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裘中华带彭啸天进入东莱县城内从容除掉叛徒林忠良，令县政府一班职员对他刮目相看，彭啸天更是对裘中华佩服得五体投地，几次对裘中华道：“裘县长，你要啥时候回部队，把我也带上吧！实话跟你说，这辈子我跟定你了。”
他的话却也完全发自内心。他是个直爽汉子，信奉强者为王，跟着这样的人做事一定非常痛快。可是裘中华并不对他做过多解释，只是微笑着摇头。他做地方工作却也有自己的思路，在除掉林忠良之后，立刻带了乔守福和彭啸天两个人一起奔赴青阳村处理当地减租减息工作。这项工作关系到调动抗日群众的积极性，同时也为了更好地完成为八路军正规部队筹粮的任务，因此关系重大。
一到青阳村村口，裘中华他们就感受到一丝异样。青阳村口竟有两名拿着汉阳造的村民在放风，一看见带枪的人走近，连忙慌乱地拉枪栓，大喊着：“你们是干啥的？赶快停下，再往前走就开枪了。”
“我们是县政府的，想要找杨保长谈事情，你们又是咋回事？”裘中华和乔守福他们有点意外，不知是共产党组织的民兵还是杨道臣安排的人，连忙掏出枪来隐蔽到树后。
“你们是哪个县政府？报明白点行不？”对面的村民又追问。
当地老百姓都知道，现在东莱大地上有两个县政府，一个是共产党领导的抗日政府，另外一个则是由崔久之担任伪县长的伪政府。原先还有一个“国”号的县政府，一直由王立训担当县长，可惜他在半年之前已经被八路军彻底消灭。他空出来的职务在省政府目前还空着位子。
“我们是共产党的政府，快去报给杨保长，咋跟他见个面有那么麻烦呢？”彭啸天是个急性子，不过他也仗着此地基本都在东莱县委和县大队的控制之下。
眼见站岗的两个人，有一个立即跑去报信。不一时，只见杨道臣一身轻装急匆匆赶来，他绕过掩体直接来到裘中华他们面前，连连抱手鞠躬道：“抱歉抱歉，原来几位是县政府的人，不知到此有何贵干？”
乔守福冷冷地道：“杨保长，还不是以前跟你提过的事情？你这工作可是挺难做啊！这一次是裘县长亲自过来了。”
“裘县长？”杨道臣望着裘中华，惊异地睁大眼睛。早在前几天，他已经通过村里其他富户得到消息，说东莱县共产党政权新换了一个县长，是从八路军队伍派下来的一个团长，打仗特别厉害，锄奸也特别厉害，叫裘中华。杨道臣心里一直嘀咕，不知道这姓裘的会不会首先拿他开刀，意想不到他今天竟到了青阳村。
裘中华微微点头：“不错，我就是裘中华，倒也不用这么客气。按说我跟你们村可是有些缘分了，鬼子刚进东莱那年秋天，我就是在你们村跟鬼子打过一场仗！”
“那场仗您也参加了？”杨道臣更加惊奇了。
“裘县长不但是参加，而且还是他带头打的呢！”彭啸天再追加一句。
“噢！厉害厉害，那场仗，一阵把上千日本兵给打得丢盔卸甲溃不成军，多少年再不敢侵犯咱青阳山。裘县长，失敬失敬。”
他现在所言全是心里话。当年要打仗时，八路军可是先把村里人给疏散了。当时全村人大部分都跑出去了，他也跟着躲出去了，当时因为事情太急，所有家产都还在村子里一点未动。仗打起来的时候，他以为八路军肯定顶不住，鬼子要是进了村，还不把他家给抢光了？没想到，那些八路军战士看起来人数上没有鬼子多，依仗着青阳村和火神庙两个村子，居然把鬼子打得大败，一阵落荒而逃。并且等他回村之后，发现家中财物粮食一分不少。
连忙请裘中华进村上他家去坐。裘中华看到那名放哨的村民还在一旁站着，却问：“这是你的人？家伙不错嘛！”
“哪里啊！我这不也是没办法吗？您也知道，俺这儿是通东莱山的交通要道，动不动就有土匪前来骚扰，乡民只好凑了些钱买了几支快枪，主要是想保护大家免受兵匪祸乱。”杨道臣连忙解释道。
其实这些枪的来历并非如此。前段时间乔守福到村里做工作，要他主动减租减息，如果条件许可，希望他能够主动减一半，至少也要减三成。他当时见乔守福只带了科里的一个科员，两个人只有一支盒子枪，骨子里却瞧不起他们。心说，我家里可是有五百多亩地，一年光租子就有七八万斤，要是减一半，一年要少收两万多斤租子。就凭他们动动嘴皮子，这两万多斤粮食就没了？
他却也知道，共产党现在正在做统一战线工作，自己虽说是有钱人，却是共产党团结的对象。一咬牙道：“非要表示诚意，我只能减一成。您也知道，这些年收成太一般，要是减多了，我也是家大业大，家务事太多了，怕是承受不起。”任凭乔守福再三劝，绝不松口答应。后来害怕抗日县政府派人报复，这才偷偷买了一批枪，并雇了十来个村民看家护院。
杨道臣是青阳山附近村庄最大的地主，他不松口，他村里还有几个富户，包括邻村火神庙最大的富户刘洪禄等地主也都跟着他学。青阳山一带的减租减息工作眼看落后了。可千万不要小看这件事情，租子减不下来，群众手里余粮就少，真要筹措军粮，老百姓倒也知道好歹，一齐踊跃交纳。但交完公家的，自己剩下的就少了，很多群众家里生活受到影响，难免会产生新的问题。
现在，杨道臣一路领着裘中华等人进村，心里又开始嘀咕，难不成他们今天是专门为着减租减息来的？大凡养地种地，不都为了收租子得些收益？便在心里开始盘算，他们要是提出这件事，该咋对付？毕竟现在的社会还看不准以后到底姓日还是姓国姓共。现在看，小日本虽然厉害，可是他们想要长期占领县城恐怕挺难。而共产党虽然现时在东莱一带势力强盛些，毕竟这儿是抗战大后方，国民政府的军队都在抗日第一线呢！他早听马占海说过，国军的势力足有几百万，共军在抗战初期统共不过一个第八集团军加一个新四军，人马不过十万八万，真要抗战结束，恐怕立刻就会变成国军天下。
但是，说这句话的马占海，早在三年前连同他的一个纵队已经被八路军给彻底消灭，同时被消灭的还有号称“胶东王”的王立训，他的人马当年也有上万吧？只是一天的战斗全部垮台了。如此看来，未来的局势还是难以预料。所以，他现在对共产党既不能不管不问，又不能完全把自己的老底儿交出来。
杨道臣终于拿定主意，对今天的事情可以随机应变。等领着裘中华他们进了他家大院，未等进屋，他的态度无比诚恳加客气道：“裘县长，我知道您今天大驾光临必有公干。需要我做点啥，请您直言好了。”
裘中华自进了大院之后，一直观察着院子里的环境摆设。杨家大院的庭屋式样，跟东莱县其他村庄的财主大户并无多大区别，屋墙院墙，全部是一色的水磨青砖，砖缝极细，都是用白石灰加了糯米粥拌成灰膏砌缝。屋椽下都是磨出花鸟兽纹的青砖拼就，屋顶覆盖着青瓦，屋脊之上又与普通民房不同，两头都造着精致的飞椽走兽。这等房屋，只有大富之家才能建成。贫苦百姓衣裳都穿不上囫囵的，饭都吃不饱肚子，只能盖土屋坯草房。穷人的房子真是用不了多少钱，只有屋梁檩条和门窗木料花一点钱吧！其它材料基本都不用花钱。由这些房屋，也能看出社会制度的不平等。
其时杨道臣引导一行人进正屋客厅坐下，杨道臣先让佣人兰儿泡茶倒水。兰儿去了多时，然后左手提回一个竹条编成外壳的暖水瓶，右手提一个上有两根铜提手的大茶壶进来。兰儿倒茶之时，只见茶碗中冒出袅袅水汽，分明散发出一股子沁人心脾的清香。
“哟，这茉莉花茶挺不错的。”裘中华却也在蔡老先生家里喝过几次茶，知道茶的好处，此时闻到茶香，禁不住用力嗅嗅鼻子。
“这可是好东西，要四十多块钱一斤呢！是我一个堂兄从登州府捎回来的，登州府有个三茗堂，专门从浙江福建一带贩运茶叶，这些都是上好的春茶。”杨道臣面对这些穷人出身的民主政府官吏，不由一阵谝喧。
“杨先生，茶再好也是其次，咱还得往实里说事，要不然你就拿再好的茶叶我们喝着也是无味。您自己痛快点，对于减租减息这件事情，您最大限度能支持多少？”
“裘县长，我可是真心实意地拥护共产党，我上次不是已经表过态了？你们是不是也得替我考虑考虑？我就那点地，一下子让我减三成四成，我真是承受不起，你们也知道，大户也有大户的难处，非得要我减，那我只好把地要回来自己种。”
“那么多的地，你自己能种了？”彭啸天不悦地讽刺他一句。
“种不了也没办法，就是撂了荒，还能收把青草喂牛喂马是不是？”杨道臣开始以退为进软磨硬泡，这也是他的应变计划之一。
“减不起也要减，现在执行抗日政策，你是这一带的大户，必须得起个带头作用有个良好态度。”裘中华不自觉心里开始窝火，他第一次发现，原来这些财主很是难缠。难怪群众说他们一个个都是守财奴。难不成老家的周世福也是这种脾性？
“要，要是这样，裘县长，冲着您是咱东莱县的大英雄，您今天亲自登门，那我就减三成如何？至于息，就减一分吧！一分可不少了，都快减到一半了。共产党提倡发扬民主，你们也得替我考虑生活。”
裘中华闻听，便瞅了乔守福一眼，乔守福见裘中华一出马杨道臣就松了口，心里挺高兴，连忙点头表示同意。于是裘中华对乔守福道：“老乔，现在杨先生都已经答应了，剩下的事情该你来处理了。”
“行。杨道臣，把你们家地亩册子拿出来吧！”乔守福不动声色道。
“你们还要看，看那个？”杨道臣闻听，眉头不由得微皱一下。
“当然了，不然咋知道真减了还是假减了？”乔守福从事农村工作较早，算是个专家内行。
“那行，我这就去拿。”杨道臣一边说着，一边匆匆出门，不一时从账房里把地亩册子拿回并放到桌子上。乔守福挨着翻看一遍，对裘中华点头示意，他这儿的事情算是办完了。当然，村里还有另外几个比杨道臣的地少些的富户，对于他们的工作，乔守福说等他单独找那些户开个会，借着杨道臣的事儿一气都定下来。
办完事情之后，却也到了吃晌饭的时候。杨道臣极力挽留，裘中华心中明白，这些财主家的饭不太好吃，高低不同意，坚持离去。
裘中华率工作组才离开，火神庙村的刘洪禄就赶来找杨道臣。他的年龄在五十岁上下，长着一双鬼打算盘的老鼠眼，下巴一缕发黄的胡须。他家里也有好几百亩地，能占了全村土地的三分之一。说是省吃俭用得来的，就凭他那心机和精明样儿，不还是一点一点从群众手里积攒过来的？
刘洪禄来找杨道臣，是因为在减租减息一事上他一直跟杨道臣通着气儿。还有一点，刘洪禄时刻觉得，杨道臣当年在登州府上过洋学做过生意，见多识广经得起大风大浪，因此肚子里有东西。共产党搞减租减息，一亩地收入要减一半，现在借出去的粮食和钱每月都是二分五的利息呢！减一分，就剩一分半，这是多大的损失？他早就听说杨道臣首先不松口，应该是把准了共产党的脉搏。没想到，今天上午他忽然得到消息，说共产党的工作组进了青阳村，便上了心，出了家门之后一直到青阳村外转悠，直瞅着工作组走了，立马去了杨道臣家。见了杨道臣，先陪个笑脸，道：“大东家，跟工作组把事情谈成了？”
“谁是大东家？你这张破嘴，老是没个把门的。”杨道臣一听他的话不顺耳，皱皱眉，当场冷了脸。他内心里却也瞧不起刘洪禄，这个人真正揣着鬼诈心思，上次县政府民政科的乔科长下来搞减租减息，召集周边村子地主富户开会，不是他先嘀咕一句话：“俺们都是小户，凡事都要看大的，你们还是先把青阳村的工作做下来，俺们保证照着做。”当场把焦点引到他身上？可毕竟现在是一条线上的蚂蚱，有些事情还得互相照应着。
刘洪禄一世圆滑，最善于见风使舵。最主要他还是想从杨道臣这儿探听一点消息，因此不敢得罪他。只见他小眼睛一眨，又咧开嘴笑着道：“杨兄，上次开会之事千万莫怪兄弟，其实兄弟我是一直十分敬重您，您做事有主见，连八路也奈何不了您，我们这些小户无非是想抱您的大腿罢了。咋样，减租的事儿您可是抗住了？”
“抗住了？”杨道臣“嗤”地一声冷笑，抬起头望着火神庙方向，道：“眼下咱青阳山一带全都是共产党八路军的天下，你有几个脑袋敢跟他们抵抗？还有，你知道今天上门来的是谁？是裘中华，前几天一直打得日本人找不着牙那个，连‘胶东王’王立训也是吃了他的亏，最后弄得全军覆没。他现在是县长，真是的，共产党咋把他弄回来当县长？这个人可是比以前的罗县长更狠。没办法，咱敢不听人家的？我这儿算是告一段落，下步该到你们了，快回家等着吧，等他们上门之后，我看你拿酒拿肉能把他给摆平了？”
“哎呀杨兄，看你说哪儿去了？我这内心里不也一直把您当表率吗？再说了，咱可都是一条道上的，砸断了骨头筋还连着呢。我现在主要是担心，咱们要是不互相通个气，万一他们在您这儿使的这一计，到了我那儿又使另外一计，咱两下里说不上话，不是让共产党钻了空子？”
杨道臣正端起刚才泡的茶喝一口呷嗓子，闻听他如此说，倒有几分道理。又看到刘洪禄也跟着抽鼻子，似乎是嗅到了茶香，皱起眉头道：“咋的了？还想喝两口？反正已经泡上，浪费了也是罪过。今个儿你可是跟八路沾了光，赶紧尝尝吧！”
刘洪禄闻听顿时喜得屁滚尿流，脸上却不动声色，连忙小心在八仙桌旁坐下，杨道臣亲手给他添一杯茶，看他捧起来品上一口，摇头晃脑道：“好茶，真是好茶。比我那茉莉花茶可香多啦！杨兄，您这是打哪儿弄的好东西？家里要是还有存货，不如给兄弟弄点儿回家尝尝？”他却只能品出个好歹，并不知这茶叫啥名字。
“你说的倒轻巧，这东西太难弄，我拢共才弄到小半斤，四十多块钱一斤呢！就剩点末了。哎，你还有啥想说的赶紧一块儿。”
“杨兄，您得给我透透底儿，万一八路诈我把我那儿减多减少了，咱不亏大发了？再者说了，我要减多了，他们再回过头来拿我来说事儿，您这儿肯定也是个麻烦事儿。”
他这一句话，基本拿捏住杨道臣的心思。心说，刘洪禄所言确有几分道理，万一共产党真是在各村说法不一，岂不掉到他们挖的坑里？有了这些想法，再看刘洪禄时倒也顺眼许多。于是把裘中华来他们家定的标准简单介绍一番，无非所有佃户的租子先减三成，借出粮款的利息减一分。刘洪禄一听就急了，说：“咋，咋减这么多啊？这不要人命吗？”他却是在心里盘算，光是他们家租出去的地一年就要少收两万多斤租子，两万多斤粮食呢，折了现钱能买几十亩好地呢。
“我跟他们只争执到这份上，你要有本事就再试试吧！争得下来，可能我还跟你沾些光。”杨道臣只说了这么多就不想再说，他其实给自己设了一个底线，凡事不能彻底交底。
眼看着刘洪禄失魂落魄要走，杨道臣似乎想起什么，请他稍一留步，起身进里间屋，不一时捏着个薄薄的纸包出来，递给刘洪禄道：“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往后再有这种事情，咱们自己一定要齐心。这点茶叶末你拿回去尝尝，要是有啥事情尽早通个信儿。”
送走刘洪禄之后，杨道臣关了街门回到屋里，微微露出一丝笑意。共产党来和他谈判减租减息，表面上他满口答应，实际上他还是做了一点手脚。这一点，恐怕谁也不会想到吧？
裘中华他们上午离开杨道臣家后，先回到青阳山以北的河前村吃了饭。自从接任县长之后，裘中华索性把县政府由七里河村搬到了河前村，从地理上看，似乎更向敌人靠近，但是此处位置应该更加有利于开展活动。
到下午时，他们又一起去了火神庙村找刘洪禄，人却不在家。裘中华他们并不知道，刘洪禄自从杨道臣家里出来，越想越心疼那两万多斤被减没了的租子，又跑到火神庙村东边的孙家庙，想要跟孙家庙村他的舅子孙玉荣商议对策。他同时还想到，共产党的工作组有可能下午就来找他，所以干脆躲在孙玉荣家中，一直跟他商议到太阳落山，才告辞回家。
不过，当他哼着小吕剧一脚踏进家门，当场愣住，裘中华和乔守福、彭啸天三个人，正端端正正坐在他家厅屋里等他。
他老婆刘孙氏，就是孙玉荣的姐姐，已经快五十岁的年纪，整天把自己打扮得跟个媒婆似的，一见他进来，连忙挤眉弄眼拉他到一边，小声道：“你死哪儿去了？那些人说是抗日政府的，非要找你，我咋听他们说要减租减息呢？是要减咱家佃户的租子吗？我推说你有事出门了，可他们就是赖着不走，你不知道，一看见他们身上有枪，都快把我给吓死了，你快去看看吧！”
刘洪禄瞪她一眼，小声道：“你先进里屋去，我来对付他们。”
刘孙氏颠着小脚鸡啄米似的慌忙走了。刘洪禄心里虽然慌张，表面上却装出镇定，知道今天这一关过不去，只得强拉出一副笑脸进了屋，他却也瞅出屋里的三个人哪个职务最大，先朝坐在八仙桌前的裘中华点头哈腰：“你们，是找我有事啊？”
还是彭啸天先跟他搭话：“你就是刘洪禄？这是咱裘县长，你今天上哪了？我们今天来找你是想跟你谈谈减租减息的事情。”
“减租减息？”刘洪禄本来心里一直敲小鼓，听彭啸天如此一说，心不由得“突突”猛跳几下。直到现在，他已经明白这件事情根本抗不住。不过之前在孙玉荣那儿时，他却早和孙玉荣商量好对策，一是隐匿一些土地，二是找那些租地的佃户暗地里跟他们讲好，想要种不要紧，明里让他们跟抗日政府说明租子已经减了，暗地里只给他们减一成或者两成，能应付过去就行。一路回来，他都在为自己的精明而兴奋。
“这件事情已经听说过，其实政府宣传的倒也明白，都是为了抗日，我肯定理解支持。这样，你们就划个杠杠，只要你们定下，我保证同意。”
“噢！想不到你比杨道臣还开明。那行，那你跟杨道臣一样吧！租子先减三成，利息减一分，你们都一个标准，再不许跟佃农多收，收超了就是违犯县政府的规定，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
乔守福代表裘中华道。在来之前，他们却也商量好了，这些都是些大地主，手里最少也有好几百亩地，现在平均一亩租子按小米算，都在一百五十斤左右，减三成就是小五十斤，一个地主一年少收好几万斤粮食，这个数目并不小。
其时，其他县也有减租减息工作比较突出的，受到了胶东区委表扬，比如临海县，好些村子都减到三分之二左右。不过因为一次性减的幅度太大，也导致发生不少意外，比如临海县与东莱搭界的凤凰山一带，因为减租幅度太大，有村子的地主就把家里的钱财一卷，干脆进城投靠了鬼子，并亲自带鬼子伪军回村屠杀共产党，全村抗日干部军属和党员被杀三十多名，两百多户的村子被鬼子一气烧了四十多栋房子。
乔守福话音刚落，刘洪禄就痛痛快快地道：“行，我答应你们，保证按你们说的数目落实。”
他的态度的确令乔守福和其他同志挺意外。之前他也曾来本村做工作，那时刘洪禄当时油盐不进，今天咋这样痛快？是裘县长亲自到来的缘故？还是杨道臣带头的缘故？便也让他拿出家里的地契，乔守福挨着翻看之后，叮嘱他务必快些执行，过两天还要来察看进展，然后告辞离开。
一天连着做通两个大地主的工作，乔守福心情挺不错。等回到河前村，他却跑老乡家里花自己的钱买回一只老母鸡，非要庆贺一下。裘中华拗不过他，只得由着他。只是大家晚上喝鸡汤时，裘中华忽然想起，东莱以北的抗日工作目前开展得不错，一溜二十四水泊一带是三不管的飞地，那儿的抗日工作也应该尽力去促一促吧？好在大水泊东村早已经发展起党员。另外还有高冠德那边，他现在队伍已经拉起来了？他虽说是地主富户出身，说话办事还是挺靠谱，这边的事情暂时处理完了，不如到那边再做做工作。
想到这儿，他却把手里盛鸡汤的碗放下，对乔守福和彭啸天道：“哎！有件事情跟你们商量一下，既然我现在是东莱县长，咱抗日工作不能光在城北一带，明天我想回老家一溜二十四水泊看看，那儿是块飞地，怕是把那儿忽略了。县政府的工作有吴书记亲自把握着，老乔你暂时负责协调一下，彭啸天你跟我走一趟，你们看行不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