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21年1月,已经调往伊尔库茨克的共产国际远东局担任秘书的维经斯基,向上海外国语学社传来联系好赴苏俄学习的消息。梁柏台欣喜若狂,当即报名要求前往。并请求回家告别父母,得到了批准。2月上旬,将近春节,梁柏台踏上了回家的旅途。途经杭州时,他到浙一师将自己的课本和作文、日记、信稿等物品带回家,连同小学时用过的课本、作文、日记以及其它书籍,一起托付给大姐梁小芬保管。并禀明父母,准备赴俄留学。
但家庭迎接他的,是兜头一勺冷水。父亲始以家境清贫路费难筹相拒绝,柏台解释旅俄学费较少,到了俄国后,俄国政府会有优待,今后不会再向父母要钱。
父亲又以“父母在,不远游”的古训相挽留,梁柏台以“最多两三年就回来”相安慰。
看着心硬如铁、志坚似钢的儿子,父亲梁开钱硬生生地撂给梁柏台一句话,“若不完婚,决不允许离家出门。”
流着眼泪的母亲也哀哀恳求:“柏台,我们年纪大了,人家早已抱上孙子了。你就把婚结了再走吧!”
梁柏台与银珠岭村陈莲珠姑娘订婚已经五年,梁柏台23岁,陈莲珠25岁,当时已属“大龄青年”。这时梁柏台已经摒弃了以“家庭革命”来改造社会的空想,放弃了脱离家庭脱离婚姻的主张,为一年前因婚姻问题而与父母产生冲突而内疚,也为已经苦等自己多年的陈莲珠而不安。但今后动荡坎坷的人生之路,甚至坐牢牺牲的种种危险,这样的隐衷向谁倾诉?梁柏台左思右想,权衡再三,最终答应完婚。
梁柏台与陈莲珠的婚事,还得从五年前说起。
1916年春节期间,查林村梁水和(政亲)家,来了一群客人,其中就有5位漂亮的姑娘,一下子轰动了全村。好多乡亲借故去看个究竟,梁小芬也跑去凑热闹。原来那5个姑娘是邻村大旗岗陈方钱家的5个女儿,人称“大旗岗上五朵花”。梁小芬看着漂亮端庄的五个姑娘,突然心中一动,打听起她们的婚嫁情况。旁边知情人细声指点相告,老大老二老三都已名花有主,有的已经婚配,只有四姑娘、五姑娘还待字家中。四姑娘陈莲珠,年方二十,比弟弟柏台大两岁。自己的母亲祖母不都是比父亲祖父大两岁吗?两代人和和睦睦顺顺利利都挺般配。梁小芬回家向父母一说,父母没有反对,先让小芬去大旗岗陈家探探口风。梁小芬看父母同意,就找机会向梁柏台告知此事,梁柏台笑而不言未置可否。梁小芬以为弟弟同意,就借故到大旗岗陈家见了陈莲珠的父母,一番寒暄客套后才道出原委,陈方钱夫妇有关梁柏台的情况打听得甚是仔细,最后高兴地笑笑既不点头也不摇头。梁小芬回家与父母一说,梁开钱一听明白,说可以请个媒人正式上门提亲了。当然陈家也没闲着,向查林村的亲朋好友一番明察暗访,都说这个小伙子打着灯笼也是难寻。所以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媒人上门一说就成,送过彩礼后,这门亲事就算定了下来。
大旗岗上五朵花,陈莲珠无疑是最出色的一朵,人们只要一看见陈家四姑娘,就会投去各种赞美的目光。年轻后生说她聪慧漂亮,上年纪的人说她贤惠善良。生活在一个小山村,出落成一个美人坯,更主要的是她对长辈非常的孝顺,对乡亲非常的友善,这种识大体懂大礼的品质尤其难能可贵。附近干活的年轻人,总要借讨水喝等名义,为的是上陈家看看四姑娘。
大旗岗就在查林村到大市聚镇知新小学的路旁,陈莲珠平时干活或者在家,也能看到往来镇上赶集的百姓和读书的学生,一个常常赤脚而行的年轻人吸引着她的目光,即使是霜雪满岗的冬晨,或是雨后初霁的周末。每当看到这位年轻人匆匆来去的身影,内心深处都会涌起一种感动,一片柔情,想着想着脸上就会升起两片红云。
现在听说查林有人来说媒提亲。直到一天早晨,母亲悄悄指着一个正在路上跋涉的年轻人,告诉莲珠这就是前来提亲的那家后生。陈莲珠心里不禁啊呀一声,这不正是自己心仪已久的郎君!当母亲笑着问她意下如何,陈莲珠娇羞地点了点头,一溜烟地跑回家中。
定亲以后,陈莲珠多了一份牵挂,每逢周末和周一,眼光时不时搜寻着山路上那稳重而健壮的身影。梁柏台每次上学来回,也上丈人家歇歇脚喝喝茶,陈莲珠就会炒些花生、黄豆和番薯干,好让梁柏台带到学校充饥。面对着如花美眷,梁柏台也会产生一种别样的感觉,但觉得夫妻这个概念还很遥远,对陈莲珠更多的是一种浓浓的亲情。而陈莲珠当然陷入嫁鸡随鸡的螺旋,何况自己的心底里已是那样的喜欢。梁柏台长得英俊潇洒,但陈莲珠从来不敢正眼相看,总是水莲花般的娇羞,千依百顺的温柔。
1921年3月3日,农历正月二十四日,一顶花轿将陈莲珠抬进了梁柏台家门。查林大道地着实热闹了一番,虽然家境贫寒,必要的仪式却不能省略。“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洞房是不到十平方米的老屋,屋角是一张半新不旧的梁床,床上叠放着几条青布印花被子,红红的对联上写着“筑室居然有室”、“克家自尔宜家”。柏台父母看着拜堂成亲的一对新人,猜测着夫妻恩爱如胶似漆的情景,想象着数年以后成群结队的满堂子孙,他们沧桑的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果然,成婚后的梁柏台夫妻恩爱,相敬如宾。次日大早,柏台和新人拜见父母,并在厨下添火烧柴,开始操持家务。柏台陪莲珠“回门”、“过三朝”,拜见岳父岳母,和姨姐姨妹见面。礼仪丝毫不缺,出国只字未提,合家皆大欢喜。只有梁小芬心中有数,梁柏台做着妻子的工作。
3月7日也就是正月二十八日晚上,梁柏台照例与陈莲珠聊着赴俄的话题。
梁柏台说:“俄国虽然远些,可是那里已是一个没有穷富、人人平等自由的国家。我到俄国留学,就是为了将来我们中国也要变成这样的国家,大家过这样的生活。”
陈莲珠倾听着丈夫的话语,憧憬着美好的生活,喃喃地说:“你真要去,就去吧,我不阻拦你。”
梁柏台心底泛起一丝柔情,他向妻子保证:“我到俄国留学,最多三年就可以回来。”
陈莲珠抬起一片泪光的眼睛,深情地看着丈夫:“只要你好,哪怕是再等三年也好,我等你回来。”
梁柏台听妻子这么说,就说出了出发的日期:“我打算二月初一(3月10日)走,你同意的话,我明天就给父母亲说。”
陈莲珠听后呆了半晌,眼泪如断线珍珠似地滚落,“你说哪天就哪天!”说完,咬着被角抽泣了起来。
梁柏台紧紧拥抱着温顺的妻子,眼中也泛起一片泪光。他轻轻地拍着妻子,劝说着,安慰着……
第二天,梁柏台向父母禀明了农历二月初一离家赴俄的打算,特别强调已经得到了新婚妻子的同意。虽然山穷水尽,父亲仍不死心,悄悄请来袁修昌先生。正月三十日一大早,袁修昌就来到了梁柏台家,先找梁柏台摸了摸底,再和梁开钱说话:“看来他的决心已下,是劝不住的。他本来打算去法国勤工俭学,现在要去俄国留学,既然新婚燕尔都不能移其志,年轻人有年轻人的志向,还是让他到外面去闯荡闯荡。”
梁开钱表情木然,不由长叹一声,看了妻子胡玉兰一眼。到了这个时候,胡玉兰自然已无话可说,只是以泪洗面。莲珠在旁边一声不响,陪着婆婆拭着眼泪。(陈刚:《人民司法开拓者梁柏台传》,中共党史出版社出版。)
“就只有这点钱了,你娘将私房钱全都拿出来了。”梁开钱将20元银洋放在桌上,然后一字一顿地对柏台说:“少则一年,多则三年,就要回家。”
袁修昌也告诫柏台:“出远门,一切全靠自己,胆子大一点,心要细一点,路要走稳点,别忘了写信回来。”
梁柏台一拖五年的婚事总算一朝喜结连理,在小小查林引起轰动;如今新婚燕尔七天就要出国留学,众乡亲更是惊愕和纳闷。
亲朋好友认为梁柏台浙一师毕业后回乡教书,每月能挣几十元的安稳工资,为什么还要到天寒地冻的俄国自讨苦吃?梁柏台耐心地向他们解释:“现在俄国的工人农民都已经过上了没有剥削,没有压迫,没有穷富,人人平等自由的幸福生活。我到俄国去学习,就是为了我们中国将来也能过上这样的日子,实现世界大同。”
梁柏台向乡亲们描绘着“天下大同”的理想生活。“将来我们国家也要一样。我们乡下人也要和城市一样,筑马路,造洋桥,亮电灯,出门坐汽车。”
“等到世界大同之日,我回家时,要把马路从梅林山、大岭头修到村里,还要在溪上造座大桥,大家出去可以坐汽车,不用再走路了。”那时新昌还没有公路通过,查林能够通路建桥?乡亲认为梁柏台无疑在讲“大头天话”。
儿女之情没有捆住展翅欲飞的翅膀,洞房春深没有锁住追求真理的理想。梁柏台3月3日结婚,3月10日辞行。
这天晚上,梁柏台全家几乎没有人合眼。敲过三更,梁柏台已发出均匀的鼾声,七天来陈莲珠都不敢正眼看看自己的夫君,现在可以偷偷地欣赏熟睡中的丈夫,虽然丈夫的脸是模糊的轮廓,但她能看到丈夫英俊的长方脸上那柔和的眉毛,那热情的嘴唇,还有那微微起伏的健硕身躯。她回忆着七天的朝朝暮暮,甜蜜幸福如贮满了春水的池塘,溢满自己的心胸。梁柏台答应过教自己读书写字,她今后也会像先生那样识文断字;梁柏台描绘过今后的幸福生活,穷人都能吃上饱饭穿上体面衣服……这位新婚妻子不止一次地憧憬过今后:教书的丈夫还没有放学回家,她已做好一桌香气扑鼻的饭菜;暑假丈夫在田里劳作,她会送去他最喜欢吃的春饼芋饺……但丈夫为什么要走呢?自己百思不得其解。自己的如水柔情为什么融化不了男人坚硬的心,自己的悠悠情丝为什么拴不住男人好动的身?她此时的心又如灌满了铅变得好沉好沉,不争气的眼泪又禁不住扑簌簌地流了下来,她咬住被角尽量不让自己哭出声音。她觉得自己的男人又变得遥远而陌生,她一定要抓住丈夫,她用手理了理丈夫的黑发,抚摸着丈夫粗壮的臂膀,梁柏台翻了个身又沉沉睡去。糊纸的窗上开始泛白,她才矇眬入睡,这时雄鸡的啼鸣又把她惊醒。她看了看还在熟睡中的丈夫,索性穿好衣服,轻轻走出房门。
厨房灯光摇曳,饭菜开始飘香。胡玉兰和梁小芬母女俩无声地忙碌着,一个捏塑着一颗颗白白的汤圆,一个烙着一张张圆形的麦饼,显然她俩也一夜没有合眼,只能在食品中寄托着自己的心愿。三个女人不说一句话,也不看对方一眼,陈莲珠坐在灶堂前烧起火来。唯闻柴火的哔剥声,唯闻雄鸡的声声啼鸣。
告别的时刻终于到来,穿戴停当、吃完早饭的的梁柏台背起行囊,首先向陈莲珠告别。陈莲珠这位农家女子,虽然没有什么文化,却受到传统道德的熏陶。她和梁柏台定亲已经5年,婚期一拖再拖,还差点闹出“离婚”。现在好不容易走到一起,想不到新婚七天丈夫就要远行。真正的分别就在眼前,怎不令这位温柔贤淑的妻子肝肠寸断。按照传统风俗,新婚的妻子不能远送,跨出家门就是分别。
梁柏台又一次对陈莲珠说,“我会回来看你的。最多三年!”
陈莲珠还是不敢正眼看自己的夫君,只是低着头垂着眼皮,幽幽重复着那句说过的话语,“只要你好,哪怕再是三年也没有关系。”
陈莲珠相信丈夫的话,觉得结了婚的男人,就像天上的风筝,不管飞得多高多远,总时刻牵挂着自己的家园。就在梁柏台走出道地行将消失的那一刻,陈莲珠最柔软的内心突然有阵剧烈的刺痛,强忍着的泪水终于模糊了双眼。
声声的祝福声中,句句的道别话里,梁柏台走出大道地,走到村头,回身向父母深深地鞠躬,抱拳告别过众乡亲,肩背简单的行囊,怀揣太多的希望,坚决地上路了。大姐梁小芬踮着一双小脚,坚持着要一直送出村口,送到大岭脚下。
前面就是高山,分别就在眼前。
“大姐,我这一走,父母和莲珠托付给你了。”梁柏台拉住大姐的手,眼睛升起一片愁雾,喉头涨起一阵咸潮。
“柏台,你放心走吧!你不回家,姐不出嫁。”生性坚强的梁小芬擦去眼角的泪花,坚决地说。
“姐没有钱送你,这点给你路上饿了买点点心。”梁小芬将两个银角子塞在弟弟手里。
梁柏台接过姐姐的银角子,开始向大岭头攀登,他回身向姐姐挥挥手:“待世界大同之日回家团聚。”
梁小芬看着梁柏台登上大岭头,看到梁柏台一步三回头,看到上了岭的柏台向她挥挥手,然后消失在山岗背后。伤心最是离人泪,梁小芬望着空空的大岭头,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久蓄的眼泪终于夺眶而出,号啕大哭起来。
梁柏台登上山岗,眼前山长水阔,身后故乡情深。那懒洋洋的来龙山,那畏缩缩的盘龙岗,那绿幽幽的查溪水。梁柏台心中喊了一声,故乡,可爱的故乡,今天我就要离你远行,等我回来就要改变你的模样!
梁梦千陪着梁柏台,一直相送到新昌,来到城关已近中午。梁柏台舍不得用姐姐的两个银角子买点心,特地买了一块漂亮的手帕,托梁梦千带给陈莲珠。此后这块手帕就一直珍藏在陈莲珠身边,每条丝线上不知浸透了她多少相思的泪水,干了又湿,湿了又干。
吃过干粮,分别在即,梁梦千建议梁柏台去趟县城南的大佛寺,祈求幸福保佑平安。
听了梁梦千的建议,梁柏台笑笑说,他此番远赴苏俄,就是要去寻找一条救国救民的道路,为人民创造幸福的生活。菩萨只是帝王将相用来欺骗人民的工具,创造幸福全靠人民自己。
风萧萧兮查溪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想不到美好的相约竟成永诀,暂时的告别却成了永别。记君一日恩,误妾百年身,陈莲珠等待的不止三年,而是整整53年,直到离开这个世界。梁小芬信守对弟弟的诺言,侍奉父母照顾弟媳,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天。两位普通的农村妇女,用柔弱双肩,用青春岁月,用毕生幸福,恪守一个承诺,传递一种温暖,诠释一份信念。
3月13日,梁柏台路过杭州,去一师与老师同学告别。俞光浩等六位同学依依不舍地相送柏台到城站火车站。听着车站内声声催人的汽笛,看着站台上幕幕伤别的离情。有的同学好心相劝,人生道路千万条,何必只走独木桥?梁柏台说自己赴俄决心已定,“就是讨饭也要讨到俄国去。”俞光浩知道柏台远行需要知道时间,就毫不犹豫地摘下自己的怀表相赠,六位同学倾其囊中之钱相送。(俞少洪:《父亲与梁柏台是同学》,《沃洲春雷》总第28期。)
3月15日,梁柏台到达上海,一边继续学习,一边等待赴俄。上海社会主义青年团先后选送学生60名,分六批赴俄学习,但近半受阻。成功赴俄有三批,1921年4月第一批赴俄,为罗觉(罗亦农)、韩曼涛(庄文恭)、何今亮(汪寿华,1927年牺牲了)等12人。浙一师1918年毕业生华林(华挺生)也在一批之列,他回忆说:
1921年4月,我们报名到苏俄去,我是第一批去的。这一批是冒了险去的,走的是海路,坐的是涌兴轮。这一批同去的有12个人,我记得有韩慕涛(韩伯画,即庄文恭)、彭述之、罗亦农、任作民、何今亮(即汪寿华,1927年牺牲了)、卜士奇,还有个湖南人名字记不起了。轮船在日本长崎停留了一下,就直放海参崴。当时,日本干涉军还在海参崴。我们12人分三组上岸,藏好了介绍信,在海参崴住了几天,找到了接头的,乘火车到达伯力,在伯力等了约一个月,到5月黑龙江开冻,我们到达黑河。在这期间我们写信给上海报告,第二批的人就动身来了。第二批人数较多,刘少奇就是这批来的。
……
5月黑龙江开冻,我们到达黑河……
当时,黑河有个华工会,要留人协助工作,我们留下了4个人,我、彭述之、任作民、何今亮。我们在黑河又接待了几班人,在华工会耽搁了两三个月。在这期间,彭述之、任作民跟苏联的游击队先到莫斯科去了。大约这时东北又来了几个人,其中有何[胡]公冕、许之桢、梁柏台(梁曾任中央苏区的内务部长,长征时留在江西,后来牺牲了)、谢文晋[锦](1927年在南京牺牲)等。这时,除了何今亮继续留下来外,我和他们一起到达伊尔库茨克。华林:《渔阳里六号的赴俄学习的情况》(1966年4月),《党史资料丛刊》1980年第一辑(总第二辑)。
1960年12月7日,刘少奇在《莫斯科苏中友好群众大会上的讲话》中也有这样的回忆:
为了学习十月革命的经验,我们从上海到海参崴,经过赤塔到莫斯科。那时候,海参崴还被日本军队占领着,远东共和国也还没有进行社会主义改革。从海参崴到莫斯科走了3个月,火车时开时停。当时火车是烧柴的,有时候还要乘客从山里搬运木柴,火车才能行走。黄峥:《刘少奇一生》,中央文献出版社,1995年10月出版。
和刘少奇同行的萧劲光也说过,“从黑河到莫斯科,一直走了三个月”,“我们也参加过一、二次会议……听报告时,见到列宁在主席台上。”
梁柏台是第三批,同行的有胡公冕、许之桢、谢文锦、傅大君、柯怪君(柯庆施)等。家里给的20元钱已用去一些,漫漫长途费用明显不足,好在天气转暖,当掉大部分行李仅得9元。在上海做工的同村人吕云根,把仅有的8元钱借给梁柏台。5月16日,梁柏台携着简单的行李,藏着一份俄文打印的“介绍信”,和大家一起从上海上船,11日到青岛,15日到烟台,24日到日本长崎,5月30日到达海参崴。
鸣着汽笛的航船徐徐驶离黄浦江,这时几只海鸥追逐着翻滚的波浪,在海天之间划出了几道漂亮的弧线。凭栏远眺的梁柏台,此时充溢着江海交汇的激越,更充满着浩瀚大海的壮阔。
蔚蓝的海面雾霭茫茫
孤独的帆儿闪着白光!……
它到遥远的异地找什么?
它把什么抛在了故乡?
呼啸的海风翻卷着波浪,
桅樯弓着腰在嘎吱作响………
唉!它不是在寻找幸福,
也不是逃离幸福的乐疆。
下面涌着清澈的碧流,
上头洒着金色的阳光……
不安分的帆儿却祈求风暴,
仿佛风暴里才有宁静之邦。
轮船渐渐驶离祖国,驶向蓝色的大海。梁柏台看到无边无际的大海,茫茫雾霭起伏漂泊着点点白帆……帆儿在寻觅着什么?俄罗斯诗人莱蒙托夫的《帆》,悄悄浮上梁柏台的心海。海风呼啸,桅樯翻卷……随时都有樯倾楫摧的命运,随时都有葬身鱼腹的可能,但都动摇不了它那苦苦追求的意志,阻止不了它迎风破浪勇往直前。即便是风平浪静,阳光洒满碧流,帆儿也没有丝毫的留恋与懈怠,它仍在“祈求风暴”的到来,只有通过革命的风暴,古老而贫弱的祖国才能凤凰涅槃,成为美好的“宁静之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