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面虎”见余震铎注意那几个“洋乞丐”,他吸取了原田菀尔刚才不悦的教训,他得趁机宣扬几句小日本鬼子殖民的业绩呀。“笑面虎”笑着说道:“余特派员,你是不是瞅着那几个洋鬼子拉琴唱歌要饭觉得稀奇呀?呵呵,这帮洋鬼子就是贱皮子!大日本皇军把咱们从这帮洋鬼子的残酷压迫下解放出来,对他们也没赶尽杀绝。只要这帮洋鬼子遵守咱‘大满洲帝国’的法律,大日本皇军和‘大满洲帝国’慈悲为怀,还是会给他们一条活路的!不过,哈尔滨可是一座著名的‘音乐之城’。我小前儿记得在中国大街十三道街那旮沓,有一个日本人教授小提琴。我的一个远房亲戚家里很穷,他家的一个小孩儿交不起学费,就帮助这个日本人劈柴脱煤球。这个日本人很善良,就免费教这个小孩儿学小提琴。这个小孩儿后来成了很不错的小提琴手,听说他眼目前儿在上海还混的很不错呢。呵呵!”
“笑面虎”吹了半天日本人善良,用眼睛的余光瞥了一眼原田菀尔,见他面无表情地坐在那里,什么喜怒哀乐也看不出来,不由得心中惴惴。看来,吹日吹得还不够劲儿。“笑面虎”绞尽脑汁的琢磨着,怎么能结合中央大街的风土人情,再神吹一下日本人来哈尔滨之后的“丰功伟绩”。可惜,“笑面虎”平时的脑子很灵,论起拍马屁的神功来也不比谁逊色。可今儿个不知道怎么了,居然会才尽词穷了。幸好,汽车“吱嘠”一声停了下来,到马迭尔旅馆了。
马迭尔旅馆大门前散布着五六个虽然身穿便衣,但是却极为强壮的汉子。余震铎从这几个汉子的眼神中就可以判断出,这是几个精挑细选的小日本鬼子宪兵,应该是在这儿保护关东军哈尔滨宪兵队队长岛本敬二大佐和宪兵队特高课课长横田正雄少佐的。
岛本敬二和横田正雄的车也刚到,二人正恭候在马迭尔旅馆门前。一个穿着黑色皮草和天鹅绒大衣、皮帽,戴着皮手套的少女如鹤立鸡群般站在岛本敬二和横田正雄中间。这个少女不是别人,正是余震铎的未婚妻吴秀英。余震铎和吴秀英正月初二在傅家店正阳三道街天和玉饭馆的订婚典礼确实只是个陷阱,但是吴秀英又的的确确是余震铎的未婚妻。
关东军宪兵司令部司令官兼“大满洲帝国”的警务部长黑田龟四郎中将对余震铎十分厚爱,在离开哈尔滨之前,不惜亲自去他在帝国陆军大学的同窗好友,“江上军”参谋长武运玖少将家,去为武运玖的侄女吴秀英做“月老”。武运玖本性吴,在留学日本时因崇尚小日本鬼子的“武运长久”,这才改名武运玖,就连他的宝贝儿子吴植也改名为武植。武植无恶不作,和苟熙玖的儿子苟义智,也就是“狗一只”,李玖鹏的儿子李忠和合称为“滨江三少”。
吴秀英芳龄二十一岁,刚从日本的神戸大学医学部毕业归来,还没有就业。武运玖一百八十个不愿意他的宝贝侄女嫁给一个三十多岁的军统大叛徒。听说,余震铎长得还贼啦磕碜。可是,武运玖虽然官居“江上军”的少将参谋长,但还是不敢拒绝黑田龟四郎这个“月老”。
余震铎虽然知道黑田龟四郎给他物色了一个女友,可他认为黑田龟四郎还是不信任他,随便找了个女特务来监视他。余震铎知道黑田龟四郎清楚他没有婚配的情况,也知道军统有“抗战期间,军统人员不得结婚、恋爱”的严令。余震铎一时之间也想不出来理由拒绝。
可吴秀英第一次来市立医院看望余震铎,就把病榻上的余震铎惊着了。这吴秀英身高一米六十二三,长得酷似俄罗斯艺术家伊万·克拉姆斯科伊所绘制的油画《无名女子的画像》中的那个“安静力量和直率凝视”的少女。吴秀英不仅长得酷似,竟然也鬼使神差的穿着黑色皮草和天鹅绒大衣、皮帽,戴着皮手套。
余震铎读过托尔斯泰俄文版的小说《安娜·卡列尼娜》,这部小说的封面就是伊万·克拉姆斯科伊的这幅画《无名女子的画像》。余震铎很喜欢《安娜·卡列尼娜》这部小说,十分崇拜书中的女主人公安娜·卡列尼娜,他甚至认为《无名女子的画像》这幅画中高傲、自尊、冷艳的少女就是安娜·卡列尼娜。余震铎一度把《无名女子的画像》这幅画中的“安娜·卡列尼娜”当成了自己的偶像。这吴秀英酷似安娜·卡列尼娜,余震铎难免怦然心动。
吴秀英和余震铎也许真的有缘,或者说“美女爱英雄”。貌美如花、神戸大学医学部毕业的才女吴秀英居然看上了比她大十多岁,长相猥琐的余震铎。如果是解耀先和山口莉奈携手走在中央大街上,人人都会说是璧人一对儿。要是换了余震铎和吴秀英,那可就整个浪儿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了。也许有人会嫉妒:“这好白菜咋让耗子精给啃了?”
吴秀英落落大方的走了过来,含情脉脉的唤了声:“震铎!”
余震铎就像傻柱子般点了点头,含笑对吴秀英说道:“哦,秀英,你来了!”
按照中国的传统,余震铎和吴秀英既然已定名分,是不能在公开场合见面的。可是,余震铎和吴秀英都是留过洋的人,观念比较新,是不注意这些繁文缛节的。
众人寒暄一阵,就谦让着向马迭尔旅馆镶嵌着深褐色玻璃的大门走去。吴秀英挽着余震铎的手臂走在最前面。马迭尔大门缓缓推开,站立在门口的一个身材矮瘦,皮肤苍白的门童陪着笑脸推开门后,给一行人连连鞠躬。“笑面虎”拿出几张“老绵羊票子”,十分大方的甩给门童。趁着门童接过“老绵羊票子”连声道谢的工夫,一行人走进了马迭尔。
一进马迭尔西餐厅的大厅,余震铎又被一位身材高瘦,碧眼金发,有些谢顶,三十岁左右,忘我地弹奏钢琴的青年吸引住了。尤其是这位青年弹奏的是一台很古老的“雅马哈”钢琴。钢琴的外表贴了一层木板图案既对称又美观漂亮,像是人工绘制。据说,这种树木只有挪威才有,本来就很稀少,现在已经成为世界保护物种,不能再滥砍滥伐,也不可能再使用这种树木来粘贴钢琴表面了。余震铎是个识货之人,曾经听他的钢琴老师格雷西·梅根十分向往的说过:“一台伟大的钢琴是能够令你对听众产生深厚情感影响的钢琴。‘雅马哈’创造了这样的钢琴!他们是一个难以形容的将情感、响应和技术完美结合的产物。”
马迭尔西餐餐厅里,没有几个就餐的顾客。食客们十分惬意的边吃饭边欣赏悦耳的钢琴曲。这个青年弹奏的是一首《普罗柯菲耶夫的第6号奏鸣曲》,高音仍然如大珠小珠落玉盘,低音如冬雷滚滚,高低音一同奏响,就像暴风雨中夜莺的呢喃。悦耳的钢琴曲仍然那么柔美,让人们对生活充满激情。余震铎听得不由得痴了,他身边的吴秀英却痴痴地望着他。
岛本敬二和原田菀尔、横田正雄对视了一眼,笑道:“余特派員は音楽ファンだったのか。本当に雅人だ(原来余特派员还是一个音乐迷,真是一个雅人!)”
“笑面虎”赶紧屁颠儿屁颠儿的凑到余震铎身边,谄媚地笑道:“余特派员,这位演奏钢琴的是世界著名钢琴家斯维亚托斯拉夫·特奥菲洛维奇·特克利耶夫先生。关东军司令官吉田寿造大奖阁下也很喜欢音乐,并十分注重挖掘各方面的音乐人才,组建了由俄国侨民事务局控制的哈尔滨交响乐团,成立了俄罗斯古典艺术研究会。吉田将军阁下为了宣传‘大东亚共荣’,提高哈尔滨音乐的品质,特意通过‘大日本帝国’驻波兰大使馆邀请被誉为钢琴‘神童’特克利耶夫先生来哈尔滨旅行演出。”
“哦!”余震铎这才如梦方醒,他想都没想,把手伸进口袋里去取钱包。
“笑面虎”十分伶俐,立刻明白了余震铎想要干什么。这事儿怎么能让余特派员花钱呢?“笑面虎”拦住了余震铎,一招手,一个“玛达姆”女伺扭动着圆滚滚的大屁股走了过来。这个“玛达姆”女伺,正是跟特务科副科长昭仓树仁三等警正调情的那个“玛达姆”女伺。她迷人的笑着问道:“Чем могу помочь,сэр(先生,我能为您做点什么?)?”
“笑面虎”的俄语就是个“二五眼”,但好在能猜出来“玛达姆”说些什么。他拿出两张百元面值的“老绵羊票子”,放到“玛达姆”的手里,说道:“你的,鲜花的买!通通的送给这位伟大的钢琴家斯维亚托斯拉夫·特奥菲洛维奇·特克利耶夫先生。”
“笑面虎”所说的充其量是连日本人都听不懂的“协和语”何况是这位“玛达姆”女伺?余震铎见“玛达姆”女伺傻傻的笑着望着“笑面虎”,不知道他说些什么,急忙走上前去用俄语对“玛达姆”说道:“Мадам,пожалуйста,купите все деньги этого джентльмена в цветы для великого пианиста г-на свитослава теофиловича теклиева。Остальные деньги на чай,для мадам(夫人,请用这位先生的钱多买一些鲜花,送给伟大的钢琴家斯维亚托斯拉夫·特奥菲洛维奇·特克利耶夫先生。剩下的钱是小费,就送给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