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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紫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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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笔杂谈
202012/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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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读红楼》连载

第二十八章 薛姨妈酒局中黛玉拈酸

有句话是无巧不成书,就是这么巧呢,宝钗和宝玉正在说话时,黛玉来了。

大家知道,黛玉在送宫花时,说话直爽利落,对周瑞家的不客气地指出她的欺软怕硬,送的宫花排在最后,“孤高自许,目无下尘”又毫不在乎。

外面丫头说,林姑娘来了。话音未落,就见黛玉摇摇摆摆地来到宝钗屋里,一见宝玉,笑着说,我来得不巧了!这“来得不巧”就是话里有话了。宝钗作不解的样子,很茫然地问,这是怎么说?黛玉说,“早知他来,我就不来了。”宝钗仍“装愚”似的不解,黛玉说,“什么意思呢:来呢,一齐来,不来一个也不来;今儿他来,明天我来,间错开了来,岂不天天有人来呢?也不至于太冷落,也不太热闹。——姐姐有什么不解的呢?”黛玉解释得这么清楚,宝钗也不说什么了。倒是宝玉看黛玉外面罩着大红羽缎对襟褂子,便问下雪了吗?有婆子回答,下了半天了。宝玉就让取了他的斗篷来,黛玉又借机说,是不是,我来了他就该走了!宝玉赶紧解释,我哪里说要回去呢,只不过是拿来预备着。宝玉的奶妈李嬷嬷就去拿了,看薛姨妈摆了茶点,就让几个小厮散了。

他们几个一起坐下喝茶,吃果子,宝玉说东府里珍大嫂子家做的鹅掌好吃,薛姨妈就拿出自己糟的让宝玉尝尝,宝玉看到这个,又要酒。薛姨妈拿出上等的好酒。李嬷嬷一看拿酒了,就劝薛姨妈,不让宝玉喝酒。宝玉不肯依,就央求李嬷嬷给他喝一盅,李嬷嬷担心贾母王夫人知道宝玉喝酒挨批评,就坚决不同意。薛姨妈见他娘俩争持不下,就笑着劝李嬷嬷,你呢,只管喝你自己的,老太太要问,有我呢。既然薛姨妈都发话了,李嬷嬷也不好说啥,只好徒劳地叮嘱少喝些。

宝玉见薛姨妈拿出烫酒器,就阻止说别烫了,我就爱冷酒。薛姨妈说那不行,吃了冷酒,写字手也打颤;宝钗也笑着说,难道你不知道酒性最热,热吃下呢,发散就快,要是冷着吃下呢,便凝结在内,拿五脏去暖它,身体也受损伤,你啊,以后可要改了吃冷酒的坏习惯吧。宝玉一听这话挺在理的,就拿来烫后酒饮。

黛玉一边嗑着瓜子儿,看她们那关心宝玉的样子,一边静静地听他们说话,也不插言,只是抿嘴冷笑。可巧,黛玉的丫鬟雪雁来给黛玉送小手炉儿,黛玉趁机借题发挥说,谁叫你送来的,难为他费心了,哪里就冷死了呢。当得知是紫鹃怕黛玉大冬天的冷,才让送,黛玉接过去,冷笑一声,我平日里和你说的,全当耳旁风;怎么她说了你就依,比圣旨还快呢。宝玉当然听出这话是黛玉借此奚落他,也不说啥,只是嘻嘻笑了一阵子。小雪雁老老实实地无语站着,当出气筒,面上也看不出愠色,看来是时间久了,自是知道姑娘的性子,所以也不在意。宝钗来了不少日子了,也知道黛玉常这样,也不理会。

薛姨妈毕竟年纪大了,再说年轻人之间这种你来我往刀光剑影的博弈她感觉是迟钝的,就有些嗔怪地对黛玉说,你平时身子弱,怕冷,她们惦记着你还不好吗?黛玉是啥人呢,伶牙俐齿的,无理还能辩三分呢。果然黛玉笑着说,这幸亏是在姨妈这里,倘或在别人家,不让人家生气吗,难道人家连个手炉没有?当然丫头们也是小心,不知道的还当我平时就这么轻狂惯了呢。姨妈赶紧说,你多心了,我就没这些个心,没事。

就在说话的功夫,宝玉已是喝过三杯酒了,一旁坐的李嬷嬷着了急,赶紧阻拦,宝玉正喝得尽兴,“心甜意洽”,又兼着姐妹们说笑,哪里肯罢休?宝玉再次央告,李嬷嬷干脆把他老爹搬出来,你还喝呢,今天老爷在家,提防问你的功课!

宝玉听了,心里很不高兴,更不安,担心父亲不知怎么会问他功课,也无心再喝酒了,慢慢地放下杯,垂下头想心事。黛玉看了这样子,忙劝解,别扫大家的兴嘛,舅舅若叫你,只说姨妈这里留下你了!又捎带着批评了下李嬷嬷,这妈妈,他又该拿我们寻开心!又推推宝玉,小声说,别理那老妈妈,咱们乐咱们的!这李嬷嬷也素知黛玉的为人,就苦笑着说,林姐儿,你别助他了,你要劝劝他,兴许能听些。黛玉冷笑着,我为什么助着他?我也犯不着劝他,你这妈妈太小心了!在老太太那里他喝酒没事,如今就在姨妈这里多吃了一盅,就老是扫兴,哼,必定姨妈这里是外人罢了!李嬷嬷听了,气晕了,反倒笑起来,说真服了你了,嘴比刀子还厉害!一直不说话的宝钗,也忍不住地拧了下黛玉的腮说,颦丫头这张嘴,叫人恨也不是,喜欢也不是。薛姨妈也笑着安慰宝玉,说别怕,一切有我呢,醉了就跟着我睡。

李嬷嬷阻挡三次喝酒皆已失败告终,干脆也乐得不管,就回家换衣裳去了,说一会儿再来,其他几个老婆子,才懒得管他们喝不喝酒呢,就自由活动去了。没人监督了,宝玉又喝了几盅酒,又喝了半碗大米粥,后来又喝了几杯浓茶,当醒醒酒。

喝酒喝得痛快,宝玉就有些倦了,也没等李嬷嬷她们来找,就和黛玉一同回到贾母那儿。

瞧这酒喝得,宝钗在家宴中只说了一句话,还很亲昵地拧黛玉的腮帮子,心却是洞若观火,冷眼听着黛玉惯用的声东击西的话语,装糊涂。但黛玉对宝玉从不藏着掖着,她对他就是这样要一吐为快,当然,只是针对宝玉自己。

宝玉呢,这个傻小子,偏又是个嘴甜心大的男孩,惯常的黛玉怄气、使小性子见疲沓了,嘱咐的话儿也只是点头答应,只想着怎么别惹着林妹妹,哪里记得住她日常所有的话呢。听着黛玉很机智的话儿,他高兴,就想多喝几杯。偏偏那个看着他长大的奶娘李嬷嬷,对他如视如己的负责关注,喝酒过程中劝阻了三次,皆被驳了回去,无论李嬷嬷的理由充当与否,宝玉任性地喝酒,不买她的账。倒是薛姨妈,全不把黛玉的话当回事儿,如匕首刺入棉花里,不见声响。一句句的“我的儿”,让人听了心里发暖。宝钗的性格养成是否与她妈妈看似“不多心”的遗传影响呢?宝钗可是最会“装愚守拙”的。

唉,有句话是,沉默是金,雄辩是银。看来话多真是有失,不如适时的沉默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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