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的小西北风真的挺冷,足蹬锃亮的高筒牛皮靴,身穿华贵的貉皮大衣,就像是怕冷一般把貉皮大衣上的银狐领立了起来,遮住了大半张棱角分明、瘦削的脸。“狄安娜”的潜意识里忽然有了一种渴望,就是他围绕着“喇嘛台”绕圈儿的时候,能够偶遇瓦西里。尽管他们没有约定今天接头,“狄安娜”也不识瓦西里的庐山真面目。
“狄安娜”围绕着“喇嘛台”又绕了一圈儿之后,他自己也不由得觉得好笑,就沿着大直街信步由西向东走去。“狄安娜”心事重重的漫步在大直街上,不知不觉之间就来到了齐齐哈尔街附近。忽然,从齐齐哈尔街里传来阵阵喧嚣声。“狄安娜”驻足望去,只见很多小日本鬼子宪兵和伪满洲国警察,从齐齐哈尔街两旁的老百姓家里直接把老百姓的东西扔到大街上。整个齐齐哈尔街上,老婆哭、孩子叫的,整个浪儿正在上演一出“鬼子进村”!
鬼子和汉奸祸害老百姓,让“狄安娜”心中不忿,他双手插在黑貂皮大衣的兜里,右手的拇指扳开了他心爱的柯尔特“M1911A1”勃朗宁手枪,也就是“大眼儿撸子”的保险。
“Не задерживайтесь здесь надолго!Это жандармы и полицейские участки,которые ищут дилера(这位先生,还是不要在这里久留了!这是宪兵队和警察厅在这里搜查一个老客)。”“狄安娜”转过脸看去,原来是三十多岁、一个五十多岁,两个神职人员装束的“老毛子”站在他身后,关切的望着他。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老毛子”也是如此。
“狄安娜”右手的拇指一动,关上了“大眼儿撸子”的保险,笑吟吟的对两个同胞说道:“С сильным не борись,с богатым не судись(别跟力气大的人打架,别跟富人打官司)。”
年纪较大的“老毛子”伸出右手的食指和中指,在自己的额头、胸前、右肩和左肩画完十字之后,慈祥的对“狄安娜”说道:“Отец наш небесный благословит тебя и спасет нас от лукавого!Мой мальчик(我们在天上的父会保佑您,救我们脱离凶恶!我的孩子)!”
“狄安娜”没有学着年纪较大的“老毛子”的样子去画十字,因为他插在兜里的右手握着刚刚关上保险的“大眼儿撸子”。“狄安娜”只是向两个“老毛子”点了点头,含笑致谢。
鬼子和汉奸把齐齐哈尔街折腾得乌烟瘴气,除了哭叫、怒骂的声音,偶尔还传来两声枪声。两个“老毛子”也可能是想早一点离开齐齐哈尔街这个是非之地,自我介绍说他们是几十米开外圣母帡幪教堂的杂役人员,年龄大的叫谢列津,年轻的叫做诺维科夫。谢列津称,如果“狄安娜”不介意,请“狄安娜”去他们那里喝茶。
“狄安娜”是个天才特工,就像解耀先叫做战智湛在南疆前线浴血奋战那前儿,对战场有一种谁都说不清楚特殊感知能力。“狄安娜”突然心中一动,用俄语说了一句刚从中国朋友那里学来的客套话:“Уважение лучше подчиниться(恭敬不如从命)!呵呵。”
“狄安娜”和谢列津、诺维科夫不再去看齐齐哈尔街上令人发指的一幕,一路上说说笑笑的向圣母帡幪教堂走去。
“狄安娜”一走进高高耸立的钟楼下侧的教堂正门,虽然是第二次,不知是被教堂的庄重典雅、恢宏凝重所吸引了,还是什么原因。总之,给他的心理和视觉冲击让他自己都感觉到意外。只见大厅内十二根通天圆柱,依墙而立,平添了大厅内的深邃感。迎门左侧是一具巨型十字架,其上安放着耶稣受难苦像。诸圣像依次排列,诸般圣物依例陈设。厅内吊灯、壁灯、蜡烛灯、油灯交汇成一种教堂内特有的奇异光泽。圣所处于堂内最高处,是教堂的至圣宝地。天门两侧,各设一张坡型小桌。迎门居中处是一张方型高桌,上覆紫缎。那就是宝座,上置《福音经》及其它圣物。宝座正中处,是七星宝灯照耀圣龛,龛内供奉圣体。宝座左右两侧,耸立着高大十字架。正面墙上,绘有巨幅接受天使祝福的主复活圣像。整个圣所覆盖在穹拱式的天花板之下,天花板由三十六块陶质,可以反射声音的材料镶嵌而成,所以,由此发出的声音可以折射全教堂的各个角落。
“狄安娜”想了想,圣母帡幪教堂和他第一次来似乎没什么两样,也许是神经过于紧张了。忽然,迎门左侧巨型的十字架下,一个身穿神职人员长袍的身影疾行而过。这个人影“狄安娜”并不陌生。他金发碧眼,身材高大,具有明显的日尔曼人普遍所拥有的显著白种人特征。正是余震铎“英雄救美”那天,“狄安娜”遇到的假霍夫曼。那天,“狄安娜”正望着圣母帡幪教堂高耸入云的绿色调拱状圆形穹窿顶发呆忽然,他感觉身后走过来一个人。
这欠儿登玩儿意一本正经的对发呆的“狄安娜”说道:“Дитя мое,пусть всемогущий господь смилостивится над тобой и простит тебе твои грехи,чтобы ты обрел вечную жизнь(我的孩子,愿全能的主垂怜你,赦免你的罪,使你得到永生)!”
“狄安娜”当时认定,这个人就是他正在追踪的情报掮客、国际间谍奥古斯特·冯·霍夫曼。“狄安娜”当时抑制住心中的狂喜,迅速恢复了镇定,在额上、口唇上以及胸前连画了三个“十字”,说道:“Аллилуйя!Слава всемогущему господу,Слава и слава тебе(阿里路亚!感谢全能的主,愿光荣和赞颂归于您)!”
霍夫曼也连画了三个“十字”,说道:“Да пребудет с тобой господь,дитя мое, и с твоим сердцем(我的孩子,愿全能的主与你同在,也与你的心灵同在)!”
“狄安娜”又连画了三个“十字”,说道:“Аллилуйя!(阿里路亚)!”
霍夫曼没有再说什么,正眼都没看一眼“狄安娜”,迈着四方步走进了圣母帡幪教堂。“狄安娜”察觉对这个霍夫曼判断失误,还得感激余震铎。当“狄安娜”路过圣母帡幪教堂门前时,发现马路牙子上的长椅上坐着一个一身名贵貂皮的人。“狄安娜”忍不住多看了一眼,打量了一番这个人。这一仔细打量,“狄安娜”差一点没吐了。只见这个人大约三十多岁,身材不高,和自己差不多一样瘦小。他头戴紫貂皮帽,身穿紫貂皮大氅,脖子上缠着银狐围脖,双手抄在袖中。这人一身名贵的皮草,远看指定非富即贵,那是贼啦有钱。近看,长得獐头鼠目,鹰视狼顾,十分猥琐,却偏偏戴着一副金丝边眼镜,整个浪儿就是一个“暴发户”,浑身散发着铜臭味。“狄安娜”起初还没有意识到这个人就是余震铎。
可是,当暴发户震慑汉奸警察的枪声一响,“狄安娜”立刻恨不得把这个就该千刀万剐的暴发户一把掐死。“狄安娜”心中连叫:“完犊子了!整个浪儿都他妈的完犊子了!”
“狄安娜”心中暗骂这个暴发户把自己即将实施的绑架霍夫曼的这件大事搅了一个乱七八糟:这枪声一响,好不容易找到的那个就像惊了枪狐狸的霍夫曼,被惊吓之余,指不定又跑到啥地方去了,给自己对霍夫曼的追踪带来新的不可预知的难度
当保安局那些潜藏的便衣特工从各个角落里冲出来,用“王八盒子”逼住暴发户的时候,这帮猪一样的家伙一下子让“狄安娜”清醒了。“狄安娜”犹如泥雕木塑一般,呆呆的站在那里。余震铎和横田正雄是怎么走的,什么时候走的,“狄安娜”都不知道。要不是余震铎这三枪,“狄安娜”极有可能就会犯下致命的错误,甚至毁掉一世英名,丢掉性命。“狄安娜”的脑子里乱极了,他深深地感觉到自己所接受任务的艰巨。
天渐渐地暗了下来,“狄安娜”茫无目的的走着,犹如鬼使神差般又回到了圣母帡幪教堂。“狄安娜”停住了脚步,也学当地人那样将双手抄在袖子中,仰望着笼罩在神秘色彩中的圣母帡幪教堂。“狄安娜”忽然有些伤感,低首捶胸,用手在胸前连画了三个“十字”,心中默默的说道:“亲爱的父神,我承认自己是个罪人,需要你的救赎。我恳求神将耶稣复活的生命赐给我,使我不至灭亡,反得永生!”
就在这时,一辆人力车在“狄安娜”的身后停了下来,一个身材高大的白种人跳下了车,急匆匆向齐齐哈尔街走去。在经过“狄安娜”身边时,也许走得太急,差一点撞到“狄安娜”。那人一闪身,头上戴的帽子掉了,露出一头金灿灿的卷发。那人俯身捡起帽子,对“狄安娜”抱以歉意的一笑。这一刹那,“狄安娜”的心中“噗通”一跳:“霍夫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