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RU”王牌特工“狄安娜”“感谢中国‘老六’同志”的口信很快就传到了北满省委秘书长刘劭燚同志的耳朵里。收到“狄安娜”的口信儿,刘劭燚的意外丝毫不亚于他刚刚从北满省委布设在警察厅的内线“刀螂”那里获得情报时的惊疑。只不过,“狄安娜”的口信儿进一步证实了刘劭燚的判断。那就是日伪在齐齐哈尔街实施的“打草惊蛇”和“守株待兔”行动和国际北满特科有关,而不是简单地针对军统。胡子抢银行?那是糊弄鬼的话!
“大妖山魈”出现在“横滨银行”的枪战现场,这两天在哈尔滨传得沸沸扬扬的,说得有鼻子有眼儿,要多玄乎有玄乎。这件事,刘劭燚的警卫员兼交通员,代号“战将”的哈丹巴特尔去圣·索菲亚教堂后身“客回头”大车店和“忠诚”同志接头回来后,说起“大妖山魈”来那可是绘声绘色、眉飞色舞。大有英雄惜英雄,好汉爱好汉的感觉。刘劭燚并没有打断“战将”的兴致,笑眯眯的听着“战将”讲述“大妖山魈”的传奇故事。
“战将”走进客回头大车店的时候,早已是万家灯火了,大车店里显得更加昏暗。大车店的伙计尤三将脏兮兮的毛巾一甩,搭在肩上,对“战将”拱了拱手,笑吟吟的说道:“唉呀妈呀!这不是哈五哥吗?您可是有日子没来了。哈五哥今儿个咋这么闲着?”
“战将”对外的公开身份姓“哈”,在八杂市儿里扛包,就是帮人装车卸货卖苦力的。就像经典小说《铁道游击队》中铁道游击队副队长王强在洋行中扮演的角色。
“战将”自称“哈老五”,是个回民。大家都很敬重这位好打抱不平的“哈老五”,人人尊称“哈五哥”。“战将”摸了一把浓密的连毛胡子,笑着对尤三说道:“也没啥正经事儿,就是晚上高粱米饭吃撑着了,出来溜达溜达消化消化食儿。呵呵,老长时间没听车老先生的评书了,这不,就进来瞅一瞅车老先生在不在。”
“唉呀妈呀!哈五哥您今儿个可算来着了,车老先生正在里边啦讲‘赵子龙血战长坂坡单骑救主’呢!呵呵,哈五哥里边请!”尤三说着,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是吗?我最宾服赵子龙了!”“战将”喜出望外的说着,双手抄在袖子中走了进去。
果然,在乱哄哄的大车店中,紧靠里边的火炕上有一个小天地,那里围坐着不少人,都聚精会神地听一个胡子拉碴的老先生讲评书。这个老先生就是“战将”说的“车老先生”,他盘腿坐在炕里面,没有修整的胡子长得很长,头发齐在耳丫子上,长瓜脸,高鼻梁,稍微有些驼背,穿着一件藏青色粗布棉袍,长腿便裤,扎着腿带,脚蹬牛皮靰鞡。
从车老先生这身穿着打扮看,很像一个教私塾的老先生,或者是摆摊为人代写书信的“代书”。只不过,车老先生又像是一个盲人,他的眼睛经常眯缝着,好像患有“阴天乐”的人的眼睛怕光一样。而且,车老先生特别喜欢戴一副茶色眼镜,在大车店这么暗的屋子里也舍不得摘,就好像这副眼镜是四块钱“老绵羊票子”一天租来的,不戴不合适。的确,车老先生戴的眼镜是黄铜框子,粗重的方腿上还长些绿色铜锈,好像才出土的文物一样。
“战将”站在听书的人群外面,向车老先生望去,只见他正讲《三国演义》“赵子龙血战长坂坡”一段。车老先生的声音不大,除了坐在他跟前的那些听得入神的人之外,稍远一点的就听不清了。但是,“战将”的听力很好,车老先生的评书他听得很真亮。
车老先生虽然戴着一副茶色眼镜,但是“战将”能够感觉到车老先生已经发现了他,并向他微微点了下头。这是心有灵犀一点通的知会,一般人是感觉不到的。别看这位“车老先生”满脸胡子拉碴,一副老模喀什眼的样子,那是化妆的结果。“车老先生”实际上和“战将”同龄,化名车启超,是北满省委情报一组组长,代号“忠诚”。
“战将”知道“忠诚”得讲到“且听下回分解”的时候才能抽身出来。他现在有足够的时间听“忠诚”白话“赵子龙血战长坂坡单骑救主”。
只听“忠诚”讲道:“上回书说道,曹阿瞒的背剑大将夏侯恩把子龙的去路挡住。那子龙此时心急如焚,心里就想着糜夫人跟阿斗,根本无心恋战。可没想到夏侯恩身后这口青釭剑把子龙吸引住了。这夏侯恩也是死催的,他不知道子龙有多大本事,往前一催马,开山钺就劈来了。子龙龙胆亮银枪一抖,枪尖儿就奔夏侯恩的手腕来了。夏侯恩吓了一跳,他一翻腕子,就拿这开山钺压子龙的龙胆亮银枪。子龙心说,指不定咱俩谁伤谁呢。子龙手中的龙胆亮银枪往上一翻,就压住了大斧。子龙不让夏侯恩缓气儿,一颤枪杆。夏侯恩只觉得虎口发麻,两膀发酸,差点儿从马上掉下来。那子龙的手多快呀,就在两马一错镫这工夫,龙胆亮银枪交于左手,伸右手把夏侯恩身后这口青釭剑攥住了,使劲一拽‘过来吧!’愣把夏侯恩的袢甲绦拽断了。夏侯恩心说宝剑是丞相的,没宝剑丞相还不要我的脑袋?你把宝剑给我!子龙似乎是说你别忙,我给你!只听‘呛啷啷’一声响,接着就是‘噗嗤’!各位猜怎么着?”
坐在火炕角落暗影里的一个年轻人笑着说道:“呵呵,那还用猜!定是常胜将军赵子龙一剑砍了夏侯恩的脑瓜子!”
在听书人的哄笑声中,“忠诚”接着讲道:“小斌子说的对极了!只见子龙拔出青釭剑,冲夏侯恩来了个‘拨草寻蛇’,对着他脖梗子一挥,夏侯恩的人头叽里咕噜的滚到地上,尸首也从马鞍子上往下一掼,就下去了。”
“好哇!”听书的人立刻热烈地鼓起掌来,一片叫好声。
人们的喝彩声渐渐平息下来之后,“忠诚”正想接着讲“赵子龙血战长坂坡单骑救主”,忽然,角落里一个嗓音低沉的声音笑道:“呵呵,听车老先生的‘赵子龙血战长坂坡单骑救主’,咋那么像前儿个晚上‘大妖山魈’他老人家神出鬼没的光降花园街,‘呛啷啷’一声响,一把抢了小……那个呐见直吉大太君的刀,反手‘噗嗤’一刀,就那啥了!”
一个声音打趣儿道:“我说索三儿,你不在‘三十六棚’听战先生讲老子的《道德真经》,大老远的跑到我们这旮沓来干啥?我们可不想听你白话《道德真经》,得听《三国演义》!”
索三儿笑道:“我说‘狗剩子’你臭嘚瑟啥呀?咋哪儿都能显着你呢,那旮沓凉快那旮沓歇着去得了!我不光爱听战先生讲老子的《道德真经》,还爱听车老先生讲的《三国演义》。我们‘工人夜校’得过了二月二才能上课,还得几天。上课了就没功夫听车老先生讲的《三国演义》了,这不,得抓紧抽工夫来听车老先生讲的《三国演义》呀。”
又一个人叹了口气说道:“唉,我姐夫在国军哈尔滨宪兵团当兵,前儿个晚上他们小队的两个班在中队长呐见直吉大尉带领下执行完任务返回营房,在路过花园街的‘横滨银行’后院前儿,遇到了‘大妖山魈’他老人家。也不知道咋那么寸,当时正有胡子抢劫‘横滨银行’,呐见直吉太君命令我姐夫他们从‘横滨银行’后院包抄过去,断了胡子的后路,剿灭胡子。没想到胡子还有帮手,和我姐夫他们‘噼里啪啦’的交上了火。忽然,我姐夫听到了一阵‘嘿嘿嘿……’的笑声,这笑声贼啦瘆人,就连能把耳朵都震聋的枪声都没有压住。我姐夫吓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汗毛都立起来了。我姐夫吓得忘了开枪,转过头看去,只见身后的花园街上不知道啥前儿出现了一个黑影。”
“狗剩子”听到这里,说道:“唉呀妈呀!李铁这么一说,我都起鸡皮疙瘩了!”
李铁似乎对“狗剩子”打断他的话感觉不满,抹搭了“狗剩子”一眼之后接着讲道:“我姐夫看到一个身披黑色战袍的黑影脚不沾地的飘呀飘的飘了过来,花园街上也不知道啥前儿刮起了风,黑影的战袍飘飘悠悠的飘了起来。这风不像是平时见惯的东南西北风,说不出来是一种啥感觉。我姐夫说就好像进了传说中阎罗殿,花园街上一片显得鬼气森森。”
李铁讲到这里,大车店中一片死寂,本来是来听“忠诚”评书《三国演义》的人们一下子都被吸引到“大妖山魈”的传说中去了。李铁本人似乎也进入了他讲的故事中,胆战心惊的接着讲道:“忽然,我姐夫瞅见这个黑影双手一举,两条火舌立刻喷出。唉呀妈呀!原来是一个会使掌心雷的神仙!借着掌心雷的亮光,我姐夫一下子看清了这个黑影那张红了吧唧,绿不唧能吓死人的丑脸。我姐夫脑瓜子平常前儿就贼啦灵,他马上反映过来这是‘大妖山魈’他老人家降临花园街了!我姐夫吓得魂飞魄散,什么都不顾了。他惨叫一声,扔了枪,爬起来就跑。我姐夫也就跑出去二三十步远,就感觉两条腿一个劲儿大膘儿,咕咚一下摔倒。”
索三儿连嘲带讽的说道:“呵呵,我说李铁,你姐夫跑的可真快,可你姐夫跑得再快也跑不过‘大妖山魈’他老人家呀。那是‘大妖山魈’他老人家没稀得理你姐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