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耀先嘴里咀嚼着酱牛肉,看了一眼“白狐”,想起了老子的《道德真经》中的一段话:“将欲歙之,必固张之;将欲弱之,必固强之;将欲废之,必固兴之;将欲取之,必固与之。是谓微明,柔弱胜刚强。鱼不可脱于渊,邦之利器不可以示人。”
解耀先暗自琢磨:“‘欲取先予,欲同先异,欲俾先阖。’这是《鬼谷子》中的捭阖之术。瞅这模样,要想让这条白毛老狐狸主动说来‘金融战’的事儿来怕是不大容易。老子得先说点啥,显得有诚意,然后才能套‘毛二赖子’这条白毛老狐狸的话。乖乖隆嘚咚,猪油炒大葱!既然老子和鬼谷子都说了,那就是对的。他娘的,这年头干点啥都得要工钱。”
解耀先把嘴中的酱牛肉吞进肚子中,皱着眉头说道:“不瞒毛兄说,还真有个事儿跟毛兄商量。夜儿个影山善富贡那个老鬼子把俺约到地段街的‘武藏野’日本酒馆去喝酒……”
“呵呵,解兄刚来哈尔滨没几天,酒局子可不少呀!”“白狐”不由得失笑。可是他马上想起什么来,接着说道:“哎呦不对!地段街的‘武藏野’日本酒馆那不是被称之为‘桃の丸’的满铁调查部哈尔滨调查课的办公场所吗?解兄这可是深入龙潭虎穴呀!”
解耀先苦笑着摇了摇头,说道:“毛兄别打岔!还龙潭虎穴呢,小弟是呼喇一下子想起来影山善富贡那个老鬼子跟俺讲的一件事儿,毛兄帮着揣摩揣摩,这个老鬼子是啥意思。”
“白狐”见解耀先说得郑重,放下筷子说道:“解兄但讲无妨!”
解耀先也放下了筷子,叼上一颗“御赐烟”,又递给“白狐”一颗,挠了挠头说道:“影山善富贡那个老鬼子夜儿个也不知道咋那么兴奋,喝了很多小日本鬼子的清酒,喝大了!”
“白狐”看了一眼手中的“御赐烟”,又满脸狐疑的看着解耀先,问道:“解兄,你知道我不抽烟!不过,这烟市面上可见不到。解兄是说影山善富贡那个老牌特务喝酒喝大了?”
“这烟是夜儿个影山善富贡那个老鬼子给的,一股土鳖味儿,不抽白不抽!”解耀先划着洋火,给“白狐”和自己点上“御赐烟”后,叹了口气说道:“唉,小弟也是百思不得其解!像影山善富贡那个老牌特务喝马尿一样的清酒居然能喝大了。可是,影山善富贡那个老鬼子说的小日本鬼子关东军司令部元旦之前发生的事儿,嘿嘿,乖乖隆嘚咚,猪油炒大葱!可是比影山善富贡那个老牌特务喝清酒喝大了更他娘的让人难以琢磨。”
“白狐”的好奇心也是很强,问道:“影山善富贡那个老特务不是说不好中国话吗?”
“真是个事儿妈!”解耀先肚子中嘀咕了一句,笑眯眯的说道:“是小弟忘了说了。一块儿堆儿喝清酒的还有市立医院霍锡强霍博士的学生,娘们儿唧唧的鲍力安鲍大夫。”
接着,解耀先转述起影山善富贡所讲的事儿。这件事儿就是号称连苍蝇都飞不进去的关东军司令部失火了,而且据说还是人为的。存档在参谋部的《富士山の雪》作战计划被翻的乱七八糟,扔在地上,肯定有人趁乱偷拍了。宪兵队和哈尔滨特务机关的特工在勘察现场时发现,火警是人为所致,放火的技术很先进。纵火装置是在眼药水瓶里装上硫酸,用两层橡皮膏封住瓶口,周围裹满了氯酸钾,再用手绢包着。两个小时左右,硫酸逐渐腐蚀橡皮膏,流出瓶外,与氯酸钾起化合作用燃烧起火。这个过程大概需要两三个小时,眼药水瓶成为“定时燃烧装置”。“定时燃烧装置”的眼药水瓶、橡皮膏残片经分析,极为普通,几乎所有的药店、医院都有。只有通过对手绢残片的分析得出结论,这条手绢做工精良,来自日本国内。也可以说,失火现场没有一点有价值的线索。但是,宪兵队和哈尔滨特务机关可以肯定,这起纵火案是训练有素的特工人员干的。
“《富士山の雪》作战计划?定时燃烧装置?”“白狐”猛然觉得眼前一亮,以至于解耀先所讲的哈尔滨特务机关机关长秦彦元三少将怀疑“家无内鬼,引不来外贼。”以至于揪出了隐藏在关东军司令部参谋部内部的“内鬼”大佐军官桥本乙三郎的话就没往心里去。
军统滨江组的内线转来情报,小日本鬼子的横滨银行刚刚存入上千万在“脚盆鸡”国内印制的“老绵羊票子”,其中有二百多万银行回收的旧“老绵羊票子”。“白狐”戏谑解耀先是《三国演义》中浑身都是胆的常山赵子龙,想抢小日本鬼子的横滨银行把他自己提醒了。为什么不能潜入小日本鬼子的横滨银行,把军统总部下发的八十万假“老绵羊票子”换成真的“老绵羊票子”,再拿到市场上换取物资呢?这样,这些“老绵羊票子”就算是到了老百姓的手里,也不会对老百姓造成什么伤害了。
小日本鬼子的横滨银行貌似戒备森严,自从开业以来,从未发生过盗抢事件,就连一般的的治安案件也没发生过,成为哈尔滨极为罕见、公认的“治安模范”银行。横滨银行的小日本鬼子警卫过惯了太平日子,一定麻痹大意。出乎小日本鬼子意料之外的是,军统滨江组的特工就在横滨银行的小日本鬼子警卫一片莺歌燕舞中,从容不迫地光顾了横滨银行。
至于解耀先所说不只是哪方面训练有素、胆大包天的特工人员潜入号称连苍蝇都飞不进去的小日本鬼子关东军司令部,使用“定时燃烧装置”纵火。“白狐”想也可以照葫芦画瓢,在小日本鬼子横滨银行放上一把火。只不过,不是为了窃取什么屌毛用没有的《富士山の雪》作战计划,而是为了吸引横滨银行小日本鬼子警卫的注意力。再派“旱魃”和“山狸子”趁乱之际潜入小日本鬼子横滨银行,上演一出“狸猫换太子”。
“白狐”第二天就从军统滨江组自己的情报渠道获得情报,解耀先所说都是真的。
“毛兄!”解耀先见“白狐”目光呆滞的发愣,就又叫道:“毛兄,你搁那旮沓犯啥兔子楞?麻溜儿利索儿的帮小弟揣摩揣摩,影山善富贡那个老鬼子说这话是啥意思呀?”
“哦……”“白狐”这才如梦方醒,有点不好意思的对解耀先说道:“是兄弟反复思考影山善富贡那个老牌特务说这话是啥意思出了神,解兄莫怪。兄弟揣摩着,影山善富贡那个老牌特务说这话的意思十有八九是在试探你,或者是试探那个市立医院霍锡强霍博士的学生,娘们儿唧唧的鲍力安鲍大夫。兄弟以为,试探解兄的面儿大,差不多得有七八成。”
解耀先皱了皱眉头,刚想问“白狐”这么说的根据,酒馆的房门被“啪”的一脚踢开了。接着,一个破锣似的声音叫道:“我说有喘气儿的没有?出来一个伺候伺候爷!”
解耀先和“白狐”吓了一跳,转过脸望去,只见走进来四个人,为首的螃蟹脸、身材魁梧身穿藏青色棉袍,戴着一副墨镜,斜挎着驳壳枪,一看就不是什么好饼。四人中还有两个人身穿便衣,头戴“罗宋帽”,帽子耳朵系在脑后,斜挎着驳壳枪,也应该是特务。唯一一个没有配枪的长得身材瘦小,面色惨白,一看就是酒色过度的纨绔子弟。
“獠牙”赶紧一撩厨房的门帘子走了出来,满脸堆笑的对进来的四个人点头哈腰的说道:“欢迎四位先生光顾小店,令小店蓬荜生辉,四位先生想吃点什么?”
一个枣核脸的小特务的拇指一指螃蟹脸的大汉,说道:“这位是大日本皇军关东军哈尔滨宪兵队‘满人侦缉队’队长刘双魁他老人家。爷们公事繁忙,忙乎饿了,给整点好吃的!”
解耀先虽然没有正眼去看这四个人,但是他眼睛的余光却发现那个什么“满人侦缉队”的队长刘双魁饿狼般的眼睛恶狠狠的打量了一眼自己和“白狐”。
这时,另一个白净脸的小特务对那个纨绔子弟说道:“我说李大少爷,你说领我们来这旮沓抓‘偏脸子’的‘豹子哥’。我和满金库好将就呀,可是刘队长他老人家那是啥身分,你就领到这么个小破饭店来吃饭?你是不是也忒拿刘队长他老人家不当回事儿了?”
解耀先注意到,“白狐”本来神定气闲咀嚼着花生米,对进来的四个人犹如未见。可是当他听到白净脸的小特务说出来抓“偏脸子”的“豹子哥”,伸出去夹花生米的筷子停了停。接着,“白狐”手中的筷子又伸了出去,夹起一粒花生米,不动声色的放进嘴里。
解耀先心中有些诧异,他可以断定,这个什么“偏脸子”的“豹子哥”一定和“白狐”有关系。的确,这个“偏脸子”的“豹子哥”就是军统滨江组的特工“旱魃”谭庆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