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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孟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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报告文学
202305/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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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念》连载

第四十五章 月林获刑十二年

回到上海,等待着周月林的命运又是如何?

为了生活,经人撮合,周月林和一个穷苦船工组成了新的家庭,先后生下两女一男。

周月林虽然生活在黄浦江边,但思念一刻也没有停止过飞翔的翅膀:张佐臣的激情飞扬,汪寿华的机智勇敢,梁柏台的温柔体贴,莫斯科郊外的迷人晚霞,国际儿童院的漂亮建筑,沙洲送人时的声声哭喊,瑞金红都的火热生活,瞿秋白被捕前后的日日夜夜,三年铁窗的悲惨屈辱,武汉街头的万般无奈……

周月林想念更多的是自己的三个儿女,当她听说小沙洲染病夭折悲伤过一阵子,破巢之下,岂有完卵?她把最后的希望寄托在莫斯科的一对儿女。在莫斯科国际儿童院学习的中国学生,逐渐长大,陆续回国。“火星”、伟列,你们在哪里?

思念与痛苦,使周月林堕入了无边的深渊。

上海终于解放了,周月林是那样的意气风发、神采飞扬,无数革命先烈的鲜血终于浇灌出了自由幸福之花。看着万象更新的上海,周月林真想大哭一场,她一次一次发出心底的呐喊:柏台呀,你终于可以含笑九泉。

报纸上老领导、老战友的名字常常映入眼睑,毛泽东、朱德、周恩来、任弼时等已成为新中国的领导人。她的入党介绍人——张琴秋也成为纺织工业部副部长。于是周月林满怀希望地跨进上海总工会的大门,去找1926年一起赴苏的徐大妹,海参崴党校的同学、上海市总工会主席刘长胜,还有自己的入党介绍人张琴秋,不为高官厚禄,只想早日回到党的怀抱。

他们对周月林的遭遇非常同情,也曾经过多次努力,但在政治运动日盛的情况下,大家感到无能为力。是呀,自己离开组织、离开革命队伍已经15年。15年的曲折经历,15年的坎坷磨难……有谁能为自己作证?

承认既成事实,平静面对生活。但不管自己身在何处,对党的信念不会变,对祖国的忠诚不会变,对人民的热爱不会变。现在,任何工作都已成为壮丽共产主义事业的一部分,任何事情都融入了伟大祖国的建设和复兴。她积极工作,成绩突出,建立吴家厅居委会时,她被推荐为居委会副主任。周月林的脸上洋溢着青春的笑容,走起路来干劲十足虎虎生风,她又可以为党和人民竭尽自己的绵薄之力。

1955年上半年,瞿秋白的遗骸从福建长汀罗汉岭的盘龙岗取出,安葬在八宝山革命公墓。同年6月18日举行了隆重的安葬仪式后,于是瞿秋白牺牲原因旧话重提,要求缉拿出卖瞿秋白的元凶。那么元凶是谁呢?瞿秋白被杀害,周月林和张亮为什么活了下来?既然张亮已死,最大的怀疑对象非周月林莫属。

这时肃反运动一浪高过一浪,周月林浑然不知命运的飘摇。

1955年8月24日,几名警察突然走进周月林的家,向正在收拾碗筷的周月林问道:

“你叫周月林吗?”

“对,我就是周月林。”

警察出示逮捕证后说:“周月林,你被捕了,跟我们走!”寒光闪闪的手铐当即铐住了周月林的双手。

“啊,你们是不是搞错了?我没有犯法,为什么要逮捕我?”周月林大声责问。

“走,你去了就知道了!”

28日,上海公安局紧急押解周月林至北京德胜门外的功德林监狱。经过第一次审讯,周月林才知道,说她是出卖瞿秋白的叛徒。审讯时,周月林详细地交代了他们被俘和敌人审讯的经过。

周月林被捕,偶然中带着必然。当时,对胡风文艺思想的批判,演变成对“胡风反革命集团”的镇压,造成建国以后思想文化领域的一大冤案。随后肃反运动的开展,斗争对象又出现扩大化现象。而有着出卖瞿秋白嫌疑的周月林,自然“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周月林一直感到冤枉和痛苦!自己就是被叛徒出卖的,为此,她极为憎恨叛徒。20多年来,她一直盼望能早日解开出卖瞿秋白的疑团,万没想到这顶“叛徒”的帽子却扣到自己的头上?

周月林不久被迁至京郊秦城监狱。秦城监狱是新建监狱,狱中设施焕然一新。周月林被关进单人狱室,一张单人床上,铺着全新的被褥和床单,临窗处还有一张小书桌,桌前是一把软面的坐椅,还配有抽水马桶和洗脸池。每天看书读报,以此消磨时光。一次看了篇足球比赛的文章,信手在报纸天头写上几句:“小小足球,踢来踢去……”想想可能引起误解,就将所写处的报角撕下,扫出门外。不意即被监狱管理部门提审,要她交待“小小足球,踢来踢去”是何用意?是不是你周月林把小小足球比作自己,以前坐过国民党的牢,现在又来蹲共产党的狱?周月林一次次检讨,一次次申辩,此事总算不了了之。(陈刚:《走近周月林》,中国文联出版社)

监狱一次次审讯,周月林一次次如实回答。没有确凿证据证明瞿秋白是周月林出卖,但又不能轻易放了这位唯一的嫌疑犯,最稳妥的办法就是无限期的羁押。铁窗望月已十年,长夜漫漫何时旦。1965年12月,北京市高级人民法院以“出卖党的领导人瞿秋白”的罪名,判处周月林12年有期徒刑。年近60岁的周月林,听到这个宣判,双目呆滞,心灵刺痛。她不明白,这到底是为什么?自己苦苦地等了十年,等来的还是这样的现实。这是命运的捉弄,还是历史的玩笑?判决书上没有任何实质性“犯罪”事实,也没有向周月林当面宣读。

十二年刑期,1967年6月应该期满,但周月林仍得服刑。从60岁开始,周月林被送往京郊一个劳改农场苹果园服刑。“因祸得福”的是,周月林因此躲过了史无前例的十年浩劫——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如果释放出狱,在铺天盖地的“讨瞿”声浪中,周月林肯定首当其冲,不死也得脱几层皮。

1969年10月,林彪向全军发出命令,把一批被“打倒”的共和国元勋和党政领导干部及其家属“紧急疏散”出北京,周月林也被遣送到山西省榆次市第四监狱,在日用化学厂做了一名产品质量检验员。

周月林之案似乎成了“铁案”,有关瞿秋白牺牲的著述和文学作品,都把张亮和周月林定性为出卖瞿秋白的“两个女人”。身陷囹圄的周月林,知道自己孤立无援,知道自己百口莫辩,忍辱负重地等待着生命之火的一点点熄灭!但她渴望清白、要求自由的心未泯。一次次申诉,一次次泥牛入海无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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