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漆黑的夜。天上只有点点星光。冷国荣的队伍于黑夜中，陆续从据点出发了。，他这次竟动用了三个连的兵力，几乎把莱水镇据点的一个营全部拉出来了。
本来他并不想下这么大的决心，裘中华毕竟名声在外，一定有其过人之处。与他反目恐怕麻烦不少。可是，周世福昨天晚上从密城回来之后，连夜跑到据点找他，给他捎回一封周步云的亲笔信，信上说：“国荣兄，近安。久闻国荣兄大名，早想会晤，奈军务事杂，且有秋山旅团长亲自督阵，不敢稍有懈怠。今有共匪到您所辖区猖狂作乱，危害一方，希你能早日斩草除根。否则，吾等只能指挥大军行动杀回莱水镇，务以消除匪患为要务。事情紧急，勿需赘言，敬谅。周步云字。即日。”
看完信，冷国荣不由得深深皱起眉头。他到莱水镇上驻扎时，却也特意派人探查了周边情况。周世福的儿子周步云拥兵上万，现在根本就是日本人的红人。他要带兵回来莱水镇，不就成了他冷国荣的大麻烦？没办法，现在年代根本就是强者为王，倒是尽快把裘中华赶走了事。有鉴于此，等周世福走了之后，他立刻让冯二虎把驻莱水据点的三个连长喊来，除留一个排驻守据点外，其他部队于今天下半夜全部杀奔大水泊东村。
“裘老弟，对不住了，现在是战争年代，唯有明智者方能生存。当此生死存亡之时，我只能这么做。”
为确保秘密偷袭，他甚至连马也未骑，只是步行伴随着部队行动。他却没有想到，在队伍离开据点之后，位于镇子西南的小树林里忽然传出一声枪响。怎么回事？难道偷袭的事情已经被人发现了？冷国荣向着四周漆黑的夜瞅瞅，头皮忽然有些发麻。或者，今天晚上的行动并不机密，恐怕事情早已经有所泄漏？万一裘中华有了准备，岂不又要前功尽弃？不不，这才几点钟呢？现在多数人们肯定都在梦乡里。而他们离大水泊东村还有不到五里路，或者一个冲锋立马就能杀进村子。至于那天爆炸的东西，他回到据点之后终于弄明白了，那玩意儿不就是一颗地雷吗？裘中华应该已经爆炸了两颗，估计也没多少东西了，就是有，深更半夜他也不可能立即埋上吧？基于这些想法，他立刻命令部队跑步前进。
现在，部队又来到了大水泊东村村外两里左右的位置。三个连长一齐跑到他面前请示：“团长，现在发起攻击吗？”
“你们一二三连，一连打正面，二连和三连从村子南北两面分别包抄，一个八路也不要放过。”
三个连长立刻带着队伍散开。一连连长万虎生以为今天晚上肯定不会再踩到地雷，率领全连一马当先迎头朝前面黑黝黝的村子扑去。不想才冲到离土围子几十步处，先是土围子上突然“轰”地喷出一溜火光，跟在他身边的数人一齐大叫着倒下。刚才响的玩意儿是土八路的大抬杆？那种土炮原是村民防土匪用的玩意，威力虽然大，再次装药却慢。万虎生便又继续大喊：“快冲啊，土八路的抬杆根本装不上药，他们现在没招了。”
队伍乱哄哄地又开始向前冲，平地里突然腾起数股冲天火球，跟着发出数声震耳欲聋的轰响。整整一个连的人马全部被炸懵了，除了躺倒地上的一大片，剩下的一个个灰头土脸开始狼狈地向后逃窜。
“不许撤退，继续给我往上冲，土八路就那几颗破地雷，他们已经没有地雷了。”冷国荣眼见火光中仓皇后撤的士兵，顿时气不打一处来，立刻拔出手枪挥舞着，想要压住阵角。
“砰，砰砰……”从土围子上，突然射来一排子弹。数名回撤的敌人被打中，一头栽倒在地上。
“给我冲啊！土八路没几个人，今天一定要把村子给我突平了！”
刚才纷乱退下来的敌人，终于被冷国荣给收拢住，他们再次试探着向着村子发起一次冲锋。
却在此时，从村子南面和北面，连续传来几声沉闷的轰响。冷国荣耳听着连环的爆炸声，脑子瞬间一片空白……这是怎么回事？土八路到底有多少地雷？咋部队攻到哪里，地雷就炸到哪里？不行，我还真不信了，他裘中华的地雷会使不完？
“给我冲进去，谁也不准后退，打死一个八路，老子赏钱两百块。”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万虎生颤颤惊惊带着人一边呐喊着，一边再次朝着村子冲过去。此时，东方的天色已经露出一线白光，田野村庄里的所有情景开始暴露在视野中。这次虎生和队伍比较幸运，他们居然冲过了土围子。可是，他们刚刚越过土围子，从土围子里又传出数声爆炸，跟着数股火光冲天而起。
“完了，他妈的，这个裘中华，他到底从哪儿弄了这么多的地雷啊？”
望着被地雷炸得再次退却的队伍，他知道，这一次的行动彻底地失败了。却在此时，万虎生右手捂着流血的左肩，失魂落魄地跑回来：“团，团长，这仗真是没法子打了，土八路地雷太多，根本冲不进去。”
另外进攻南北两路的二连长和三连长，也都惊慌失措地跑回来，他们连帽子也都跑丢了：“团长，土八路的地雷太厉害，这样打根本不行，还是赶紧撤吧！”
“撤，撤他娘的。妈拉个巴子，都给我先撤回去。”冷国荣却也经受不住这样的损失，只好哭丧着脸下达撤退命令。冷国荣的部队在丢下几十具尸体之后，很快朝着莱水据点溃退了。
冷国荣根本想不到，他和周世福秘密接触之事，是被周世福的车夫周旺给透露出去的。昨天晚上周旺驾着大车拉着周世福从据点回到村子，见周世福已经无事回宅，周旺把大车驾回西场院卸了牲口，把马喂上，然后回自己的屋里装睡。等到四周再无动静时，他立即悄悄起身去了裘中华家。
裘中华其时正好在家未睡，听周旺说周世福这几天去找周步云了，而且回来之后又去了一趟莱水据点找冷国荣出兵。综合这些情报，裘中华判定，冷国荣一定会向大水泊东村发动偷袭，这才事先安排人布埋了地雷。不过，这一次埋的可不是十二个，而是二十多个，冷国荣的迟迟按兵不动，给他和高冠德创造了造地雷的机会。现在他们已经自制了五六十颗地雷，足够冷国荣喝一壶的。另外他还提前半夜在莱水镇西南的一片小树林里安排了两个人，秘密监视据点的行动，约定见到敌人出动就放枪。
果然，半夜到凌晨时候，天色还沉浸在黑夜里，冷国荣就带着几百人的队伍出动了……
其时村外的战斗打响之后，周世福顿时欣喜若狂。前几天他让周旺套上大车拉他去密城，目的有三个，一是把周步云的老婆孩子给送走，以免在家里受到共产党的影响。他早先听周步云说起过，这共产党的目的就是要共产共妻，所以把她们放在家里实在危险。他的第二个目的，是想让周步云派大军回来把裘中华给撵走，免得他在村子里兴风作浪。至于第三个目的比较简单，赶着大车出去一趟，虽然行动起来很秘密，可是左邻右舍肯定也能听到一点儿动静，如果被别人发现，肯定以为他是把家里的东西都送出去了，可以大大地避嫌。
他怀着这些目的一路催促周旺一气也不敢歇，饿了就坐在大车上吃自家昨天晚上烙的白面千层饼，终于在当天天黑之时到达周步云的营地。其时，周步云正在为秋山旅团长命令他率军到潍南一带扫荡而犯愁。一见到老爷子送老婆孩子前来，心里说不上是喜是忧，反而一直闷闷不乐。
周世福大为不解，只得追问他原由。周步云阴沉个脸把周世福拉到一边小声道：“爹您不知道，我现在是日本人的人，日本人整天指手画脚，这几天又要派我去打八路，我要是不去，他们肯定不愿意。可我要是去了，这次打的又是八路的主力，您说您这时候把老婆孩子送过来，您这不给我添乱吗？”
“添乱添乱，你光顾着你自己，倒不要这个家了？我跟你说，裘中华现在在村里闹腾得够欢实，把她们留在家里也不行。你要再不管，咱家那么大的家产可就没了。”
“这不可能吧？爹，那裘中华不是在八路队伍上吗？他回去干啥？”
“干啥？回去搞减租减息呗！他们的胃口还挺大，说是要减一半以上，最多要减到三分之二。这不要咱的命吗？那些地可都是咱家的地，是靠咱家才养活那些佃户的，还要减那么那多，还让不让咱活了？”
“这倒是个事儿。不过爹，我就是想调部队回去，日本人也不会同意，现在调动一个团都得经过他们同意。要不这样，您先在这儿住两天散散心，等我想出个好法子您再回去。”
“那，那行吧！哎，早些年听说，密城本地的驴肉挺不错的，你帮我弄点儿尝尝……”
有儿子的劝告，周世福便在密城里过了两天舒坦日子。周步云在密城里拥有一座占地两亩左右的宅子，是原密城之南土匪陈士龙所拥有的一套房产。陈士龙所部原有四百余人，均被周步云全部剿灭，陈士龙也死于乱军之中，他的那座宅子自然成了周步云的家产。周步云的老婆孩子进了城之后，都住在这儿。
这两天里，周世福的生活起居均有周步云派来的士兵侍候着。偶尔逛街时，周步云的两个亲兵一左一右背着盒子枪护拥着他，跟当县太爷的感觉挺相似。只是才住了两天，他的心一直悬着，饭也吃不下，苏东坡都爱吃的密城特产驴肉到他嘴里竟也开始无味。裘中华肯定不是找他开玩笑，这两天他不在家，姓裘的不会自己在村子里闹腾开吧？
一犯寻思，他再住不下去。像他这样的人，心情大多一样，无论上哪儿出门，家里的事儿老是挂在心上，生怕有些闪失。便告诉两个护兵，让他们赶快帮着找到他儿子，说是要马上回老家。其时周步云正心急火燎地开会布置战斗任务，听护兵一说，却对护兵道：“我现在没空，你们给他准备点路上吃的，再给他五百块钱，直接送他回老家就行。”
护兵忙跑回家，跟周世福说军长没空，他要回去就先送他走。周世福一听就来气，非要去会场找周步云讲理。护兵好歹说服他在家等等，再去找周步云，说老爷子现在发脾气了，军长要再不回家安抚怕是要闹到军营里来。周步云无奈，只好对在座的旅长团长说，各位弟兄，我家里有点特殊急事，先休会半小时。
周步云骑马跟着护兵一起回家，才进院子门，就见周世福耷拉个脸站在院子里。周步云跳下马迎上去：“爹！我这真有急事呢！所有旅长团长都在会场，您这一耍脾气，让我这面子往哪儿搁啊？”
“噢，我为了咱家的事儿跑那么远来找你，你就算不出面解决，回来送送我也不行？”
“我这不真是有事吗？要是误了事儿，日本人敢砍我的脑袋，您还真是想闹成那样？”
“弄半天，你现在只怕日本人不怕您爹我？亏我是为了咱的家产，这些家产到头来还不都是你的？现在共产党搞减租减息，这一步挡不住，下一步就好共产共妻了。”
“他们敢？”周步云闻听这一句，脸色瞬间变了，想一想，对他爹道：“爹，日本人要是不说话，我这部队真是不敢乱动。要不这样，我另外给你写封信，现在驻扎在莱水镇上的冷国荣势力不小，咱村若是有共产党，他肯定也睡不好觉，你拿我的信去找他，让他想想办法！”
周步云说完，即刻回屋，匆匆写就一封信，封好了给周世福带回去送给冷国荣，这才有了前面的故事。
所以刚才当他听见村外“轰隆隆”响成一片，还以为是冷国荣的人在放炮呢！便拿了一架木梯靠在墙头，趴在梯子上一直向外面乱瞅，眼看着炮火硝烟离村子越来越近，他真是高兴坏了。可是再过一阵子，外面的枪炮声就停下来。一直等到天色大亮，村外竟再无动静。尔后，他看见游击队的人三三两两往村子里撤，而且村子里还有些村民提着筐子篮子往外跑，大概是要给打仗的人送吃的。完了完了，这些佃户可都是种着他的地呢，虽说他对外声称只有四五百亩，实际上在他名下的土地有一千多亩。这些可恶的佃户，家里明明有粮食，冷国荣的人来收粮他们偏不交。一定是共产党纵容他们少交，共产党分明就是不跟富人一条心！该死的冷国荣，咋就不带着队伍冲进来把共产党和游击队都给消灭掉？
眼看着大街上的人开始多起来，而且一个个兴高采烈。周世福再无心思偷看下去。他们的笑脸意味着他们现在已经得了势，而后他们马上就要兴高采烈地朝着像他一样的富户开刀。好儿子，咋就不懂您爹的心思呢？光知道替日本人卖命，日本人能管着您家啊？有那些本事还不如拉一支队伍回来看家护院呢！
周步云现在下了梯子，觉得自己气儿完全喘不匀了。一听到外面的欢笑，就觉得心里堵得慌。他想回屋，可是进了屋子心情依旧压抑得不行，胸口像压了一块巨石。他终于忍不住，四仰八叉一下子躺倒炕上，两眼木呆呆地直盯着头顶上彩纸糊的顶棚……
自从上次那一仗，冷国荣再没敢上大水泊东村来。趁此大好时机，裘中华这天上午立即召集农协成员和党员瞅空开了一个大会。会议决定，再多找几个穷苦群众参加协会，然后由协会组织领导全村的减租减息工作。
开完会后，裘中华又组织了周世福和村里其他几户地主的会。在会上，他先是宣布大水泊东村农协正式成立，以后村里不管大小事务，都要经农协同意批准，才准办理。然后，又向地主们宣布了减租减息的数量标准。从现在起，他们出租的所有地和所有借粮借款，一律按照三成的办法来减。
会上，裘中华还让各家地主主动自报家里出租的地亩数。周世福知道胳膊扭不过大腿，心里闷闷不乐，只报了六百一十三亩。其他一些地主富户也都各自报了数儿。裘中华叫周清林分别记下来，又对所有地主说，已经定下的事情从今天起务必执行，任何人都不许反悔。另外从明天起农协派人到各家抄地亩册子，谁要不执行，就按破坏抗战论处。然后散会。
全村减租减息的事情基本结束，裘中华终于松了一口气，心想，今天晚上可以平安地歇一歇了。对了，那个冷国荣估计未来一段时间应该不敢再到大水泊东村来。另外因为上次的两场仗，村里好些青年都被鼓动起来，纷纷要求成立民兵队伍。正好这两场仗也缴了些枪弹，都在高冠德手里，有人有枪，高冠德也支持大水泊东村成立民兵队伍，万一两个村子以后有事可以互相支援照应。于是他主动调剂些枪弹给大水泊东村，当天就成立起三四十人的民兵队伍。
至于民兵队长人选，裘中华回家之后商议钱月娥，想让她当。钱月娥扑闪着大眼睛主动道：“不是我推脱事儿，你让您老婆当队长肯定没有说服力。况且无论胆量还是其他方面，女人比男人还是要差一些，你还是找个男的来当最合适。”
她一提议，裘中华只能另外考虑人选。下午天傍黑时，周旺已经十九岁的儿子周子贵一步从外面进来，问裘中华：“哥，咱民兵队伍以后咋办，以后到吃饭睡觉还是回自个家吗？”
裘中华看他背着步枪精神抖擞，笑道：“子贵，俺们正在商量找民兵队长呢！你来当这个队长咋样？”
“我？我不行，还是让俺金才哥当吧！他现在正招呼民兵在外面站队呢！他胆儿比俺大。前些日子他上胶西县城赶集，在城里碰见一个鬼子调戏妇女，被他一阵跟到胡同里用绳子给勒死了，后来他大模大样出了城，直到走出五里地，城里才响枪抓人。”
“还有这回事？等会你把他给叫过来。”裘中华倒是喜出望外。
“好的。还有，刚才俺问你那事儿，到底咋办？”周子贵看上去也挺机灵。
“民兵民兵，就是要住在家里，必要的时候再凑到一块儿。另外既然当了民兵，还得负责站岗放哨，不然等鬼子二鬼子摸进村来，一阵包了你们饺子，民兵队伍就白成立了。”
“行我知道了，回去我马上告诉金才哥。”然后周子贵喜气洋洋地走了。裘中华本来想等周金才过来之后再教导他一番，后来一想，倒不如自己直接到街上看看。便慢慢跟在周子贵身后一直走到中心大街，周金才果然在召集三四十人乱哄哄在那儿排队，秋菊和三四个女民兵也背着枪站在队伍里。周金才并不会喊口令，只是朝着那帮人道：“大家都站齐了。你，太靠前了，周家庆，往后点往后点，等一会儿咱中华哥要来训话，大家快点站好。”
眼看着他们乱哄哄站队，高冠德的人则在一旁围着他们直笑。裘中华到达后，看了一阵也笑了，先把周金才拉到一边，道：“金才，以后就你来当民兵队长吧？”周金才愣了一下，道：“我当行吗？你看他们根本都不听我的。”
“只要你当了队长他们就听你的了。你刚才不已经集合队伍了？”
周金才回头望望队伍，忽然有些羞愧：“哥，我，我那也叫集合队伍啊？您还是另外找一个人指挥吧！”
裘中华却不再跟他说啥，立刻站到刚才的队伍前头，大喊：“哎！大家都静一静，下面我宣布一件事情，”
乱哄哄的人群一下子静下来。
裘中华声音洪亮地道：“从今天起，咱大水泊东村的民兵队正式成立了。要说咱民兵以后干啥？今天的仗大家都已经看到，咱民兵的任务，就是保护咱村的老百姓。只要咱手里有武器，咱就不怕任何敌人，他们要来，咱就武装对抗。可咱要是没有队伍，等人家进了村拿枪指着咱，叫咱干啥咱就得干啥，到那时候咱可就成亡国奴了。大家说说，咱能过那样的日子吗？”
“不能！”大家一齐回应道。
“那好，既然队伍已经成立，俗话说的好，人无头不走，鸟无头不飞，咱还得宣布一个民兵队长，平时召集大家应付事情，包括平时训练。打仗的事情坐在家里可学不会，必须得搞一点训练。下面我宣布，由周金才担任民兵队长，周子贵担任民兵队副队长，大家觉得咋样？”
“愿意，愿意！”队员们又一齐回应。
周子贵一听让他当副队长，当场愣了一下，跑到裘中华面前笑着道：“哥，我当这玩意儿成吗？你还是另外选个人吧？”
“不行，既然大家伙都已经同意，必须由你来当。从今往后，你要好好支持周金才的工作，他不在的时候，你要顶起他的事儿来干。”
“非得我当啊？当就当，当不好你们再换我也行。”周子贵的话又惹得大家笑了一阵儿。裘中华看事情已经交待的差不多，便叫高冠德把带来的地雷都留下，让他带队伍先回自己村。然后，他又找来周金才和周子贵，向他们两个人交代一些晚上安排岗哨的事情，尤其让他们注意学会隐蔽，另外那些高冠德留下来的地雷，让周金才找几个妥实的人拿回家里先放好，千万不能让小孩子动，更不能随意挂弦。等到明天，让彭啸天把民兵队伍先按照部队军事操典培训一下，无论埋地雷，还是集合打仗，老是乱哄哄的可不行。
一切都安排得差不多了，他这才回家。一路走着，一路还在想，往后一两天，再把白里水泊减租减息的事儿也推一推，估计有高冠德参加一切好办。这边工作一稳定，得赶快回县上部署全县的减租减息。不能因为一个两个村庄耽误了全县工作。
一想到减租减息，他又开始不放心，不知道等他们离开后，周世福会不会捣什么鬼，这种人总是不放心，干脆再去找周清林嘱咐一下。于是又去趟周清林家，二人议了有一个多小时，周清林也是第一次操作这种事情，很是担心周世福会有反复。裘中华说，目前还是要尽可能多做说服务工作，另外还要依靠民兵队，包括一旦发生敌情，务必依靠民兵队伍，并想办法和白里水泊的高冠德取得联系。
他再回到家里，旺国早就睡了，彭啸天其时早已经在东间炕上躺下。钱月娥正在油灯下神态安祥地纳着鞋底，只是看他一眼，说她和旺国、彭啸天已经提前吃了饭，他的饭正盖在锅里。裘中华在炕头坐下来，不自觉地伸手抚摸一下她的额头，钱月娥只歪头一躲，裘中华干脆先到锅里拿了小半个蜀黍面的饼子回来，一边放嘴里啃着，一边回头同她拉呱：“让你当队长你也不当。不当也行，民兵的主要任务是打仗保护老百姓，得体力好才行，你还是当你的妇救会长，以后要发动好群众，多给部队做些鞋，多筹点钱粮。”钱月娥却不专心听他的话，只是凝着神看他，问他：“今晚你还要上东间睡啊？”裘中华笑道：“我还是跟他一起吧！我要过来睡，他肯定笑话我。”
“那行，那你早点睡，今天忙活一整天，肯定把你累得够呛。”
裘中华心说，钱月娥说的倒也是。这几天夜里，他倒一直没太睡好呢！现在被钱月娥说着，只咽下最后一口饼子，不由得打了个哈欠，于是道：“那我先去睡了。夜里若是有动静，你倒上心听听。”
借着灯窝里的油灯光，裘中华立刻去到东间屋内，不料彭啸天早在东间炕沿靠外的地方打起呼噜，那呼噜还带着旋儿，一声一声挺蜿转。裘中华想要上炕睡觉，彭啸天的身子却躺在炕沿处挡住他高低不让。心说，这鬼东西，恐怕今晚不喜欢我在这边睡。
只好又上了西间屋。钱月娥看着他诧异道：“你咋又回来了？”裘中华道：“他在炕头睡死死的，我怕惊醒他，只好又回来。”钱月娥皱起眉头道：“明天早上就不怕他笑话你？”裘中华见她脸上闪着坏笑，一把夺过她手里的鞋底子，捧起她的脸，一口气把油灯给吹熄了……
第二天一大早，裘中华和彭啸天未等离开大水泊东村，周清林就找上门来，说：“中华，有个意外事情，昨夜里周旺上俺家说，周世福可能自己隐匿了地，他家的地绝对不止这个数。”
“不止这个数？那他家一共是多少？”裘中华闻听挺吃惊。
“我也不太清楚，反正从每年帮短工来说，好像也不止这个数。周旺说，大概能差个三四百亩吧？要是差这么多，可不是一个小数目。”
“不行，这件事咱得找找周世福。你叫金才带上几个民兵，咱上周世福去一趟。”
周清林一口应答，马上去找周金才安排。这边裘中华叫上彭啸天，立马出门朝周世福家走去。一路走一路还在想，本来以为让这些土财主报一下数就行，没想到他们还打了遮掩？要是周世福会打遮掩，那青杨村的杨道臣，火神庙的刘洪禄，他们不都会这一手吗？本来还以为减租减息工作进行得挺顺利，没想到留下那么多漏洞，从今往后，自己的工作还是要再细一些才好。另外，鉴于目前的对敌形势，下一步还是要成立一支县大队，武装斗争永远是必不可少的革命手段。
那天上午，他们赶到周世福家里追查一番，果然从他家账房的地亩册子查到了周世福漏报的田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