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跟我俩装啥糊涂?”“白狐”说着,拿出一张纸条来,举到解耀先面前,接着说道:“嘿嘿,你跟我俩说清楚去,你写这个东西是托付后事咋的?没想到战兄如此重情重义,赴死之前还没忘了与你才生活没几天的周老太太,怕她遭难,让‘佛灯’把她送到我这儿。”
解耀先立刻反应过来,“白狐”手中的这张字条就是“连翘”让他写的那张字条。“白狐”提起这张字条来,解耀先这才恍然大悟,暗自佩服“连翘”的聪明智慧,为他的良苦用心所感动。限于地下工作的特殊性,“连翘”无法把解耀先的真实身份以及来哈尔滨的任务向满洲省委如实汇报。但拒不执行满洲省委的命令,极易令满洲省委产生误解,后果同样不堪设想。
结果,“连翘”根据仅仅知道的解耀先执行的是掩护“狄安娜”安全撤离的任务,利用军统滨江组,尤其是狡猾多疑的“白狐”毛大明所熟悉的解耀先侠肝义胆、嫉恶如仇、有仇必报的性格,在短时间内奇兵突出,大胆的设计出了“无中生有”、“偷梁换柱”的险计,居然得能侥幸成功。“连翘”这种“以进为退”的做法极为冒险,但是实在是不得已而为之。
“连翘”的“无中生有”和“偷梁换柱”之计之所以没有告诉解耀先,就是准备一旦出了纰漏,就由他自己承担全部责任。“连翘”估计可能出现的最坏的局面有两个。一个是军统滨江组的特工在“狄安娜”没有完成任务之前赶到,与“狄安娜”和国际北满特科“古斯达夫尔斯基”中国特工小组的同志们发生误会,帮了倒忙,搅合了“狄安娜”按计划完成任务。第二就是“狄安娜”如果顺利完成任务,在撤出时又恰巧和解耀先在一起,一旦被军统滨江组的特工撞到,解耀先就是有一万张嘴也解释不清楚。
“连翘”让解耀先写的字条没有说去的地方,去干什么。但是字里行间却透露出他要去找小日本鬼子拼命。狡猾多疑的“白狐”一旦见了这张字条,一定会心智大乱,满脑子“为啥”?但是保证解耀先的安全绝对是“白狐”工作的重中之重,他会想尽一切办法去帮助解耀先脱险,没有时间去考虑“为啥”了。以军统滨江组组长“白狐”之能,他会很快判断出解耀先的去向,然后果断采取行动。
“连翘”所要争取的就是时间!等到军统滨江组的特工赶到“大和旅馆”,要么“狄安娜”已经完成任务,神不知鬼不觉的悄然撤出。要么就是解耀先为了掩护“狄安娜”安全撤离,正在与小日本鬼子宪兵和汉奸们浴血苦战。军统滨江组特工的到来,对于解耀先是否能全身而退来讲,还有一层意义。就是一旦解耀先掩护“狄安娜”撤离时被困,军统滨江组的特工无异于就是“及时雨”,就是“救星”。
就算是军统滨江组的特工没有找对地方,有人刺杀武田德重的爆炸性新闻透露后,“白狐”也不会怀疑解耀先和刺杀武田德重的人是一伙儿的了。事情明摆着,解耀先如果和刺杀武田德重的人是一伙儿的,是联手刺杀武田德重,他得喝多少假酒事先告诉“白狐”呀。
事后,“白狐”对解耀先不经请示,就擅作主张,独自一人前往行刺小日本鬼子关东军参谋长武田德重中将感到十分震惊,也让他对解耀先的胆量佩服得五体投地。不过,让“白狐”疑窦重重的是,解耀先跟随军统二处副处长余震铎中校来哈尔滨的任务不应该是刺杀武田德重呀。何况,解耀先在行动中又和疑似“共党”地下组织的人搅合到了一起,双方行动的目标几乎完全一致。这难道仅仅是巧合吗?若说解耀先是“共党”,“白狐”绝不敢相信。
“白狐”非常想给军统总部拍电报,直接向“老板”报告。可是,“白狐”深知“老板”的脾气,他又不敢贸然拍电报报告,只能等有机会转弯抹角的询问“老板”了。
“狄安娜”绑架武田德重的行动虽然没有成功,却令解耀先因祸得福,为能够完成任务打下了基础。也让“狄安娜”彻底转变了对中国同志的轻视,更加坚定了他想让解耀先成为他的助手的想法。只不过,解耀先的身份特殊,“狄安娜”的想法只是一厢情愿而已。
“佛灯”的话让解耀先心中很感动,但是他却不愿表露出来。
解耀先看了一眼“九四式”卡车的大厢后面掠过的街景,有点诧异的问道:“白兄,咱们这是去哪儿呀?俺瞅这外边啦应该是山街的警察厅,咱们应该是去傅家店方向吧?”
“白狐”点了点头,说道:“是的!小日本鬼子宪兵队已经把霁虹桥封锁了!咱们要是走霁虹桥,近是近了,可那就等于自投罗网呀。咱们得绕着圈子回去。嗯,谢兄还有啥要求?”
解耀先厚着脸皮说道:“俺眼目前儿也没想起啥来,就是这一仗把子弹消耗了百十来发。请白兄务必看在党国的份上,伸出手来拉兄弟一把,再给补充二百发子弹!”
“白狐”摇了摇头,无可奈何地说道:“唉呀妈呀!……见过脸皮厚的,没见过战兄这么厚脸皮的!那是子弹,都是真金白银换来的。你战兄当是过年放的炮仗呀?噼里啪啦的闹个过瘾?没有!没有!这一把说啥也没有了!像你说的,有招儿想去,没招儿死去!”
解耀先抹搭了“白狐”一眼说道:“乖乖隆嘚咚,猪油炒大葱!白兄真是抠门儿!二百发子弹值几个大钱?整得就像割了你白兄的心头肉似的。嘿嘿,你白兄不给拉到,郎当个大长脸就好像俺上辈子欠你八百吊似的,谁求不着谁呀。唉,还是小日本鬼子宪兵队特高课的横田正雄大方,赶明儿俺去宪兵队找横田正雄借二百发子弹去,好借好还嘛。”
“白狐”阴森森的说道:“解兄,你少跟我俩扯哩根儿楞,我怕你咋的?你回答我两个问题!你的回答我要是满意,别说二百发子弹,就是四百发子弹,我也咬牙给你踅摸去。”
解耀先没笑挤笑的说道:“白兄有话就说,就屁就放!”
“白狐”皱了皱眉头,说道:“战兄,我始终欣赏你是个温文尔雅,敢作敢当的奇男子。真是闻名不如见面,见面胜似闻名。咋一唠嗑,你就像哈尔滨街头的臭地赖子呢!”
解耀先挠了挠脑袋,有点不好意思的对“白狐”拱了拱手,说道:“‘大璞未完终是玉,精钢宁折不为钩。’白兄责备的是,你有话请讲,小弟这里洗耳恭听。”
解耀先前倨后恭,让“佛灯”和“獠牙”实在忍不住,捂住嘴拼命地掩盖住笑声,就连“白狐”也不由得莞尔。“白狐”脸露微笑,说道:“我真服了战兄了!不过,就算解兄插科打诨扯犊子的本事世界第一,也不能打消我问你问题的念头。我的第一个问题就是战兄为啥要杀武田德重?杀武田德重和你来哈尔滨的任务有关系吗?第二个问题,你是找谁把这张字条包了一块石头投到周老太太的窗户上?”
解耀先叹了口气,说道:“唉,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白兄,你这人的人品实在不咋地。俺二哥余逆震铎叛国投敌,当了无耻的狗汉奸这件事儿那是俺的奇耻大辱,你咋老含个屁不放呢?俺不敢违抗‘老板’的命令亲手为党国除了余逆震铎这个祸害,还不敢杀个把小日本鬼子的大官儿出口恶气呀?至于找谁把这张字条给周老太太送去,有那么重要吗?嘿嘿,男子汉大丈夫,明人不做暗事!俺路过‘三十六棚’茅楼前儿,正巧遇到老黑他三姨夫闹肚子窜稀上茅楼,俺寻思着周老太太不像你白兄,她可是无辜的。俺一旦阴沟里翻船,可别连累了周老太太。于是乎,就写了一张字条,嘱咐老黑他三姨夫送给‘佛灯’。至于老黑他三姨夫为啥送给了周老太太,是包着石头还是咋送的,俺就不知道了。”
“白狐”心里明镜似的,解耀先说瞎话不打草稿,那是瞪着眼睛满嘴的胡说八道。就算是派人去调查他说的那个什么“老黑他三姨夫”,也不可能有什么结果,索性睁一眼闭一眼,省得怄气。不过,解耀先没提杀武田德重和他来哈尔滨的任务有没有关系,“白狐”也不好追问。他阴森森的对解耀先说道:“‘人心叵测却难防,幸有神明鉴在旁;若使坚持心不改,一生偃蹇理应当。’人在做事天在看,举头三尺有神明。战兄要是敢作一丁点儿对不起党国的事情……嘿嘿……别说我‘白狐’他妈的翻脸不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