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烟鬼?”“佛灯”有些诧异地脱口说道。可是,“佛灯”显然又在掩饰着什么,他有些欲盖弥彰的问道:“我说老板呀,总不成真有叫这种名字的吧?”
“佛灯”的失态虽然让解耀先感到奇怪,但是,解耀先还真没多想。不过,正像“佛灯”想掩饰的,“佛灯”并不是不相信真有叫“大烟鬼”这个名字的人,而是他刚刚协助滨江组组长“白狐”毛大明的左右手之一少尉情报员,代号“旱魃”的谭庆林和“大烟鬼”完成交易。
每当“大烟鬼”出现在人们的视线中,总是形影不离的跟着四个人。这四个人分别叫做“二头”、“二板牙”、“二喯喽”和“二勺子”这四个无赖。这四个无赖和“大烟鬼”是发小,打鼻涕啦瞎那会儿一块儿堆儿玩儿大的。他们的绰号本来都是“大”什么的,可是“大烟鬼”成“棍儿”之后,这四个人感觉再叫“大”什么的岂不冲撞了老大的名讳?于是乎,四个人七嘴八舌的一商量,索性都把“大”改成了“二”。
提起“大烟鬼”来,虽不能和苟熙玖等哈尔滨的恶霸“三玖”相提并论,那也是哈尔滨的一大名人。这个“偏脸子”的“大烟鬼”人长得瘦高,瘦到什么程度呢?人们都说,来一阵西伯利亚刮来的小西北风,就能把“大烟鬼”刮跑。“大烟鬼”满脸焦黄,一点光泽都没有,长得十足就像一个“瘾君子”。可是,就“大烟鬼”这么个人,不只是在“偏脸子”,在哈尔滨的黑道上也是大大的有名。“大烟鬼”坑绷拐骗、巧取豪夺就不说了,反正“偏脸子”的老百姓都称“大烟鬼”五行缺“德”,和他四个形影不离的兄弟合称“偏脸子”的“五大缺德鬼”。而“偏脸子”的“五大缺德鬼”所干打瞎子、骗傻子、骂哑巴、敲寡妇门、挖绝户坟、扒老太太裤衩子的缺德事儿不算,干得最缺德的缺德事儿就是贩卖大烟了。
“大烟鬼”五行缺“德”,可他要是比起小日本鬼子来,那就是小巫见大巫了。小日本鬼子占领中国东北之后,就将种大烟、卖大烟作为“国策”之一,成立专门机构,推行《暂行鸦片收买法》,把整个种植、生产、收购、加工、储存、销售和吸食器具的制售等等,都高度垄断起来。也就是说,小日本鬼子关东军和伪满洲国是最大的公开合法的毒枭。不仅直接摧残中国老百姓,还赚取了巨额暴利,为其侵华战争提供了巨大财力支撑,其恶行令人发指。
“大烟鬼”贩卖大烟并不是靠他自己,他还没有这么大的道行。也就是说,“大烟鬼”只是个明面上跑腿儿的,他的后台老板是“滨江三少”中的李忠和。“滨江三少”是苟熙玖的儿子苟义智,也就是“狗一只”,与李玖鹏的儿子李忠和、“江上军”伪军官武运玖的儿子武植三个无恶不作、人见人嫌的纨绔子弟的合称。“滨江三少”到了哪儿,哪儿就鸡飞狗跳,人们尤如躲避瘟神般,避之唯恐不及。“滨江三少”是坏事做尽,恶行不齿。
“大烟鬼”贩卖的大烟是有一整条产业链的。五常的土匪“韩大牙”在山里边种大烟,“韩大牙”的儿子“二杆子”把大烟倒腾到哈尔滨,卖给李玖鹏的儿子李忠和。李忠和在哈尔滨那也算是有身份的人呀,怎么可能去做倒腾大烟这种养活孩子没屁眼儿的缺德事儿呢?所以,李忠和就把“二杆子”送来的大烟交给“大烟鬼”,由“大烟鬼”出头去卖。
军统滨江组组长“白狐”毛大明的藏身之地离“大烟鬼”的家没有多远,他也知道“大烟鬼”倒腾大烟。当军统总部把二十万假“老绵羊票子”,怎么流通到市场上去,可把“白毛老狐狸”愁坏了。他的左右手代号“山狸子”的中尉情报员侯殿臣和代号“旱魃”的少尉情报员谭庆林干着急也帮不上啥忙。
忽然,院门外不知道谁经过,边走边骂“大烟鬼”倒腾大烟害人,缺了八辈子德了。说者无心,听者有意。“白狐”不由得心中一动,立刻有了主意。“白狐”一摆手,把“旱魃”叫了过来,在他耳边如此这般,这般如此的嘱咐了一通。
“旱魃”听了吓了一跳,磕磕巴巴的说道:“组……组座,咱们咋……咋干这事?”
“白狐”抹搭了“旱魃”一眼说道:“你只知道这东西害人,却不知道这东西还能救人。这东西祸害人的同时也是制造药品的原料,是十分重要的战略物资!”
“这东西还是战略物资?”“山狸子”和“旱魃”面面相觑,只得执行命令。
“白狐”的思路并不复杂,就是要让“大烟鬼”没见过的“佛灯”乔装成关内来的商人,经过认识“大烟鬼”的“旱魃”的引荐,买下“大烟鬼”手头所有的大烟。结果,“白狐”耗资十一万“老绵羊票子”。一次就做成了这么大买卖,“大烟鬼”自然高兴。可是,当这十万“老绵羊票子”存入李忠和开办的银号时,经验证,都是假钞。李忠和上吊的心都有了。
李忠和恨不得把“大烟鬼”千刀万剐了,剁吧剁吧喂狗!他把“大烟鬼”找来,臭骂了一顿之后,追问这批货到底卖给谁了?“大烟鬼”论打论杀眉头都不会皱一下,就算是砍了他的脑袋,他也会嚷嚷只不过是“碗大个疤”。可是,“大烟鬼”从来没经历过这种事儿。这钱还能有假的?“大烟鬼”吓懵了,一个劲儿的叫屈,说是“偏脸子”的“豹子哥”带来的那个老客把他害惨了。“大烟鬼”赌咒发誓三天之内把货追回来,不然,杀“豹子哥”全家。
这事儿可比奔丧还急!“大烟鬼”赶紧带着片刻不离的四个“二”,一点时间也没耽搁,怒火万丈的杀奔“豹子哥”的家。到了“豹子哥”的家,“大烟鬼”一见是铁将军把门,气得差一点得了脑溢血。“大烟鬼”嚎唠一嗓子,“豹子哥”家的邻居哆哆嗦嗦的走了出来,告诉“大烟鬼”,昨儿个晚上就没听见“豹子哥”家里有有人的动静。
“大烟鬼”所说的“豹子哥”就是军统滨江组代号“旱魃”的少尉情报员谭庆林。“旱魃”完成了采购任务,这时正带着军统滨江组的两个弟兄和军统别动队的人一道,押着货物已经过了双城。“旱魃”的任务是把军统别动队的人和货物护送到扶余,交给军统新京站的人。
“二勺子”也不知道听谁说的,有人在齐齐哈尔街那一拉溜儿见过“豹子哥”带来买货的那个老客,兴许那个老客的家就住在那旮沓。“大烟鬼”这才带着四个“二”,和一大帮打手,杀气腾腾的杀奔齐齐哈尔街。一群流氓把齐齐哈尔街闹了个鸡飞狗跳,也没找到那个用假“老绵羊票子”购买“大烟鬼”货的那个老客。
“大烟鬼”折腾饿了,就带着“二头”和“二勺子”进了“老高丽雪浓汤”小饭馆。一进小饭馆,“二头”就张罗着要吃牛肉汤泡大米饭。老板李承镐很为难,说是满洲人吃大米饭是犯法的,那是经济犯,要蹲笆篱子的。“二勺子”大怒,骂啥狗屁法,凭啥“高丽棒子”能吃大米饭,满洲人不能吃?李承镐吓坏了指着墙上的纸条连说:“莫谈国事!”
“大烟鬼”的火儿本来就很大,一听李承镐竟敢犟嘴,就指挥“二头”和“二勺子”把李承镐一顿暴打。“二头”心狠手辣,用凳子差点把李承镐的腿打断。
李承镐正向解耀先和“佛灯”诉苦的时候,进来一个洋人。李承镐十分亲热的拉着那个洋人的手,让进了厨房。对于这个洋人,解耀先并没有多想。时间不长,又进来一位洋神父。解耀先感叹真是“近水楼台先得月”呀,这离教堂近还是有近的好处的。
这位“洋神父”就是“狄安娜”了,他前脚进来那位就是他和解耀先追踪的霍夫曼。
解耀先边津津有味儿的吃牛肉汤泡白高粱米饭,边饶有兴致的“佛灯”和李承镐讨论《吕祖灵签》。忽然,正在埋头吃牛肉泡饭的洋神父自言自语的嘀咕了一句。
解耀先不是自称会三句两句的八国外语嘛,“лю”恰巧就是解耀先能听懂的三句两句的俄语中的一句。解耀先听懂了“狄安娜”说的是“老六”,“佛灯”可没听懂邻桌的这个“老毛子”神父嘟囔些什么,仍然兴高采烈的和李承镐讨论着《吕祖灵签》。
别说解耀先和“狄安娜”素不相识,只是神交。就算他们真像“狄安娜”所想像的那样是多年并肩战斗、配合默契的老战友,按照近乎不近人情的地下工作纪律,解耀先也不可能和“狄安娜”在“老高丽雪浓汤”小饭馆这种公共场合相认。
知道“老六”这个代号的敌我阵营的人加起来也没有几个,解耀先把他所知道的人一个一个排列出来,可都不像。解耀先感觉很奇怪,这个从未谋面的洋教父究竟是友是敌呢?解耀先忽然又释然了:“老子兴许听错了,在这旮沓自己给自己出难题。这个‘老毛子’说的俄语不是‘老六’,是求上帝保佑他吃好喝好也说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