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啊,这家塾离的家也真不远,建校历史要追溯到宁荣二公,当时因二位战功赫赫,得到皇帝嘉奖后,兄弟俩商量,寻思自己没念多少书,靠拼命打下的江山,得为整个家族做点有益的事儿才行。他觉得整个贾氏家族有的子弟虽聪明勤奋,但家境贫寒,请不起家教,怎么办呢?干脆 就办个学校吧。估计当时宁荣二公的想法也是与现下大街上许多标语指导方针相似——再穷不能穷教育,百年大计,教育为本。
这个学校是宁荣二公投资组建的,招收人员即为族中子弟,因这是义务学校,故不用担心学费啥的。学校经费哪里出呢,是族中为官者,皆有帮助银两,按比例抽取,或自愿缴纳,做为活动经费;学校老师选谁呢,原则是德高望重之人为择师原则。这不,现在族中辈份最大,岁数也不小,自小也念过多年书的老酸秀才贾代儒,为这届的老师。
现在班内又多了两个学生——宝玉与秦钟。他们学生嘛,就得讲究礼法,这个贾代儒老先生首先对两位新学生的到来表示了热烈的欢迎,又鼓励两位新生尽快地融入到集体中来,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于是新旧学生互相拜见后,就开始正式念书了。
自那天上学之日起,宝玉与秦钟同来同往,同起同坐,愈加亲密。贾母也喜欢乖巧的秦钟,也常留下他,住个三五天,和对宝玉差不多的热情周到,时间久了,也知道工薪阶层的家庭日子拮据,也常常给他做件子衣服啥的。这样,不到两月的时间,秦钟便在荣府里便呆熟悉了。再说宝玉呢,终因两人同窗,他讲究人人平等,听秦钟宝叔叔宝叔叔的称呼,就劝他,咱俩差不多的年纪,又是同窗好友,以后不必再论叔侄,只论弟兄朋友就是了。秦钟哪敢,宝玉就率先叫起秦钟兄弟,叫他表字“鲸卿”,于是秦钟也只好混叫起来。
原来啊,这所学校里虽都是贾家家族子弟与相关亲戚家的子侄,便俗语说得好,“一龙九种,各种各别”,未免人多就就有龙蛇混杂,一些小流氓小混混也在里面,就像现在学校里一样,有真的认真读书的,有在学校里不学好谈恋爱的,有拉帮结派打群架的,也有逃学玩游戏的,总之各各不同。自从宝玉秦钟他俩来到班里,他俩又得花朵似的漂亮,秦钟像女孩子似的腼腆温柔,未语脸先红,羞羞答答的样子,而宝玉又是天生地细心低声下气,性情体贴,说话也缠绵,因他二人常同来同往,关系亲密,有就那些无事生非的同学们乱猜他们的关系,背里更是你言我语,辱骂嘲笑,诽谤造谣他们之间不见光的关系,搞得整个班级一团乌烟瘴气。
好久没提薛蟠了,自从第五回提到葫芦僧乱判葫芦案后,薛蟠就没提及,直到第八回,宝玉去看宝钗,无意问到薛大哥哥去哪儿,得知出去玩了,便再无话。这回,自宝玉秦钟还上学后重新提及,原来啊,薛蟠也来上学啦。薛蟠自从来到贾府入住后,整天和一帮子纨绔子弟玩儿,不久便知有一家塾,学中净是些青年子弟,看到些个年轻貌美的小男生,自然生出了“龙阳”之兴,——这龙阳君指战国时魏王的嬖臣,以色事人。因此,薛蟠也就有了学习玩儿的新花样,想找个俊俏小生搞同性恋玩玩。动了这个念头,就对他娘也说来上学,他娘薛姨妈当然同意,但也挡不住宝贝儿子一惯地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地吊儿郎当地应付了事地学习,倒是白送给老师些财务,却没觉得多少知识,他一心只想结交些俏男生玩玩。
这人哪,哪里有需要,哪里就有供给,这小小的年纪,是非不甚分明,正处于懵懂少年时期。就有几个学生,图了薛蟠给的银钱好衣服好吃的,迷茫中被他哄着玩儿,也有几个。还有两个多情的小学生,不知是哪一房的亲眷,生得“妩媚风流”,这些个学生就给他俩起个个绰号,一个“香怜”,一个“玉爱”。这个香怜,没提及,但后来根据他去给秦钟上坟类的“柳湘莲”,应该是同一人吧,那个玉爱,是不是另一戏子蒋玉涵呢?书中没有明确指出,但曹公起名时异乎寻常的少年青年的音同,又生得同样俊俏,未尝不是一种暗示。
但他俩同样也是薛蟠喜欢的小男生,因看薛蟠乐得逍遥,大家心里也是蠢蠢欲动,这学好不易,但学坏,如下坡似的,有个榜样,就很快有人效仿。但大家也惮于薛蟠的威势,不敢招惹他,因此这种不利于小孩子身心成长的行为,在学校里如雾霾缠结不清。如今秦钟和宝玉两个新生,同样生得俊俏多情,同样也吸引了其他相对歪瓜裂枣的小男生非份之心,同样香怜和玉爱也对这秦钟和宝玉也不由得多看了几眼。就这样,四人皆俊,不免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四人之间就有了那么一点知音之感,虽各居学堂一角,便常眉眼交接,眼角留情,小学生嘛,也就常会以物及人,托物言志,咏桑寓柳,情意绵绵,如春风荡漾,四人皆心知肚明。但又不敢明目张胆地如薛蟠似的直接表示,这几个俊小男生脸皮极薄的。
但是即使是声东击西的抒怀言志,照样也会有人看出个卯寅来,这几个调皮小男生对这新发现很是得意,背后常对他们出现时挤眉弄眼,或高声咳嗽,以引起别人注意。
这种遮羞的朦胧好感的薄纱有天终于被揭开。事情是这样的。有天老师贾代儒有事回家,只留下作业,是七言对联,但也没放假,把长孙贾瑞派来管理。巧得是那天薛蟠不大来上学点名敷衍了,因此,秦钟就趁机和香怜挤眉弄眼,暗送秋波,二人假装出去上厕所,先后走到后院说话。
秦钟先问,家里的大人可管你交朋友的事儿吗?瞧瞧这话问的,像不像现在中学生开始交往时的问话?可惜的是人家还没说话呢,就背一声咳嗽吓住了。香怜顾不得回答问题,和秦钟一起回头看,原来是同学金荣。香怜本来就有点急性子,此时有点恼羞成怒,就直接问金荣,你咳嗽啥呢?难道不许我们说话吗?金荣是班里的小混混,也笑着说,许你们说话,就不我咳嗽啦?你俩鬼鬼祟祟地干嘛呢?可叫我给捉住了,还想抵赖么?你们要是给我点好处,我就装不知道,不然我就让全班同学都知道!秦钟和香怜急红了脸,非常生气地质问,你捉住什么?我们都不知道。金荣哪听这一套,就干脆拍手笑着大声嚷,你们贴得那么近,还想耍赖?两句话把秦钟香怜说得又气又急,忙进来向贾瑞都报告,说金荣欺负他俩。
其实这贾瑞也不是什么好老师,后面第十二回因频频骚扰王熙凤致病照风月宝鉴的那男子就是他,先不说这个。就是在学校里代课也不是好老师,贪得无厌,后来因薛蟠出些银子酒肉,也常给这学生开绿灯,不去管制,反而是助纣为虐一味地反倒讨好这个学生。因此,今天这贾老师一见香怜来告状,就仗着自己是老师身份,厉声批评了香怜几声,香怜反讨了个没趣,心里不乐意,就和秦钟讪讪地回到自己座位上了。
金荣一看老师也没批评他,反倒批评了香怜,越发得意,摇头晃脑地说了好多闲话,玉爱听到了,就驳斥他,金荣反倒越说越上劲儿,一口咬定说,刚才我明明看见他俩在后院里亲嘴摸屁股呢,后面还有些不堪的话儿,乱说一气,谁知就在他口无遮拦乱说乱喷时,一个人早就气得咬牙切齿地,听不下去了,谁呢,贾蔷。
贾蔷是宁府中正派玄孙,父母早亡,从小跟着贾珍过活,今年十六岁,比贾蓉长得还风流俊俏,他兄弟二人因此常在一起,关系很好;宁府中人多嘴杂,有些爱嚼舌头的奴仆,就造谣惑众,说他俩如何如何。后来连贾珍也听说了,感觉不妥,就让贾蔷搬出宁府住了。这贾蔷外相既美,内性又聪明机灵,虽然也是应名来上学,但亦不过是虚掩耳目敷衍罢了,不肯用功读书,就仍是斗鸡走狗,赏花阅柳为主业。再说了平时贾珍对他溺爱得不得了,贾蓉也对他很帮助,因此族中人没人敢惹他。他既然和贾蓉关系好,现在见有人欺负贾蓉的内弟秦钟,当然不高兴,本想打抱不平,但又细思量下,金荣贾瑞说到底都是薛大叔的好友,我与薛大叔也不错,若是帮了秦钟出气,又怕伤了和气,就这样想着,用啥法子既不伤和气,又能制伏金荣那小子混说呢?这样想着,就想出了个主意,也装出去厕所,悄悄地把宝玉的书童茗烟叫来,调拨了几句。
这茗烟一直跟着宝玉伺候,哪经历过这事儿?年轻又不谙事儿,一听金荣欺负秦钟,这是连你们宝二爷都不放在眼里呢,不给他点厉害,下次他更大胆!这茗烟自恃小主子在贾府中位子显贵,听了贾蔷的话,想都不想,跑进课堂就找金荣,说,姓金的,你什么东西!这儿贾蔷一看有戏看了,就干脆向瑞请假早走了。
茗烟走进来,便一把揪住金荣的脖领子,说,我们亲嘴摸屁股与你什么关系,横竖又没摸你爹!金荣气黄了脸,小子敢闯课堂,就说反了你,我懒得和你交涉,我和你主子说话!说着便要打宝玉。秦钟听到脑后飕的一声,刚转过身来,就见一方砚台飞来,却打在了贾兰和贾菌的位子上。
这贾兰不愿惹事,贾菌气坏了,一看自己无故挨这一下子,就把砚台拿起来再扔给金荣,毕竟年龄小,力气弱,没打中目标,却击打在宝玉秦钟的书桌上,一刹时,书本、纸片、笔撒了一桌,还把宝玉的一碗茶也砸得碗碎茶流。贾菌气极了,跳出来,要揪打那个丢砚台的金荣,金荣早已拿起一根毛竹大板,狂舞着,茗烟就被打了一下子。宝玉那几个小跟班的一看自己人挨了打,就一起上去打群架,乱摸武器,不管轻重,室内大乱,有胆小的躲在一旁的,有看热闹拍手乱笑吆喝着叫打的,也有趁机乱打的,登时室内如沸腾的锅水,乱成一团。贾瑞哪里管得住,急得满头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