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耀先脑瓜子就这么一溜号,“白狐”的话就没有注意听:“栾一平是我两年前在警察厅特务科发展的‘内线’,代号的确叫做‘小炉匠’。因为栾一平原来的确就是从事‘焊洋铁壶’的手艺人。‘小炉匠’这种手艺人在哈尔滨是很常见的行当……战兄!”
“白狐”把他成功策反警察厅特务科的特务这么重大的成就,轻描淡写、脸无得意之色的说出来,城府之深,让解耀先不由得又对他高看了一眼。
“白狐”忽然发现解耀先神不守舍,于是喊了他一声。解耀先没法说这个“栾一平”不知道是不是曲波曲叔叔《林海雪原》中那个非常出彩的反面人物栾平、栾警尉,他急忙歉意的笑了笑,说道:“哦,对不起毛兄!你才刚一说‘小炉匠’,俺呼喇一下想起来,俺去‘老独一处’饺子馆和你接头那前儿,在饺子馆儿门外有一个‘小炉匠’在那旮沓喊‘焊洋铁壶嘞!修理白铁锅!’呵呵,俺还以为是向你报信儿,说俺来了呢。”
“白狐”难得的咧了咧嘴,总算是有了笑容。他边在解耀先和自己的酒盅中斟满“烧刀子”,边说道:“难得战兄也知道‘小炉匠’!‘洋铁’这个东西是清末民初以后才在民间普遍使用的,这一行手艺的历史并不太长。”
解耀先用中指在桌面上轻轻地敲了三敲,对“白狐”给自己斟酒表示感谢,笑眯眯的说道:“嗯,俺也是听说的!‘小炉匠’的生意,就是为各家各户,还有茶馆、饭铺之类的修理炊具和器皿,最常见的是锔大缸、补铁锅,包括用‘洋铁’制成的壶、桶、锅、盆之类,农忙的时候还给钉镰刀。很适合在山里山外东走西窜,在街里走街串巷,收集情报。”
“战兄,慢点喝!”“白狐”举起酒盅,碰了一下解耀先的酒盅,把“烧刀子”一饮而尽。“白狐”接着,又呲牙裂嘴的夹起一块儿酱牛肉放到嘴里,慢慢咀嚼着,接着说道:“‘小炉匠’栾一平不仅能说会道儿,是个溜须拍马的好手,他的手艺也相当不错!小炉匠那点活儿他不仅手到拿来,还能修理箱柜上的钌铞儿、拉手及香炉、烛台等铜锡小什件和器具。还能做些铁皮活,用铁皮卷水桶啥的。嘿嘿……‘没有金刚钻,别揽瓷器活’嘛。”
解耀先喝干了酒盅中的“烧刀子”,拿起酒壶边在“白狐”的酒盅中斟酒,边说道:“毛兄,俺杀栾一平那一刀是俺杀了那个高个子特务之后,把攮子当飞刀用给了他一刀。按理说,俺应该检查栾一平死了没有,可是那个高个子死后撞翻了炉子,屋子里着火了。事起仓促,俺怕困在屋子里,无暇检查栾一平死了没有,就‘三十六计走为上计’了!话又说回来,像栾一平这种人,小弟总有不好的预感,建议毛兄在使用时谨慎为上!‘谨慎能捕千秋蝉,小心驶得万年船’嘛。”
解耀先竟然把陆学良警告他的话,说出来告诫“白狐”。他不愿意说他知道那个高个子特务叫“穆仁智”,要是说了,还得解释他是拾到穆仁智的“派斯”才知道的,忒麻烦。干脆直接省略了这个无关紧要的环节就完了。
“白狐”把嘴中的牛肉吞进肚子里,说道:“谢战兄提醒!诸葛亮一生谨慎,唯有一时疏忽,用了马稷一次,招致街亭之败,间接导致了整个北伐事业的失败。那‘小炉匠’栾一平只是和我的一个部下单线联系,请战兄放心!不过,日前‘大和旅馆’门前一战,‘小炉匠’倒是立下大功。是他制造了‘欧诺’牌出租车撞翻了马车的车祸,使得差点被‘欧诺’牌出租车撞到的小日本鬼子宪兵队特高课的小野平太郎少尉一害怕,手中的‘王八盒子’竟然走了火,及时向咱们报了警,才没有吃更大的亏!哼!不说这些倒霉的事儿了,说点提气的!战兄杀的那个高个子特务叫做‘穆仁智’,是警察厅特务科唯一的狙击手。战兄杀了穆仁智,特务科的科长‘笑面虎’又该闹心了!嘿嘿,那穆仁智是哈尔滨警校狙击手班毕业的优等生,在他那一届毕业生里,他拿了射击和擒拿格斗两个第一。战兄一招之间,用穆仁智的匕首杀了穆仁智,身手之高,小弟佩服得五体投地!不愧是军统‘八大金刚’中的老六。来,这一杯酒小弟敬战兄!党国有战兄这样的人才,幸何如之!”
“谢毛兄!俺只不过是军统八兄弟之中最不成器的一个!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用之所趋异也。太上,不辱先,其次不辱身,其次不辱理色,其次不辱辞令,其次诎体受辱,其次易服受辱,其次关木索、被箠楚受辱,其次剔毛发、婴金铁受辱,其次毁肌肤、断肢体受辱,最下腐刑极矣!干!”解耀先在给黄二愣子、关老蔫儿和刘树山三位工友送殡的路上,与陆学良的一席话,已经使他的灵魂得到了升华,解耀先和战智湛更趋于合一。“侠之大者,为国为民”与“士之大者,为国为民”一字之差,已有不同的境界。党的利益至高无上!人民的利益高于一切!信仰似金,永不变色,这是信仰的传承。
“干!……”“白狐”喝干酒盅中的“烧刀子”之后,皱着眉头品味着解耀先的这段话。犹如咀嚼酱牛肉般,越咀嚼越有滋味儿。解耀先引用司马迁《报任安书》中的这段话,“白狐”没有读过,但是意思他是懂的。也就是说,包括他“白狐”毛大明在内军统同仁,即使受尽苦难,就算是死,也在所不惜。“党国的利益至高无上!”他自己不也向解耀先表白:“只要把倭奴赶出中国,我于愿足矣。就是千刀万剐,也在所不惜!何况区区一副心肝呢?”
解耀先把一块“溜豆腐”吞进肚子里之后,对“白狐”笑吟吟的说道:“毛兄,俺一刀没有要了‘小炉匠’栾一平的命,没有给他带来啥麻烦吧?”
“没有!”“白狐”摇了摇头,接着说道:“桃花巷‘丽春院’那场戏本来是‘笑面虎’导演的‘挖出深坑等虎豹,撒下香饵钓金鳌。’‘小炉匠’开枪报警,只是为了自救。就算他不开枪,他和穆仁智的狙击点大火烧起来之后,那‘虎豹’岂能往坑里跳?‘金鳌’又岂能咬他的钩?‘小炉匠’大难不死,就算无功,可也没罪!他眼目前儿由特务科的一个特务陪着,在市立医院养伤呢。不过……我说战兄,你又杀人又放火,是不是给那个啥‘虎豹’,或者是啥‘金鳌’报信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