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迈出的第一步,还不是分田到户,而是将本生产队分为两个大组,形成你追我赶的局面。具体是这样的,第一大组户主以刘姓为主,而另一个组呢,则类似于“百家姓”,俗称杂姓组。分组的目的自然就是,看看哪个组更厉害些?
年底盘点时,哪个组更高明些,似乎也已经不重要:社员们很清楚,这一次年底分成的时候,家家户户都越过了温饱线,“超支”一词彻底退场。这,这可是生产队历史上破天荒的第一次啊!人还是那些人,地还是那些地,田还是那些田,为什么一旦以劳动竞赛为目标,就会呈现出一派翻天覆地的景象呢?
当春风再次吹拂大地时,分田到户的号角终于吹响了。由于社员们都曾经是“同一条战壕里的战友”,那互帮互助的风气依然传了下来:比如说,如果某一家缺少犁田耙田的劳动力,就可以通过换工的形式,帮另一家种田插秧。总而言之,不会出现哪一家因为劳动力不足而让田地丢荒的情况。“大家好才是真的好”,社员们之间这种朴素而真诚的友爱精神,多么的可贵啊!
“独善自家”固不可少,“兼济”全队也是理因如此的。
哦,勤劳、善良、淳朴的父老乡亲。
有好些次,我母亲和几个好姐妹说起这样的话:
“分田到户后,比以前好多了,都能吃上饱饭了。”
“是啊,有好几年,都穷得叮当响了,还不准我们种点菜,改善一下生活,说那是什么什么的草,什么什么的苗——”
“喊那么凶,又有什么用呢?肚子饿了,还不是要吃饭?”
“是啊,我们去卖菜的时候,都是偷偷摸摸的。明明是自己种出来的菜,只能半夜三更去摘,就像做小偷一样——”
“摘了菜,不能在本地卖,只能走二十里路,到太阳村去卖——”
“是啊,人家是工人,可没把我们的菜当毒草——”
“走到一半的时候,天也快亮了,人也累了,就在乔伯那里歇一下——”
“到乔伯的时候,也算看到希望了。”
(从她们的话语看,这“乔伯”应该是一个地名。只是,我怎么想,就算想破了脑子,也想不出,有这样一个地方。)
“乔伯,人蛮好的,他在铁道口值班。”
“是啊,他也知道我们是去卖菜的,不仅不多说什么,还叫我们在那儿休息一下,喝一下热开水。”
“在乔伯歇了一下之后,再走上几里路,就到太阳村了。”
“乔伯这样的好人,现在,我们也会时时记在心上。”
(显而易见,到了这时候,”乔伯“明明就是一个人,一位姓乔的伯伯......)
其实,”乔伯“是人名还是地名,都已经不重要了。或者说,在我母亲和那几个好姐妹心里,”乔伯“既是人名又是地名,二者是合而为一的。是啊,我母亲和她的几个好姐妹,尽管没有什么高深的文化,在那样一个特定的时代,却”创造“出了一个地名,真让人难以置信。
乔伯,你现在还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