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北满铁路哈尔滨铁道工厂工人夜校”那个穷教书匠,影山善富贡横踢马槽子让“笑面虎”感觉很失望。“笑面虎”看了一眼屠鑫铭,暗自沉吟道:“影山这个老犊子自己个儿有闺女有儿子,还想再收一个干儿子咋的?就像《三国演义》中的刘备刘玄德,有了阿斗,又收了刘封。不过,刘备收的这个干儿子的结果不大好。刘备的这个干儿子对关公见死不救,又让刘备刘玄德给咔嚓了!嘿嘿……难道《三国演义》中的故事会重演,影山善富贡末了会把“北满铁路哈尔滨铁道工厂工人夜校”那个穷教书匠给咔嚓了?”
“笑面虎”想到这里,一双小三角眼中凶光一闪,嘟囔道:“嘿嘿,‘醉卧美人膝,醒握天下权。不求连城璧, 但求杀人剑!’他妈的!”
“啊嚏!啊……嚏!”正坐在炕头上因为去“国高”当老师闹心的解耀先突然之间连打了两个喷嚏。他心中琢磨道:“他娘的!打一个喷嚏是有人骂老子,打两个喷嚏是有人想老子。连打了两个喷嚏,指定是有人骂老子!别看老子眼目前儿这个小损样儿不起眼儿,可都捧着老子。就算有星崩儿一个两个骂老子的,也指定是那个一脸奸笑的‘笑面虎’!”
解耀先并不知道,此时此刻栾一平已经把“大烟鬼”和他手下的四个“二”缉拿归案。四个“二”中的“二勺子”吃不住特务科特务的恐吓,交代说他曾经在齐齐哈尔街那一拉溜儿见过“豹子哥”带来买货的那个老客,兴许那个老客的家就住在那旮沓。
“二勺子”的交代证实了周毅普的判断!于是乎,警察厅特务科的一群特务拿着根据“大烟鬼”的供述所绘制的神秘老客的画像,杀气腾腾的杀奔齐齐哈尔街“老高丽雪浓汤”小饭馆,立马把“老高丽雪浓汤”小饭馆以及周围搅了一个鸡飞狗跳。也不知道“老高丽雪浓汤”小饭馆的老板上一辈子造了什么孽,为何天降这无妄之灾?
解耀先在炕上坐不住了,蹬上棉靰鞡,跳下炕来,双手抄在袖子中袅儿悄儿的走出屋去。周老太太的屋子里不知道是哪几家的婶子正在和周老太太东家长、西家短的闲唠嗑。一股汗烟味飘了出来,解耀先不由得皱了皱眉头。解耀先听了几句几位婶子大娘闲唠嗑的内容,无非阿猫阿狗的琐碎事儿。解耀先觉得很乏味,就像猫一样蹑手蹑足的走出屋去。
解耀先左右张望了一下,院子外面的街道上没有什么人,他就顺着坑坑洼洼的街道漫无目的的走着,脑子中又开始琢磨影山善富贡推荐他去“国高”当国语老师这件事儿来了。解耀先总怀疑这件事儿是个坑,可是又想不起来影山善富贡会怎么害他。解耀先崇尚“事不三思终有败,人能百忍则无忧。”所以,他的个性并不是很张扬。有句老话,叫作“咬人的狗不露牙”。有的狗见了人呲牙咧嘴的,主动显摆它的黄板儿牙,好像很厉害。其实,只能有一个解释,那就是这条狗很害怕,就差尿了。越牛掰的人越低调,越没本事的人越能装犊子嘛。
解耀先是打心眼儿里不愿意去“国高”当那个什么国语老师。他不由得自言自语道:“他娘的!那么影山善富贡这个老鬼子不露黄板儿牙,难道是咬人的狗吗?乖乖隆嘚咚,猪油炒大葱!老子在《道德真经》中不是说过嘛‘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孰知其极,其无正也。正复为奇,善复为妖。人之迷,其日固久。’去‘国高’当老师这在其他人看来,是一件令人淌哈喇子的好事儿。可是,这‘好事儿’的背后隐藏着啥危机呢?”
解耀先呼喇一下想起来来,他叫战智湛在哈尔滨读大学那前儿,曾看过一本小说,叫啥名字来着想不起来了。书名字的意思就是“哈尔滨的瞎晚儿”。“哈尔滨的瞎晚儿”里面的男主角姚益民不就是哈尔滨第一中学,也就是眼目前儿的“私立广益学校”的国语老师嘛。更重要的是,那文武双全的姚益民姚老师可不折不扣的是我党的地下工作者。姚益民当“私立广益学校”的国语老师,一来是掩护他的真实身份,二来也是为中国培养人才。一旦战争结束,这些人才就会为中国出力。姚益民能当“私立广益学校”的国语老师,他解耀先为什么就不能当“国高”的国语老师?不成!还是不成!解耀先肩负重任,哪能去教书育人?
解耀先正在自怨自艾,忽然,他眼睛的余光透过两个“马架子”的空隙发现,在后道上,一个柱着棍子,佝偻着腰走过去的背影是那么眼熟。解耀先心中一震:“他干啥来了?”
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军统滨江组组长“白狐”毛大明。解耀先的脑袋并没有转过去,仍然是一副闲逛的样子。可是,解耀先的眼睛却没闲着,叽里咕噜乱转着搜索着周围。果然,在柱着棍子,佝偻着腰走过去的“白狐”后面大约二三十米处,跟着一个身材不高,干瘦干瘦,但是十分精壮的三十岁左右的汉子,这个汉子解耀先在“酒鬼小馆”门前见过。
只不过,解耀先并不知道这个汉子化名侯殿臣,是军统滨江组中尉情报员,代号“山狸子”,是“白狐”最得力的左右手之一。保护“白狐”安全的“山狸子”从马架子空隙中也看到了解耀先,但是他就像不认识解耀先一样,双手抄在袖子中,沿着后街走了过去。
解耀先皱了皱眉头,心里边立刻又犯开了嘀咕:“白毛老狐狸这是来找‘佛灯’了!有啥了不起的事白毛老狐狸亲自来找‘佛灯’?和老子有啥关系没有?”
“唉呀妈呀,这不是战先生吗?”解耀先回身看去,只见“佛灯”宋笑貋手中挥着一封信,正向自己跑过来。“佛灯”边跑边喊:“战先生,我正想去您家,准备劳您大驾,帮我看一看我娘写给我的这封信都说了啥呢。”
“原来是小龙兄弟呀!恭喜小龙兄弟有一个识文断字的老娘!”解耀先笑眯眯的接着说道:“如果缺少破土而出并与风雪拚搏的勇气,种子的前途并不比落叶美妙一分。”
解耀先的意思自然是说“佛灯”有一个识文断字儿的老娘,可他自己为什么不跟着老娘识几个字呢?“佛灯”并非听不懂,他也不是不识字,只不过是装文盲而已。
“佛灯”呼哧带喘的跑到解耀先面前,不好意思的挠了挠脑袋,说道:“不怕战先生笑话!我家里穷,几辈子的人都不认字儿。我老娘更不用提了,也是大字不识一个,扁担倒了不知道是个‘一’字。我老娘这封信是我们屯子念过两年私塾的俊林叔写的。”
这时,一个解耀先叫不出名字,但是看着脸儿熟的过路工友,停了下来笑嘻嘻对“佛灯”说道:“我说小安子,你磨剪子戗菜刀是不用认识字儿!可是这人要是认识了字儿呀,就像是一个瞎了一辈子眼睛的瞎子,冷不丁一下子睁开了眼睛,看清楚这花花世界,那心里边就叫一个亮堂!呵呵,战先生人好,学问大。过了‘二月二’,我们‘工人夜校’就要开学了。你求战先生给你说说情,也来我们‘工人夜校’读书认字得了。”
解耀先微笑着对那个工友拱手一揖,说道:“大哥您说得对极了!春秋时,有一个人叫子路,他为人豪爽,善于击剑。他听说鲁国孔子招收了许多学习礼仪文化,就去见孔子。子路请教孔子‘如果一个人不学习也能像竹子一样成材,为什么还要学习呢?’孔子诚恳地劝子路‘你知道竹子可以做成箭,可以射穿犀牛皮,难道你不知道一旦给竹箭前端安上铜箭头,后端安上羽毛,箭就能射得更快更准确更有力了吗?用这样的箭来射犀牛,不是会射得更深吗?学习就是这个道理,让一个人在原有的能力上再增添更好的能力,才能不断进步。’”
“佛灯”和那个工友对视了一眼,对解耀先拱手一揖,说道:“唉呀妈呀!战先生,我最愿意听我老娘讲故事了,没想到战先生讲的也这么好听!那后来呢?”
解耀先笑了笑,说道:“子路是个爽直而自负的人,他对孔子佩服得五体投地,诚心诚意地跟随孔子学习,终于成为一个很有学问的了不起的人物。”
“佛灯”又和那个工友对视了一眼,对解耀先恭恭敬敬的鞠了一躬,说道:“战先生,我也贼啦实在,也想成为子路那样有学问的了不起的人物。我不是‘北满铁路哈尔滨铁道工厂’的人,求求战先生给说说情,我也想跟着您去‘工人夜校’读书认字儿。”
“佛灯”又对那个工友拱了拱手,诚恳地说道:“张大哥,小弟能不能跟着战先生去‘工人夜校’去读书认字儿,张大哥也得帮着撺掇撺掇,让小弟早一天去读书认字儿!”
那个姓张的工友见“佛灯”求他,心中十分高兴,满口答应道:“小安子兄弟你就擎好吧!你的事儿就是哥哥的事儿,我指定叮吧在战先生屁股后边墨迹,提醒他别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