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面虎”的部下没人敢说他们的科长是假惺惺的伪君子,却也有脑瓜子一根儿筋的人偏偏卖弄学问,东拉西扯的非要把“仙堂文化”与其它传统文化相对立。摇头晃脑的把不知从哪儿听来的学道:“科长所言甚是!道教《太上天坛玉格》有云,‘一切上真天仙神将,不附生人之体,若辄附人语者,决是邪魔外道,不正之鬼,多是土地及司命能作此怪,行法之士当审察之。’世尊曰,‘复有邪人,上无师得,下无师证,被鬼迷制,邪悟聪明,不假修功,自言成道,外托佛教,内行邪法,惑乱世人,同入邪路,灭佛智种,第三外道。’”
更有不知死的家伙本意想附和,却不会说话:“‘保家仙’中,‘清风’指男鬼,而‘烟灵’指女鬼。这只不过是‘保家仙’抄袭了道教鬼仙的一些观念……”
这家伙话还没说完,立刻遭到周围一些人的围攻。而“笑面虎”心中恚怒,却笑而不语。
给“保家仙”上完香后,“笑面虎”心里还是不踏实,他越琢磨心越虚,就总想探听点消息,瞅一瞅“王胖子”临死前有没有把自己给撂出来。可“王胖子”是间谍,已经被处死了,还能找谁去打听消息呢?找日本人打听消息?那些日本人一个一个的没有相信中国人的。一本正经的办业务还行,要是一打听啥消息,这帮瘪犊子揍儿的咋瞅你都像“反满抗日”分子。要是再给抓进宪兵队,不问青红皂白的打个一佛出世,二佛升天,那可真是冤出大天来了!
“笑面虎”似乎天生就是为反谍而生,不然的话,有“谍王”之称的土肥原贤二能那么欣赏“笑面虎”嘛。“笑面虎”的能力很强,能力强的人,同样野心也大。这个“笑面虎”不死于他的自大,也会死于他的野心,甚至死于他的孤傲。和“笑面虎”共事其实挺难的,谁都猜不透他在想些什么。这就是“笑面虎”的特点,他的特点简直比腰间盘还突出。
“笑面虎”这两天实在是“傲”不起来了!他思来想去的没什么好办法,就找他们家胡同口的王半仙儿“王大鼻涕”算上一卦。实际上,“王大鼻涕”就是一个跳大神的,平时鼻涕啦瞎的,可是一跳起大神来,那就“神仙”附体,一副神秘兮兮,仙风道骨的模样,让人咋看也不是“五弊三缺”的货色。在“笑面虎”家的这条胡同里,“王大鼻涕”的名气不是一般的大。都说他能掐会算,料事如神,据说谁家的猫下的小崽儿有几个公几个母他都能算出来。
可别小看了那跳大神的,那个时候在现在东北的广大农村,也包括哈尔滨,跳大神看病的,看香火算命的那是相当的盛行。跳大神,说得通俗一点,是活人与死人邪祟沟通的方式。东北在很久以前,人们对大自然充满了崇拜和敬畏,往往借助神灵来判断是非。在那个刀耕火种的年代,人们信奉萨满,希望获得精神寄托,从而获得安慰。充满了神秘的民间怪谈色彩的跳大神,似乎离我们并不是那么远,但却又好像也不怎么近。现在跳大神更多的被作为一种民族艺术被保留了下来。正式称谓叫“萨满舞”。“萨满”是满族的巫师,萨满舞也就是巫师在祈神、祭礼、祛邪、治病等活动中所表演的舞蹈。
“笑面虎”来到“王大鼻涕”家楼下,推开门还没走上楼梯,就听到“王大鼻涕”那二椅子般的声音在唱神曲请大仙:“日落西山黑了天,家家户户把门关,喜鹊老鸹森林奔,家雀扑蛾奔房檐,五爪的金龙归北海,千年王八回沙滩,大路断了行车量,小路断了行路难,十家上了九家锁,还有一家门没关,叫老乡请听言,点起了大难香请神仙呐,哎咳哎咳呀!”
“笑面虎”一听就知道“王大鼻涕”这是在给人看病。“笑面虎”蹑手蹑足的沿着木楼梯走上楼去,只见“王大鼻涕”家门口穿堂的长椅子上,坐着一胖一瘦两个中年妇女。这两个中年妇女显然不是来找“王大鼻涕”算命,就是来找“王大鼻涕”看病,正在排队。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排到自己,站着太累了。“笑面虎”走上前去,对两个中年妇女笑眯眯的说道:“两位大姐,我也是来找‘王半仙’看事儿的,可以坐在这里吗?”
那两个中年妇女穿的虽然不是什么绫罗绸缎,却也十分得体,显然也是富贵人家的太太。她们不认识“笑面虎”,哪里知道面前这个人就是杀人如麻、吃人不吐骨头的警察厅特务科科长“笑面虎”高胜寒三等警正。长得胖一些的中年妇女可能在家里就是一头“母老虎”,她哪里会惯着“笑面虎”。这个胖一些的中年妇女脖子一梗,正眼也不看“笑面虎”的说道:“哼!瞅你岁数都快赶上我二大爷了,谁是你姐呀?我有那么老吗!”
这个胖一些的中年妇女自然不知道她已经摸了一把阎王的鼻子。“笑面虎”为人十分阴鸷,他碰了一鼻子灰之后虽然感觉有些尴尬,但满脸的笑容却依然如故。
那个瘦一些的中年妇女见“笑面虎”虽然笑眯眯的十分客气,可一见他的穿戴,就知道面前这个人非富即贵。这个瘦一些的中年妇女急忙站起身来,彬彬有礼的说道:“这位先生,我这妹子性子有点急,您大人大量!我们也是来找‘王半仙’看事儿的,您请坐吧。”
“谢谢大姐!”“笑面虎”含笑对那个瘦一些的中年妇女哈了哈腰,又转过身去,阴森森的小三角眼盯着那个胖一些的中年妇女,笑着说道:“谢谢大妹子!”
那个胖一些的中年妇女被“笑面虎”如刀的目光刺得打了一个激灵。她抹搭了“笑面虎”一眼,就把脑袋转向一边,不敢再看“笑面虎”的眼睛。
“笑面虎”坐在那个瘦一些的中年妇女身边的长条凳子上,听两个中年妇女神乎其神的大侃特侃也不知道是哪个胡二邋遢家闹鬼的奇闻异事。“笑面虎”笑眯眯的听着,他可不相信两个中年妇女所说的这种八卦新闻,“笑面虎”从来不简单的把鬼当做灵异。他坚信,在灵异世界中鬼是无足轻重的,只有少数的鬼才有能力骚扰人。所以,人们一般所遇到的关于鬼的事件,大多是自己的感觉而已,与鬼无关,顶多算心魔。“笑面虎”这时的“心魔”确实是“鬼”,只不过是他担心给“王胖子”的那些批件被横田正雄察觉而已。
“笑面虎”如坐针毡,六神无主,祈求“保家仙”保佑不算,还要去找“王大鼻涕”卜卦,那哈尔滨宪兵队特高课的课长横田正雄少佐的心情一点也不比“笑面虎”好。
在审讯小山子时,小山子被折磨得生不如死,一顿胡吹六哨之后,希望能够苟活性命,横田正雄自然没有全听明白。可是,担任记录的宪兵大友藤义中士却听明白了。
当横田正雄翻过来调过去的看了好几遍大友藤义的审讯记录之后,满脸的狐疑。宪兵队悬赏一千快“袁大头”,买其首级的“北满省委秘书长”刘劭燚?天上掉馅饼了?刘劭燚横田正雄已经追踪一年多了,有好几次都差一点抓到他。刘劭燚的代号是“老六”?横田正雄还是第一次知道。有一次,横田正雄甚至都远远的看到了刘劭燚的背影。可惜的是,还是让刘劭燚抛了。刘劭燚的背影就像配属给横田正雄特高课的“满人侦缉队”队长刘双魁,身高起码在一米八左右,长得那是五大三粗的,怎么可能是小山子描述的中等身材的“老六”呢?至于说刘劭燚参与了袭击“大和旅馆”,是“大妖山魈”?这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当真是“天照大御神”显灵了,横田正雄的脑子中忽然一阵清明,马上由小山子描述的代号“老六”的刘劭燚的体貌特征,联想到了在老站的“大和旅馆”门前跑掉的余震铎六弟,军统一处军情科情报员,人们背地里称之为“鬼子六”的解耀先上尉,以及一伸手就抢了自己的“御赐刀”,一招之间就杀了两个身经百战的两个宪兵的“大妖山魈”。
多年以来从事反谍工作所养成的直觉告诉横田正雄,“老六”绝非“北满省委秘书长”刘劭燚,而是“大妖山魈”,小山子只是听说过刘劭燚,根本没见过,最大的可能是在吹牛。
一想到把自己打得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的“大妖山魈”,横田正雄脸色苍白,脑瓜子一片空白,就像中了金庸金大爷的名著《笑傲江湖》中日月神教教主任我行的“化功大法”一样,感觉浑身用不完的力气正在一点一点的消失。当时一刀就砍断了王楚飞手臂的神勇,此时此刻不知道跑到什么地方去了。横田正雄身不由己的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半晌说不出话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横田正雄的魂魄也回归躯壳。他擦了擦额头的冷汗,继续他的推理。
如果小山子所说的“老六”与“鬼子六”解耀先、“大妖山魈”是同一个人的话,很多事情还是无法解释通。国际北满特科“古斯达夫尔斯基”中国特工小组是隶属于“GRU”的行动特工小组,那“鬼子六”解耀先可是军统一处军情科上尉情报员,怎么可能穿一条裤子?
横田正雄头痛欲裂,拼命地揉着自己的太阳穴。许久,这才想起警察厅特务科的科长“笑面虎”曾经询问过“鬼子六”解耀先和“大妖山魈”是否会是同一个人。可是,余震铎认为绝无可能。那“鬼子六”解耀先就算身手了得,也绝没有一伸手就抢了横田正雄的“御赐刀”的本事。就算那两个宪兵伸长了脖子等着解耀先来杀,解耀先也没有本事一招就办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