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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紫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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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笔杂谈
202012/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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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读红楼》连载

第二十一章 刘姥姥一进荣府院

第二天一早,刘姥姥便起来梳头洗脸,翻开箱子找了件子稍齐整的衣裳穿上,又把板儿也打扮了下,教了几句话;五六岁的拨一拨,听说要带他进城逛去,喜欢得一蹦三尺高,姥姥说啥小孩儿应啥。于是姥姥就带了板儿,进城了。

他们俩走到宁荣街,到了荣府大院前狮子旁边,只见满门口的轿马大车。刘姥姥心怯,看着自己褪色的旧衣,还打了几个醒目的补丁,开始只是张望不敢过去。心脏扑通扑通的猛跳起来。过了会儿,方掸掸衣服的尘土粒儿,又紧抓着板儿的手,又重复了下在家里教的话,然后溜到角门前,对着几个在那儿闲聊的男人招呼,太爷们您好啊。众人打量下他俩,就问哪儿来的?刘姥和赶紧陪笑着说去找太太的陪房周大爷,麻烦哪位太爷替我请他出来。那些人听了,都不理他,继续闲聊。刘姥姥眼巴巴地就这么望着他们,见他们没啥反应,就又请求了一次。

终于有个男人笑着说,你远远地在那墙畸角儿等着,一会子他们家里就有人出来啦。刘姥姥慌不迭地应着,听话地拉着板儿到墙畸角儿老老实实地站着。就有个年老的人说道,你何苦误他的事儿呢?就从那群里人出来,对刘姥姥说了周大爷不在这儿住,在后一带住着,他现在出差去南边办事了,他家里奶奶在家呢,你从这儿绕到后街门上一打听就找到了。

于是刘姥姥千恩万谢那人后,就领着板儿绕到后门上,只见门上歇着些生意担子,也有卖吃的,有卖杂耍的,闹吵吵二三十个孩子在那儿玩。刘姥姥便找了个小男孩问周大娘在哪儿,那小孩儿倒挺痛快,亲自领着刘姥姥他俩到周大娘家门口,大喊一声,周大娘,有个老奶奶找你呢。

你瞧,这刘姥姥进个京城真不容易,同样问个路,那几个下人狗眼看人低,开始不给说,给说的那个小子还使坏,取笑刘姥姥,诓骗她在墙角傻等,若不是那个有点良知的上年纪的说了实话,恐怕,这刘姥姥真的白跑这趟了;但对孩子可就不同了,孩子不仅给指了路,且还亲自领着登门,也不错。这人心哪,什么时候变坏的呢?是长大了吗?

周瑞家的正好在家,就迎了出来,问是哪位,刘姥姥赶紧问好。周瑞家的认了半日,才认出,笑问,刘姥姥可好,这几年不见,“我就忘了”,然后让刘姥姥他们俩个家里坐坐。刘姥姥一看能进得周家门子,也就高兴得不得了,就说“你老是‘贵人多忘事’,哪里还记得我们?”

这刘姥姥与周瑞家的接上头了,周瑞家的还令小丫头倒茶,两人说了些别后的闲话,周瑞家的就开始切入正题了,问她是“今日是路过,还是特来的?”既然周瑞家的这么问了,况且和板儿爷爷都是有过交情知根知底的人,刘姥姥也倒爽快,就实话实说了,她说,“原是特来瞧瞧嫂子;二则也请姑太太的安。若可以领我见一见更好,若不能,就借重嫂子转致意罢了。”

周瑞家的听了,便已猜着几分来意。之前,她丈夫周瑞争买田地的事儿,多亏得狗儿他爹帮助,今天见这刘姥姥大老远投奔她来了,心里不帮问下,也过意不去,二则也想显摆下自己的体现。于是她答应把话传过去。而且还给刘姥姥说了她的分工,这传话的事儿呢,人来人往的,她不负责,她只管着跟着太太奶奶们出门的事儿,她男的只管春秋两季的租子,闲了就带着小爷们出门。瞧多轻闲的差使。周瑞家的又说,我今天破个例,多个嘴儿,给你通个信儿,因为刘姥姥是太太的亲戚,“又拿我当个人”,但是呢,如今太太不理事,都是琏二奶奶当家,她也是太太的内侄女。刘姥姥一听,自己年轻时也认得这个二奶奶,感觉还不错。

周瑞家的因刘姥姥要见的是王熙凤,就先把王熙凤先评价了一通,就说“凤姑娘年纪儿虽小,行事儿比是人都大呢。如今出挑得美人似的,少说着只怕有一万个心眼子,再要赌口齿,十个会说的男人也说不过他呢!”周瑞家的又说她“待下人未免太严些儿”。

这刘姥姥见王熙凤也不是啥时都能见的,得见缝插针才是,这会子那个二奶奶正在伺候老太太摆饭,也就是吃饭是个空儿,周瑞家的说其他时候回事的一多,就难说话了。咱们从周瑞家的口中得知凤姐平时挺忙的,府里大小的事要回给她,请她定夺,这么一大家子,若是凤姐心眼儿子少了还真不可以支得转。

于是周瑞家的就带着刘姥姥逶迤着来找凤姐了。她先让刘姥姥在旁边等着,自己却先过影壁,走进院门,先找到凤姐的通房大丫头,叫平儿的,周瑞家就说明来意,平儿就作主说,让他们进来等着吧。

刘姥姥就在周瑞家的带领下,上了正房台阶,小丫头打起猩红毡帘,进入堂屋。屋里陈设的富丽堂皇把这位乡下老太太惊呆了。才入堂屋,“只闻一阵香扑了脸来,竟不知是何气味,身子就像在云端里一般。满屋里的东西都是耀眼争光,使人头晕目眩”,刘姥姥此时只有点头砸嘴念佛而已。

平儿站在炕沿边,对刘姥姥问个好。刘姥姥一见平儿遍身绫罗,插金戴银,花容月貌,以为是凤姐呢,刚想称“姑奶奶”,周瑞家的忙介绍说是平姑娘。平儿也叫周瑞家的“周大娘”,平儿又让小丫头倒茶。这刘姥姥到现在为止,走了两个地方,一个是周瑞家,一个是见到平儿,都能受到接待,倒茶给她喝。

刘姥姥只听见咯当咯当的响声,很似打箩筛面的一般,不免东瞧西望的,“忽见堂屋中柱子上挂着一个匣子,底下又坠着一个秤砣似的,却不住的乱晃,”她从没见过这东西,也不知道有啥用,正发呆时,陡听得当的一声,“又若金钟铜謦一般,倒吓得不住的展眼儿。接着一连又是八九下”。非常喜欢这一段。

这一段把个刘姥姥第一次见这挂钟的新奇和些许恐慌刻画的非常生动。从秒针开始,到钟摆,再到整点报时,从乡下老太太的寻常物件里对这个新东西形容描述,妙不可言。再者从钟点报“一连又是八九下”,从另一角度提醒,现在已是半上午了,而刘姥姥一早动身来到京城,已过去了好几个钟头了。饿吗?她们一老一小,想想就有点心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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