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哈尔滨市保安局参事官影山善富贡一等警正这个老家伙“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上马定乾坤。”但原田菀尔认定影山善富贡绝非《三国演义》中的姜维,而是《三国演义》中的魏延,属于“脑后有反骨,久后必反”那伙儿的。只要原田菀尔一离开保安局,无人能制得住影山善富贡。原田菀尔送走岛本敬二和横田正雄之后,先让他的秘书山田正一郎警佐给影山善富贡打个电话,让影山善富贡来一趟他的办公室。这件事,还是当面谈比较好。
打发走了山田警佐,原田菀尔沉思了片刻,这才一个电话把“笑面虎”叫到了他的办公室。原田菀尔把他和岛本敬二、横田正雄的密谋,把横田正雄的阴谋原原本本的告诉了“笑面虎”,并嘱咐“笑面虎”参与饭局子,到时候看他原田菀尔的眼色行事。
这也是“笑面虎”耍的一个小聪明。他知道原田菀尔这个人是个生性多疑的人,擅长权术,不信任任何人。原田菀尔的“控制欲”极强,他十分欣赏《左传·成公四年》中的这句话:“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包括“笑面虎”在内,这些人要是真这么敬业、能干,围剿了这么多年的“反满抗日分子”为什么还没有被剿灭?怎么能控制好“笑面虎”呢?原田菀尔在哈尔滨警察厅特务科里又发现了一个可以利用的人,这个人就是周毅普。原田菀尔冲破重重阻力,任命周毅普为哈尔滨警察厅特务科特别行动队队长。原田菀尔这么做的目的就是要在“笑面虎”身边安一个“钉子”,让他和周毅普事事掣肘,都有求于他。那原田菀尔绝对容不了部下和别人串通好了,反过来再给他画圈儿。
所以,“笑面虎”拐弯抹角的恳求横田正雄,请求横田正雄不要告诉任何人,他“笑面虎”知道这个“一枪俩鸟”的妙计,“笑面虎”只求参与。横田正雄自然理解“笑面虎”的苦衷,何况这件事一旦成功,他横田正雄就可以独揽大功了,这样的好事何乐而不为呢?
“笑面虎”见横田正雄果然信守承诺,没有把他参与这个“一枪俩鸟”的妙计的事说出去,不露声色的听完原田菀尔给他布置任务之后,“扑棱”一下站起来,“咔”的一个立正,大哈着腰,极为严肃的对原田菀尔说道:“は! 原田庁長に報告しろ(报告原田厅长)”
“少々お待ちください(请稍等)!”原田菀尔很严肃的举手制止了“笑面虎”,接着说道:“何度も言っただろう,私は副長官です,長は王贤烨陆军警監!どうぞおかけください(我和你们说过很多次,我是副厅长,厅长是王贤烨三等警监!你请坐)。”
“怖い!怖い!卑屈な目には原田さんだけが庁長(不敢!不敢!在卑职的眼中,只有原田先生是厅长)!”“笑面虎”深鞠一躬,十分谦卑的说道。
原田菀尔不愿意再和“笑面虎”说伤脑筋的废话,和他扯起犊子来没完没了。原田菀尔笑了笑用汉语说道:“高科长,难怪土肥原将军喜欢你。呵呵,咱们满洲有一句俗话,叫做‘站趄难答对’,高科长不坐,咱们怎么商量事情呀?”
“卑職知誤(卑职知错)!卑職知誤!”“笑面虎”这才给原田菀尔鞠了一躬,一如既往地只是屁股的三分之一坐在了原田菀尔对面的椅子上。
原田菀尔见“笑面虎”故意装出一副战战兢兢的汉奸相,心中不由得暗自好笑。原田菀尔笑了笑用汉语说道:“高科长,你对横田君的这个设想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怖い!怖い!(不敢!不敢!)”“笑面虎”见原田菀尔面露不屑,急忙伸了一下大拇指,改用汉语说道:“以卑职愚见,横田君的这条妙计高!实在是高!横田君的这条妙计高就高在既能否定对余特派员的有罪推定,也可以让影山参事官和山口课长不至于有失颜面,更高的就是一旦可以确认那个‘三十六棚’北满铁路哈尔滨铁道工厂‘工人夜校’的穷教书匠究竟是谁。如果这个人就是军统间谍‘鬼子六’解耀先,就瓦解了《富士山の雪》作战计划失窃一案重要的一方,就有希望实现原田厅长‘竭泽而渔’的计划。”
“笑面虎”的话纯属拍马屁。可“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原田菀尔听的很满意,他连连点头,大赞“吆西”。可他肚子里却暗暗想道:“嘿嘿……此乃君子驭人,惠而不费也!”
还好,原田菀尔的脑子里都是横田正雄的“一石两鸟”计划,他才没有想起来卖弄精通中国文化。否则,原田菀尔又会笑眯眯的啰嗦起来:“子曰‘惠而不费,劳而不怨,欲而不贪,泰而不骄,威而不猛,不教化而杀,不告诫而罚,缓令致期,达者兼济天下。’子张曰‘何谓惠而不费?’子曰‘因民之所利而利之,斯不亦惠而不费乎?择可劳而劳之,又谁怨?欲仁得仁,又焉贪?君子无众寡、无小大、无敢慢,斯不亦泰而不骄乎?君子正其衣冠,尊其瞻视,俨然人望而畏之,斯不亦威而不猛乎?’子张曰‘何谓四恶?’子曰‘不教而杀谓之虐,不戒视成谓之暴,慢令致期谓之贼,犹之与人也,出纳之吝,谓之有司。’”
哈尔滨市保安局参事官来到原田菀尔的办公室时,气喘吁吁,满头大汗。他一定是接到山田警佐的电话之后,知道原田菀尔找他有要紧事,否则的话,原田菀尔在电话里就跟他说了。影山善富贡是玩儿命的登着他那辆“富士霸王号”自行车,一口气狂奔到警察厅的。虽然还没出正月,哈尔滨的天还是挺冷的。从保安局到警察厅,虽然不远,可除了上坡就是下坡的,骑自行车狂奔而来,以影山善富贡的年纪,身体素质再好,出一头大汗是免不了的。
其实,为了执行任务时的需要,保安局配备了两辆雪佛兰小汽车。影山善富贡是个很正统的人,保安局规定那两辆雪佛兰小汽车是执行任务时用的,影山善富贡就死板的除了执行任务,从不碰那两辆雪佛兰小汽车。一是怕一旦有紧急情况,影响保安局的特务出勤。二是保安局的经费确实有限,也许影山善富贡是勤俭习惯了。
有很多特务不以为然,可影山善富贡却常说:“油钱太贵,能省就省点儿吧!”
“这个老钱包可真抠门,你不舍得坐出租汽车,雇一辆‘老毛子’赶的四个轱辘大马车也行呀,哪怕是满洲人拉的黄包车呢。”原田菀尔肚子里边嘀咕着,让影山善富贡坐下。
原田菀尔待影山善富贡掏出手帕擦了擦额头的汗水,这才略带责备地说道:“影山君,どうして保安局の車に乗って警察庁まで来なかったの?個人用のバスじゃないんだから(影山君,你为什么不坐保安局的汽车来警察厅呢?你又不是私事用公车。)”
影山善富贡哈了哈腰说道:“原田君ありがとう!山田君は僕を保安局の車に乗せて,自転車で間に合うとは強調しなかった。だから,自転車に乗ってくることで体を鍛えることもできます(谢谢原田君!山田君没有强调让我乘保安局的汽车来,说明骑自行车来时间是来得及的。所以,属下骑自行车来还可以锻炼身体)。……”
“你个老瘪犊子处处装清廉,跑到老子这里来哭穷,你家里的日元、‘老绵羊票子’还有美金都长毛了,也不拿出来晒一晒。嘿嘿,还有金条呢?你老婆、儿子和闺女一个一个白胖白胖的,哪儿像没钱的样子?你是清正廉洁的榜样,也不怕丢了脸面?让我这个三等警监以后在哈尔滨还咋混?……”原田菀尔肚子里骂着影山善富贡,嘴上却说:“影山君は清廉潔白で,それが大日本の警察官の美徳だ。しかし,影山君は帝国の高級警官だから,生活も仕事も贅沢と言っても過言ではない(影山君清正廉洁,那是大日本警官的美德。但是,影山君是帝国的高级警官,生活、工作上奢侈一点也不为过)。”
“は!は!は!原田君の教えをよく覚えておきましょう(是!属下一定谨记原田君教诲)!”影山善富贡标板儿溜直的坐着,不断地向原田菀尔点头致礼,口中连连称“是”。
寒暄得差不多了,原田菀尔这才笑眯眯的把话扯到正题上:“影山君,最近,満州人の子供とつきあって,すごく気が合ったそうですね。影山君は市立病院の霍錫強霍博士に,この満州人の日本語を教えてもらおうとした(影山君,听说你最近交了一个满洲人小朋友,非常投机。影山君还不惜请市立医院的霍锡强霍博士教授这位满洲人日语)。”
影山善富贡心中暗惊,他偷窥了原田菀尔一眼,见原田菀尔的脸上笑眯眯的并无恶意。这才把心放到肚子里,说道:“原田長官に報告したところによると,部下に新しく知り合ったこの満州人の子供は『三十六棚』北満鉄道ハルビン鉄道工場『工人夜学』の教師で,名前は戦智湛という。戦君は博識で,『道徳真経』を精研せよ,実に『王道楽土』を建設した有用な才能である。部下の愛こそ,心を砕いて,ようやく折衝したのである。原田長官が不都合と思うならば,直ちに戦君との往来を断つべし(报告原田长官,属下新认识的这位满洲小朋友是‘三十六棚’北满铁路哈尔滨铁道工厂‘工人夜校’的教师,名字叫做战智湛。小战学识渊博,精研《道德真经》,实在是建设‘王道乐土’的可用之才。属下爱才心切,这才折节下交。原田长官如果认为不妥,属下立刻断绝和小战的来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