲,把他过继给了老实巴交的兄长……果其不然,革文之中父亲受虐致死,母亲因受惊过度,落下了精神疾病……李明在伯父家长大,并没有受到疾风暴雨的摧残,他15岁上山下乡,吃苦耐劳,表现突出,镀金后被推荐为工农兵学员,进入大学学习。后来,大学接到了一封检举信,说他是反革命的儿子,洽好那时,陈丽的父亲被打成反动权威,发配去大学看大门,他无意中看到了那封检举信(检举信的信封破损,信纸掉了出来,陈老伯无意中读到了其中的内容。)于是,他当机立断,自作主张,把那封信藏了起来。后来,陈丽的父亲恢复了教授资格,回到了工作岗位,李明成了他的得意门生,后来又成了大学里的第一批硕士研究生直到博士后……最终他又成了陈家的女婿……结婚的当晚,陈老伯把那封检举信作为礼物赠送给了李明,他当即跪了下来,改称岳父为“父亲”……新婚之晚他整整哭了一夜……

陈丽则不同,上山下乡耽误了她的学业,只读了个电大,在大学后勤部工作。她热心快肠,对人友善,没有人把她看低。她既会做事,又会做人……李教授在学术上严格要求,直言批评,得罪了不少人,陈大姐就会出来打圆场,对被得罪过的人说:“老李是个直肠子,你们不要见他的窄。”逢年过节,她还会特意地给对李教授有恩情,或是有意见的人,准备一份恰当的礼物,代表李教授上门问候……无论什么人家中有了红白喜事,她都会出面帮忙。外面打得圆,家里也照顾得好,女儿学习优秀,长相可人,家里四位老人也服侍得好好的,生病在床,她亲手端屎端尿,直到送终,没有让李教授操一分心。人人都说:李明有了这样一位夫人,是前世修得的福份。

陈丽患有乳腺癌已经两年了,并做了双乳切除手术……李教授也改变了工作习惯,把办公地点放在了家里,始终陪伴在爱妻的左右,这令苏十分感动,她特别敬重李教授的人品,她一直把他把他视为兄长,遇事相求……

刚来大学时,没有人看好她的教学资历,去了留学生处做行政工作,其实只是打打杂而已……是李教授慧眼识珠,一开始做他的助手,编译收集资料,然后把她的文章推荐给学报发表,并客串讲座,渐渐地听的学生多了起来,让苏在大学有了些名声……而李教授并没有在苏的面前摆出一付提携恩泽的架势,而是一味地躬谦卑让虚,实是求是地指出苏的优点和不足,苏懂得,这样的人才是可信靠的人,可以做一辈子的朋友,可以以诚相待的人。这样的男人才是真正的阳光,与他相伴能够让你内心强大,谈吐之间,能放松心警,托负灵魂。

“你说的真的是他?”李教授和蔼的眼神里,有一层疑云。

“如果,如果……要是不针对人,只针对事的话。“苏把人事关系扯得远了点。

“特别是这种事情最难去猜测评论,苏你给了我一个难题……”苏在用心倾听这位男人的话语,他的每一句话都象箴言,句句入肺入心。

“本人是比较鄙视你所说的“男友”这种人的……“李教授还是发表了自己谴责的观点,“谁都知道,这毕竟不是什么光荣的事。”他喝了一口咖啡,然后用手指轻轻地敲打着桌面……他的这个动作是无意的,可使他无名指上的白金戒格外的显眼,发着诱人的光亮,令人羡慕,甚至嫉妒……这是一个伟大的女人在告诫所有的有妄想症的女人:不要有任何的妄想,不要碰我的男人……

“不过,我认为首先还是要彼此信任,两人之间来一次开陈布公的谈话,把事情摊开了来说,生气和愤怒都没有任何的意义,你说呢?苏老师?”李教授的建议既有理论基础,又有实践上的可行性,苏理解地点了点头。

“还有……”李教授表情严肃而庄重地对苏说,他停下了敲动着的手指……“在这样的情形下,而不是丢脸而不尊重生命,不尊重女性,他能对此种行为负起责任,那是一件好事情……从这点来看,他是一个负责任的男人。”说完这句话,李教授把目光直视着苏,仿佛在询问她内心里的回答:给力?不给力?

李教授既然把这事儿提高到人性的高度了,象是在分析作品中的人物的性格……苏拿不出来半点儿反驳的道理,她不得不重新审视这件事情的内容,但心理上并不轻松。

“还有,关键是你自己能否坦诚相待这件事情,这件事我不敢妄加评论,这……”他停顿了一下,接着说,“苏,最重要的是你自己要快乐,无论发生了什么,你快乐了,我才能放心……”李教授那只戴戒指的手挞在了苏的手背上,让她感到了温暖,厚重,给予了她信心和勇气。

男人就是男人,思维方式与女人完全不同。女人在杞人忧天地担心天会塌垮下来,而男人还在闲情逸致。“如果动不动就说分手,这样会很伤感情的。你可以跟他说:你不介意男女之间的纯洁友谊,让他光明正大地联系她,如果友谊是纯洁的,你为什么要去阻止他们呢?”听了这番话,苏的心里轻松多了。他们漫走在校园的小径上,抬头看天,已经云消雾散,云逢里已经可以看见一块宝石蓝,有阳光从逢隙里射出……她内心痛苦的坚冰开始一点一点地融化……

拥抱太明显了,会在这纷繁的大学里,给人以口实和是是非非的把柄……而这样悄没声息的……苏喜欢并享受着这种感觉,他这样做并非不尊重陈大姐,当着她的面,他也会给她一个大大的熊抱,因为,她是他们俩共同的小妹……二人绕过喷水池,来到了花径上,本以为李教授就要说再见了,但他没有说再见的意思,依然与她并肩向前漫走……

“医生说,你大姐的生命最多只有三个月了……“

“这对我来说,真是太残忍了。”教授眼睛里掠过一片云翳,手也微微地颤抖了一下。

听了李教授的话,她心里也很难过,一个小时前还在正常的说笑,还在安慰别人的人,现在反到需要被安慰。

“我真的害怕失去她。”

“上周我们去看她,精神还是蛮好的。”

“是的,她一直很乐观,说要看到小莹上大学。”

小莹是他们的女儿,正在读高三。李明夫妇并没有自己的亲生孩子,他们结婚后陈丽没有生育能力,看遍了大小医院,吃尽了各种药物,陈丽的肚子就是不见动静……后来还是在一位亲戚热心的掾和下,在香河边上捡回一个弃婴,抱回家养大了,后来小莹越长越有几分几分象李明。只是陈丽的个子瘦小,长相平平,除了说话声音好听外,简直是无一是处。外人却不知,长相平平的陈丽有一颗金子般的心——上个世纪八九十年代,中国的政治开始解冻,陈丽就开始鼓动起李教授,去寻找父母,娇妻的枕边轻语如春风,催开了李教授埋在心里的种子。他们利用假期,四处寻找打听,首先找到了孤苦无依的继父,而后又找到了风风癫癫的母亲,并把他接到身边一起生活。家中的四位老人都需要陈丽服侍照顾,还有幼小的孩子需要抚养,陈丽的身体精瘦着象一只扁豆,从来没有丰满起来过……

最让李教授感动的是,幸亏寻找及时,继父受到了进时救治……,继父临终前,向李教授讲述了他的亲生父亲的革命故事,并把一些遗物交给了他——一只瑞士手表,一张委任状,一个日记本,和一些旧照片……收到这些贵重之物,李教授差一点儿崩溃了,他象一条静静的小河,一下子涌入百年未遇的洪峰。陈丽却异常冷静,她请人打造了一个玻璃展柜,在家中开辟了一个思念墙,把李父的遗物陈列在里面。每每到了晚上,小俩口依在柜前,睹物思人。细心的陈丽还把继父所言,疯母所讲的故事一一记录下来,后来成就了李教授的博士论文。

“谁在医院照顾她?”

“我给她请了一个看护,不敢与她谈病情,不敢在她的面前流泪。”

可怜惜的男人,连哭的权力都没有。苏有些怜悯他了。

“那怎么办?“苏看着他的眼睛说。

“苏,无论明天将会发生什么,我们都应该坚强。不到那一刻,我们都不能擅自作出决定,你要好好照顾自己。”苏顺从地点了点头。

苏看着眼前的这个男人,一个过惯被幸福和温暖用心编织的日子,忽然就要被放逐荒野,经受一步步失去爱人的磨难,面对那样的恐怖和惊心受怕的每一天,她开始自审起来:我——这个被幸福包裹着的女人,今天怎么了?活得好好的,反到无端猜忌,扑风捉影,低级趣味。

苏单独去了医院,在她的面前,这位女性并不是丑陋的,而是高大的,甚至美丽无比。

“大姐,饿不饿?”她问陈丽。

“不饿,李老师为我送过饭,还放在病房里,”当陈丽说到“李老师”三个字时,消瘦而苍白的脸上又一次泛起红晕,淡淡地漾开一丝羞色。

“我请你去吃麦当劳好不好?”苏不知道来的哪股劲儿,一个馊主意脱口而出。

“好啊!“陈丽脸上的两块苹果肌立刻丰满红润起来,面部不笑而甜,清新亮丽。

苏推着轮椅向医院的大门走去,先是慢走,然后快步;再然后她推着轮椅在街道上飞跑起来。陈丽捂紧了盖在身上的七彩线毯……另一角在风中飞了起来。她俩的身后,留下一串咯咯的笑声……

看上去,情敌与情敌之间,一派和谐,水乳交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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