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毅普听了“工人夜校”后窗户外面的对话,知道“三十六棚”警署的人到了。后窗有屠鑫铭带着的人和“三十六棚”警署的堵截,正门有特务科特别行动队,“大妖山魈”要是还在“工人夜校”这间屋子里,恐怕插翅难逃了!周毅普见索三儿出口不逊,眼睛中凶光毕露,冷电般的目光盯了一眼索三儿说道:“我再警告你们一次!立刻滚开,不要在这旮沓再装大尾巴鸟!否则,老子真的就对你们不客气了!你们都是奉公守法的良民,只是一时被蒙蔽,大日本皇军和警察厅会原谅你们。我们是来抓战智湛那个‘大妖山魈’的,与你们无关!”
“长官请等等!稍安勿躁!”就在这时,张二邋遢说话了:“这位长官,您是不是搞错了?您说的是一把抢了大日本皇军宪兵队特高课课长横田正雄大大的太君腰间的‘御赐宝刀’,三拳两脚就把横田正雄大大的太君打得屁股尿流、鼻青脸肿的‘大妖山魈’,是我们‘工人夜校’教我们读书的先生?长官您一定搞错了!那‘大妖山魈’乃上古妖仙,身高一丈有二,蓝靛脸,红胡须,眼睛赛过铜铃,是奉了女娲娘娘的法旨来到人间铲奸除恶。怎么会是我们先生呢?我们先生还没有我个儿高呢,瘦精呷啦的白净脸,长得贼啦俊,倒是和长官您长得相仿。像长官您和我们先生这样的俊俏书生,说是‘大妖山魈’,谁信呢?”
余震铎被几个工友戏弄得有些不耐烦了,走前几步对周毅普说道:“毅普兄,退后!”
“は(是)!”周毅普恭恭敬敬的答应了一声,低着头后退了一步。
余震铎仰望着比他高半个头的张二邋遢,面无表情的问道:“你叫什么?”
浑身污秽不堪的张二邋遢笑了笑刚想对余震铎冷嘲热讽一番,索三儿却抢着说道:“叫啥又能咋的?名字就是一个代号,就像阿猫阿狗一样,就像长官您的名字一样!”
余震铎缓缓的把脸转向索三儿,依旧面无表情,阴森森的说道:“你是在说我么?”
索三儿精神一振,说道:“长官,先生每次教我们读书认字儿之前,都虔诚的向大日本天皇和满洲国皇帝陛下遥拜,赞颂‘日满亲善’、‘五族协和’以及‘王道乐土’,教导我们必须竭尽心意拥护‘大东业圣战’。先生教我们学的也都是《即位诏书》、《回銮训民诏书》、《时局诏书》和《国民训》这些玩儿意。长官您若不信,我都能背下来。‘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人之道则不然,损不足以奉有余’;‘民之饥,以其上食税之多’;‘民之轻死,以其上求生之厚’;‘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嘿嘿……‘大妖山魈’是没有这么好的学问的!”
余震铎撇了撇嘴,说道:“你说的这是‘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的《道德真经》,教你们《道德真经》的师傅就是我的徒弟。不信你把他叫出来,让他叫我师傅!”
余震铎这话说得底气十足,索三儿不由得愣了愣,说道:“我劝长官还是别叫我们家先生出来!万一他就是‘大妖山魈’,‘大妖山魈’嫉恶如仇,见了长官绝不会心慈手软。”
余震铎冷漠的说道:“你叫什么?我在追捕‘大妖山魈’,你个小赤佬滚开!否则……”
工友们见余震铎眼睛中凶光毕露,无不替索三儿捏了一把汗。只见索三儿一梗脖子,一拍胸脯,瞪着眼睛吼道:“老子叫索三儿!咋的呀?还怕你这个你个瘪犊子揍儿的挫吧子不成!只要老子在,你个不是人揍儿的挫吧子就不能把我们家先生咋的!你还能咬我卵……”
索三儿还没骂完余震铎,众人眼睛一花,只见余震铎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支“大眼儿橹子”,也就是“柯尔特M1911”手枪。只听“啪”的一声枪响,11.43毫米直径的子弹从索三儿眉心射入。“大眼儿橹子”子弹吓人的威力穿过索三儿的脑瓜子,把后脑勺打得稀碎。索三儿还没栽倒,红白之物就喷到了他身后一米多远工友们的身上。工友们立刻一阵骚动,惊叫声响成一片,有的东张西望的甚至想逃。可惜,正门和后窗户都有武装到牙齿的警察厅特务科的汉奸特务们守着,手无寸铁的工友们就像待宰的羔羊,能逃到哪里去?能逃得出去吗?
余震铎的枪声一响,周毅普眼睛一闭,有些不忍的把脸扭向了一边,心中暗骂道:“完犊子!他妈的!真不愧是军统的‘活二阎王’,下手真黑!索三儿你这不是作死吗?”
余震铎的枪声一响,昭仓树仁却吓得一哆嗦,那张本来就白的吓人的脸更没有人色了。若说杀人不眨眼,昭仓树仁从来没怕过谁。可余震铎说杀就杀,昭仓树仁从内心里害怕!
余震铎手中的“大眼儿橹子”紧接着又指向天棚,“啪”的又是一枪。见工友们被震慑住了,余震铎大吼道:“都乖乖的蹲到地上,双手抱头!违令者,索三儿就是下场!”
工友们惊魂未定,对余震铎人不大,却声如雷鸣的吼叫有些不知所措。对于余震铎话还没说上两句呢,就一枪把索三儿打死,“老叔”既惊又怒。但是,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老叔”必须先把索三儿被杀这件事儿压下来。否则的话,不知道还会有多少工人兄弟人头落地,家破人亡。这种血琳琳的事情,对于嗜杀成性的小日本鬼子和狗汉奸来讲,实在稀松平常。
“老叔”急忙喊道:“大家伙听我一句话,按这位长官说的,都双手抱脑袋蹲下!”
“别开枪!别开枪!我是‘三十六棚’警署麻天福!”麻警长气喘吁吁的跑了进来。
麻警长分开众人,看了一眼索三儿还在抽搐的尸体,跑到余震铎面前,“啪”的敬了一个礼,大声说道:“报告余长官,‘三十六棚’警署警长麻天福向您报告!”
麻天福见余震铎爱搭不惜理的吹了一口“大眼儿撸子”枪口还未消散的硝烟,正眼都没看他一眼,急忙把嘴凑到余震铎的耳边,用右手遮挡着低声说道:“报告余长官,那个‘工人夜校’教书的战先生我敢保证是大满洲帝国大大的良民!说战先生是‘大妖山魈’,这里边一定有误会。‘大妖山魈’几次作案,我都有战先生没有作案时间的证据。而且……而且,我跟余长官透露一个秘密,保安局的参事官影山善富贡大太君,那可是战先生的忘年之交。还有,‘满铁调查部北满调查课’的课长山口大作先生还是战先生未来的老丈人。”
一股口臭扑鼻而至,余震铎十分厌恶的用手掩住鼻子。余震铎躲开了麻天福,斜楞了他一眼,有点不相信的说道:“麻警长,按你们哈尔滨的话讲,你可别忽悠我!”
“报告余长官!我麻天福就是敢蒙自己亲爹,也不敢……”麻天福“啪”的又是一个立正。可是,他的忠心还没表完,只听见“工人夜校”外面“啪”的就是一声枪响。紧接着,“叭勾儿”、“叭勾儿”,“三八大盖儿”的枪声响成了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