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面虎”把余震铎的意思理解歪了,他赶紧回答:“报告余长官,那一大片黄房子里住的都是一些很体面的人,是其它中国关内的移民聚集的贫民窟无法相比的。那一大片黄房子的前身是中东铁路局的满铁哈尔滨铁路局高级职员的住宅区。现在还住着一些‘老毛子’,也有一些有身份的中国人,还有后搬来的日本人。反正这么跟余长官说吧,这一把宪兵队的岛本长官遇到麻烦了!满铁哈尔滨铁路局的日方局长佐原宪次可是一般人惹不起的大人物,尤其是佐原宪次局长还贼啦护犊子。宪兵队平时对满铁哈尔滨铁路局高级职员的住宅区巡查、保护的很严密。今儿个也不知道咋的了,居然让胡子埋伏在满铁哈尔滨铁路局高级职员的住宅区对面,和国军展开了这么激烈的枪战。子弹不长眼睛,就算阿弥陀佛保佑,满铁哈尔滨铁路局高级职员的住宅区不死人,不伤人,满铁那些高级职员和他们的老婆孩子也受惊不小。佐原宪次局长这次绝不会善罢甘休,一定要找岛本长官,把这件事情掰扯个清楚。”
余震铎不由得哑然失笑,说道:“这么说起来,这队主动救援‘横滨银行’的国军还救错了!天若昏聩懦弱,无力扬善惩恶,吾当化为霹雳,功过后世评说。如果主动救援被抢劫的银行都有错,那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是非曲直?我等只能化身为‘杀尽不平方太平’的大侠,为这队国军带队的军官鸣不平了!”
“笑面虎”正想调侃几句,忽然,“守株待兔”行动临时指挥部房间内的光线又是一暗。“笑面虎”和余震铎抬头看去,只见花园街上的路灯全部熄灭了。花园街上顿时黢黑一片,只有“横滨银行”大楼上残余的火光还能照射到花园街上,勉强辨别出人影。鬼谷操六和“笑面虎”嘟嘟囔囔的大骂哈尔滨市政部门为了省电,在这个节骨眼儿上竟然把路灯给关了。这不是有意配合胡子抢劫“横滨银行”,典型的通匪行为嘛!
可余震铎不这么认为,雨点掉在香头儿上了?天下哪儿有这么巧的事儿!余震铎敢断定,这一定是军统滨江组组长“白狐”毛大明少校的杰作!“白狐”要趁黑率众开溜了!余震铎不由得心中暗想到:“嘿嘿……毛大明这个小赤佬考虑的很周密呀!就连关掉路灯,使得战场变成一片黑暗,造成敌人混乱,再趁黑暗掩护撤离这种细节都考虑到了!娘希匹!毛大明担任滨江组组长有点儿屈才了!老子要不是想抓霍夫曼,今儿个到真想会一会这个小赤佬!”
“嘿嘿嘿……”忽然,传来一阵激烈的枪声都没有压住,极为瘆人的笑声。余震铎凝神望去,尽管距离有三四百米远,但是余震铎还是在望远镜中看到花园街上突然飘飘悠悠的出现了一个黑影。这个黑影的长衣服在夜风的鼓荡下飘了起来,显得鬼气森森,十分恐怖。
夜色浓重,如腐烂的尸体上流出来黯黑冰凉的血,蜿蜒覆盖了天与地,空气中弥漫着令人窒息的味道,不是单纯的硝烟味。一弯残月孤零零地挂在夜空,光线暗淡,仿佛女人眼角的怨泪。大地已经沉睡了,黑沉沉的夜,仿佛无边的浓墨重重地涂抹在天际,一直伸向远方。哈尔滨初春的夜晚倒有点凉意,朦胧的月光下,看不到几颗星星。似乎是这些星星也很疲劳,闭着眼睛眨都懒得眨一下。唉呀我的妈呀!你还别说,今儿个晚上还真的有点鬼气森森。
距离太远,能见度极差,尽管有望远镜,但还是看不到这个黑影的长相。尽管如此,百战余生,从不相信什么鬼神,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余震铎还是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余震铎从来不知道什么是恐惧,可是今天却莫名其妙的恐惧起来。
不仅余震铎,大葱鼻涕啦瞎那前儿就接受“军国主义”教育的鬼谷操六,他也看到了那个黑影。可是鬼谷操六历来自信有“天照大御神”的庇佑,不惧任何神灵、鬼怪。可是今天不知道怎么了,鬼谷操六只感觉头皮发麻,心跳一个劲儿的加速。这个黑影走路都像是脚不沾地,是人的可能性不大。那么能是个什么东西呢?妖乎?神乎?或者是鬼乎?
“向里向外,逢着便杀,逢佛杀佛,逢祖杀祖,逢罗汉杀罗汉,逢父母杀父母,逢亲眷杀亲眷,始得解脱。”这是《五灯会元》中的一段话,是临济禅师鼓励僧侣们要自信,敢于反权威,反偶像,不要像个新媳妇那样怕这怕那。鬼谷操六就一个这种盲目自信的人。
鬼谷操六盲目自信那是平时。可是,他今天也不知为什么胆怯了。他嘟嘟囔囔自言自语的给自己壮胆道:“老子是武士,不怕鬼!嘿嘿……要是有哪个胆大妄为的人干扰了‘王道乐土’建设,老子就杀人!就算是鬼,老子也照杀不误!可是,如果这个黑影是‘大妖山魈’呢?不知道所信仰的‘天照大御神’能不能震慑得住‘大妖山魈’?”
那“笑面虎”笃信“保家仙”,更是迷信鬼神的存在。他也从望远镜中看到了那个黑影,当时他很奇怪,这个黑影离那队支援“横滨银行”的国军也就三十多米了,那么多的国军咋就没发现呢?猛然之间,“笑面虎”觉得自己毛骨悚然、遍体冰凉:这那他妈的是人呀,分明是鬼呀!那一队国军的人再多,毕竟是凡人,凡人咋会瞅见鬼呢?
鬼由心生,“笑面虎”热衷于“保家仙”,心里边自然就有了仙啦、鬼什么的影子。在生活中不用说撞见鬼,就是遇到啥科学难以解释的“灵异”现象,“笑面虎”也会先入为主,认为是啥仙、啥鬼的显灵了。就算没吓得神经失常,也会大病一场。
“笑面虎”开始胡琢磨开了,他似乎瞅见了那张:比纸还要苍白的脸。那张脸可以不叫脸,因为没有眼睛和鼻子,只有一张龇牙咧嘴的血盆大口,那里边尖利的獠牙散发着幽幽冷光,嗜血的舌头透着猩红的血,仿佛下一刻就会被他撕成碎片。
“笑面虎”卟楞了一下脑袋,想尽可能地把这张鬼脸从自己的脑海中驱逐出去。他想到:这个鬼不是披着一件长斗篷嘛?应该是一个面貌英俊,体型修长高大,身着黑礼服,或是那种外黑内红,也可以是全黑的披风和斗篷,儒雅谦和,不伤人,浑身散发着贵胄气息的好鬼。唉呀妈呀!大事不好,这不会是一个怨气冲天的僵尸吧?僵尸那泛着金属光芒的一对儿獠牙,“笑面虎”思之极恐,他绝不怀疑它的锋利,还是离僵尸远点儿吧,离得越远越好,省得僵尸犯病了,吸我宝贵的血。
“笑面虎”这边一个劲儿的犯嘀咕,说不准这个黑影是鬼还是僵尸。那边余震铎也感觉到整个花园街似乎都妖氛笼罩,一道阴风在花园街上吹拂过来,伴随着尚未散去的硝烟,无数嘶嘶怪叫的声音随着硝烟弥漫开来。余震铎稍一冷静,就感觉那个黑影怎么那么眼熟?
“笑面虎”早就听说人说过僵尸。他听说“僵尸”也叫“跳尸”。中国最初传说的僵尸都是因死不瞑目而怨气聚喉,能吸收月亮阴气。僵尸会因染上尸毒或墓地风水属性,产生尸变。给“笑面虎”讲僵尸的人还说,僵尸主要用爪子作为武器,咬住人的脖子来吸血。不管是什么人被僵尸吸了血,或着是抓伤了就会被传染尸毒,到头也逃不掉死路一条,也成为另一只僵尸。据给“笑面虎”讲僵尸的人说,感染尸毒的人初期,可用糯米医治。僵尸通常全身僵硬,指甲发黑尖锐,有锐利犬齿,惧阳光。日间躲于棺木、洞穴之类潮湿阴暗的地方,入夜后出没,以人血或家畜血液为食,对活物攻击性强且力大无穷,跳跃前进时双手向前伸。
最让“笑面虎”害怕的一幕出现了,只见那个黑影双手平举,两条火舌立刻喷出!“笑面虎”脑子一晕,差点瘫倒在地,以至于随着两条火舌的喷出,传来的“哒哒哒”、“哒哒哒”的枪声他都没听见。“笑面虎”心中暗自嘀咕着:“完犊子了!完犊子了!这是僵尸呀!”
“笑面虎”吓得亡魂皆冒,啥也没看见。余震铎却在望远镜里看得清清楚楚,这个黑影双手一举,手中所持是两棵“快慢机”。两梭子子弹打出去,舔舐着趴在花园街上的那些伪满洲国国军的士兵,四五个操控两挺辽造“十七式”轻机枪的伪满洲国国军的士兵,立刻一头趴在花园街的马路上不动弹了,两挺辽造“十七式”轻机枪都被打哑了。
首先消灭对军统特工威胁最大的辽造“十七式”轻机枪射手,这哪是妖魔鬼怪所为?余震铎呼喇一下明白这个黑影是谁了,心中暗骂道:“这个小赤佬,什么时候学会装神弄鬼了?怪不得看着身影眼熟呢!娘希匹!还双手使枪,和谁学的呢?难道是‘白狐’?没听过呀,这个‘白狐’的本事也忒大了,就这么几天居然能把这个小赤佬训练成双枪手了?”
就在这时,趴在“九七式”狙击步枪后面的江户康成突然叽哩哇啦的叫了一通,最后扭过头来大叫道:“高的!你的翻译快快的!”江户康成吼到这里,又催道:“快快的!”
“笑面虎”自己吓唬自己,正在那里晕头转向的被吓了个半死,还没缓过劲儿来呢,哪里能听到江户康成叫唤些啥。江户康成催了一遍“笑面虎”,“笑面虎”只是卟楞一下脑袋。
幸亏,不清楚怎么回事的全勇哲已经冲到了余震铎身后,听了江户康成的叫唤,赶紧翻译道:“报告余长官,江户太君说,请您下令,让他击毙那个在花园街逞凶的胡子炮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