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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紫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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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笔杂谈
202101/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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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读红楼》连载

第三十五章 璜大奶奶套连环

姑嫂说起话来,一般就会东家长西家短的搬弄是非,再说,因为这位姑妈给娘家侄子求来的上学机会,嫂子自是高看这位小姑子,说起话来未免也不自觉地奉承敬爱,这也大大给了这姑妈的面子。因此,没事儿时,走趟娘家,也是六月天吃冰淇淋似的通身畅快,舒服极了。

你一言我一语的,姑嫂俩儿慢慢地就把话题扯到贾家学校的事儿,金荣的母亲也觉得儿子挺委屈的,反正小姑子不是外人,就从头到尾地一五一十地倾诉了一番,把前前后后的事情经过,金荣表现,都对小姑子说了。没想到,这小姑子也是个暴脾气,不听则已,听了侄儿受了委屈,还是叫个都是借亲戚光的秦钟欺负了,怒火中烧,破口大骂。

璜大奶奶凛然变色,骂道,“这秦钟小杂种是贾门的亲戚,难道荣儿就不是贾门的亲戚?也别太势利了!况且都做的是什么有脸的事!就是宝玉也不犯向着他到这个田地。等我到东府里瞧瞧我们珍大奶奶,再和秦钟的姐姐说说,叫他评评理!”嫂子一听,骇然,后悔的不得了,一怕因此闹起来,于谁脸上都不好看,挂不住;二则若是儿子金荣因此辍学,别说家里请不起家教,还得每天管他一日三餐,半大小子又能吃饭,寡妇失业的,维持温饱尚且不易,哪还有给“爱穿体面衣裳”的闲钱!

因此,嫂子极力劝说,小姑子冷静;而小姑子觉得娘家侄子受了委屈,娘家哥哥不在了,自己应该替娘家出气,本着这种巾帼英雄胆气,她说哪管得那些,等我去说了,看他们敢放什么屁!一面说着,一面气哼哼地又让婆子叫车,坐上竟真的奔往东府里来。

其实,这璜大奶奶出了嫂子家门,心里就早息了“去东府说说”的怒气,她之所以虚张声势地在嫂子家仗义直言,一则也是因为觉得秦钟他们的确欺人太甚,别管咋说,背后里直抒胸臆地骂出来,出口恶气,也是好的,不至于因为被欺负了心里堵得慌,那个嫂子说出来,不也是这个意思吗?一个寡嫂,若不是她这做小姑子的经常帮她娘俩,她指望啥过活呢,若是真断了侄子上学的路子,瞎长志气,对她娘家嫂子这种贫困生活无疑是雪上加霜;二则说句到家的话,虽都属于贾家子弟的亲戚,但亲戚也有远近亲疏的,人家正宗的宁荣二公的玄孙哪能跟自己旁枝儿的子弟相提并论?再则自己本就是指望着宁荣二府的当家大奶奶帮衬着才能过好日子,与她们撕破了脸,对自己有什么好处呢?所以,这璜大奶奶,坐了车,在寡嫂的目送中,奔了东府来,是作给她看的,是给她长娘家骨气的,至于到东府如何说,如何做,嫂子就看不到了。

这位璜大奶奶到了宁府,进了东角门,下车,进去见了尤氏,哪里还敢有什么生气的份儿?但因之前愤怒的正气余温尚存在脸上有那么一丝半丝的,因此虽也殷殷勤勤的对尤氏嘘寒问暖。但尤氏因之前刚听说了她侄子的事儿,还是隐约地猜到她的情绪的。但也不明说,就这样,两个女人扯些闲话儿。

璜大奶奶又关切地问,今天怎么没见蓉大奶奶?尤氏这作婆婆的只等着她问这句话呢,这说起媳妇来,话匣子打开了,于是很忧愁地说,唉,你别提了,我媳妇这些日子不知怎么了,停经两个多月了。但是呢,找医生瞧病,人家又说不是有孕。这近两天更是精神不济,下半晌更是懒怠,话也懒得说,眼睛迷瞪。我看着也是心疼,就给她说,你病着,先一拘那些礼法,早晚的不用来请安,只管安心养病才是。就连她男人蓉哥儿我都嘱咐了,说不让她累着,别惹她生气,静静地养育几天就好了。她想吃啥,尽管到我屋里来要。倘或有个好歹的,再娶个这么个好媳妇,打着灯笼都难找呢。

尤氏边说边叹息着,璜大奶奶也附和着说蓉大奶奶的好。

尤氏接着说,我家媳妇这为人处事儿的,哪个亲戚长辈儿不喜欢她?所以说,她这一病,我心里非常焦虑。唉,对了,——偏偏是昨天他兄弟来瞧姐姐,说是受了委屈,要我说啊,他姐姐有病,他就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也是不该说给他姐姐听的。可她兄弟不知好歹,谁知昨天学房里打架,不知是哪家门子的亲戚孩子,竟然欺负她兄弟,还说了些不干不净的闲话,这孩子不懂事儿,悉数全告诉了他姐姐。我那媳妇啊,你是知道的,她虽则见了人有说有笑,但他心细,不拘听见什么话儿,都要忖量个三日五夜的才算。

尤氏又瞥了一眼那金氏,看她面色有些羞惭,知道她点化的那些话起作用了,就笑笑又接着说,其实啊,我媳妇这病就是“用心太过”得的。现在听见有人欺负了她兄弟,非常气恼,恨那帮子学生在学校里搬弄是非,也对她兄弟这不一心念书,惹这闲事儿,心里也着急。我这也是才听说,看她没吃早饭,就到她那里询问才知道竟然有这一档子事儿。我劝了她,又喂下小半碗燕窝汤,才过来的、对了,婶子,你说心焦不?一想到她的病,我这心里疼得针扎似的,你听说哪里有什么好医生吗?

这金氏把这一番话仔细咂摸着,把刚才向他嫂子说的向珍大奶奶小蓉奶奶理论的大话,早吓得丢到九宵云外了。听见尤氏问他好医生的话,连忙说,我也没听说哪里有什么更好医生,如今我听起小蓉大奶奶这病,也许真的是有孕了呢,还是先别忙着吃药,倘或治错了,就不好了。尤氏说,可不是。

两个女人正在说着话,贾珍回来了,见了金氏,招呼了下,顺便一边走一边挽留她在家吃饭,就去别的屋了。金氏一看贾珍也回来了,再一想平时里贾珍尤氏也没少照顾她,待她不错,因此,之间想向他们控拆秦钟欺负她侄子金荣的事儿也就撂下不提了。她站起来,笑嘻嘻地一如既往地热情地让秦氏安心养病,说了一阵子安慰的闲话,就回家了。

这璜大奶奶开始本是对着娘家嫂子可是义正辞严地来找东府说道说道的,可是进了东家的门,思想就恢复了理智,或许她本就是口头上的冲动,她再想为娘家讨回公道,但不会傻到为了个不省心的熊孩子砸自己饭碗,断了与东府交往的门路。唉,璜大奶奶这一路走来,心思转了个九曲十八弯,九连环,她进东府,名义上是怒气冲冲地让娘家嫂子担忧地声讨,实际上只是戏台上的武旦,咚锵咚锵地举着花枪,怒目圆睁,来回急促地走着莲步,只是做给嫂子一个人看的,让嫂子估不清她这小姑子究竟吃几碗干饭的吧。

做人,做到璜大奶奶份子上,也够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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