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吴天亮家住在杨子明沟光福村一个山沟且平坦的地方,周围相隔不远住户都是姓张的,一眼都可以看到或者听到杨子明沟河坝哗啦啦的流水声。不管姓吴的或者是姓张的本家小孩,夏天里下河洗澡捉鱼逮虾,大人下河洗衣裤等。这样一来,凡是沿着杨子明沟两岸住居的农户,就这样热热闹闹在杨子明沟两岸生活着。
吴天亮回到家,他的母亲张欣荣还在屋背后一块地里给迟栽的红苕秧锄草松土。张欣荣没有上锁的大门,吴天亮推开之后,堆在堂屋里的小麦有一只老鼠正在咀嚼,老鼠吃相很认真,连吴天亮的吼声老鼠都没有听见,老鼠继续在啃吃小麦籽粒。吴天亮火了,就把提在手里的洗脸盆,朝老鼠甩去。洗脸盆落在小麦堆里,有几颗小麦籽粒飞了起来,老鼠才逃之夭夭,顺着墙角爬上了屋顶。
不等吴天亮把铺盖卷和洗脸盆收拾好,张欣荣就扛着薅锄回到了家里,见吴天亮从堂屋走了出来,就劈头盖脑地问吴天亮:“高考怎么样,估计能考得上大学不?”吴天亮果断地答道:“考不上。”
“考不上也好,回家当农民也光荣。我们本来都是农民家庭,现在土地分到了户,庄稼也要有人做嘛!”
“我还得学呢!”
“只要你喜欢做庄稼,学起来也快!”
张欣荣和吴天亮站在堂屋门外一边对话,张欣荣一边问起吴天亮那把电壶,为什么不带回家。吴天亮撒谎说,在学校宿舍临走时,到厕所方便了一下,回到宿舍时,电壶就不见了。吴天亮把怎么丢掉电壶的事解释清楚了,就从他母亲张欣荣肩上接过薅锄,要到屋背后去苕地里薅野草。接着张欣荣,去厨房抓紧时间煮饭,吴天亮顶着当空的烈日,就独自到苕地里锄草去了。
吴天亮算是农村里的苦命娃,他母亲独自把他拉扯大还高中毕业,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吴天亮的父亲吴文明在吴天亮十岁那年胃穿孔突然去世,那一年也正值伟大领袖毛泽东主席逝世。毛主席的逝世,普天之下中国老百姓为之哀痛。张欣荣不光是为自己失去了丈夫而流眼泪,也因为在这一年中国人民失去了我们最爱戴的毛泽东主席,她张欣荣比失去丈夫流下的眼泪还要多。
作为张欣荣的丈夫吴文明身世较简单。吴文明是外乡人氏,父母早死,留下了吴文明和吴燕相依为命。吴文明直到男大当婚的年龄,经人介绍与光福村独女张欣荣相识,吴文明不久就带着妹妹吴燕到张欣荣家做了上门女婿。吴天亮出生那天,正好天刚蒙蒙亮,吴文明就给刚出生的儿子,起名叫亮亮。吴文明没有家谱,后来在给儿子亮亮取大名时,正名为吴天亮。在吴天亮五岁的时候,吴文明岳父母先后去世。吴文明很体面地安排了张欣荣父母的后事。
虽然在这之后,光福村没有人在口头上当面叫张欣荣,为寡妇女人,但张欣荣从村民的眼神中,依稀可以看到大部分同村人,在心里已经默认了是一位地地道道的张寡妇了。张欣荣斗气不再嫁人,就和自己的儿子吴天亮相依为命。在生产队挣公分吃大锅饭的日子一结束,张欣荣分到了土地,生活上得到了进一步改善,生产的粮食多了,再也不愁没有口粮度春荒了。
吴天亮在上学上不让家长操心,在学习上非常自觉,但是天资上存在问题,还是吴天亮不是读书的料,每年学习成绩平平,不很突出。吴天亮也是一位乖孩子,在学校从未与同学发生什么矛盾纠葛,在生活上勤俭节约,从不浪费一分钱。在家里吴天亮是个懂事的孩子,知道自己父亲去世得早,母亲张欣荣屋里屋外操持家务非常辛苦,这一切吴天亮自打从小都看在眼里。每年寒暑假一到,吴天亮帮着母亲干家务活和地里的农活是常事。就是在上学期间那段日子,吴天亮每逢星期天回家,也要在家里要求自己干半天活,才到学校上课学习。如今张欣荣辛辛苦苦供养吴天亮上完了高中,渴望了十几年希望吴天亮能够考上大学,一步跳出农门,走出杨子明沟到外面城市里工作。在那时,吴天亮真能够考上大学,又该是多么幸福的事情啊!
吴天亮和生活在杨子明沟上完高中那些青年人,考不上大学似乎都有同样的心里状态,回家务农是本行。对于复学重新再上高中,仿佛在杨子明沟上学的莘莘学子中,很少很少出现过。杨子明沟的老百姓在思想意识上,似乎不是不让进步青年继续上学,而是经常挂在老百姓嘴巴上的一句话,有时候连炒菜的盐都买不起,哪有钱再供孩子上学啊!这在当时上世纪八十年代初期,似乎是老百姓共同的心声......
【4】
吴天亮在屋背后一块陡坡地上薅苕草,苕地生长的野草较少,主要是给迟栽的红苕秧松土,有利于土里面的红苕果实壮大成长。作为吴天亮地地道道的农村成长起来的青年人,睁着眼是庄稼人的庄稼地,闭着眼也是庄稼人的庄稼苗。他吴天亮做庄稼样样能干,只要是眼皮子底下的事情,搭眼一看通过生产劳动实践,要不多久就学会了,并掌握了其中的要领。
夏季的炎热程度无法形容,只有在劳动者的身上大量流出来的汗水中,能够找到庄稼人一年四季里,接受太阳光的多少,就可以判定哪一个季节是狂热的相对时间表了。
拿着劳动工具正在阳光下低头薅着苕草的吴天亮,早已脱下穿在身上的黑色衬衫,挂在一棵桑树枝条上。穿在吴天亮身上的那件淡红色背心,也让汗水湿透了,看得见衬衫湿透的地方,已经蔓延到了吴天亮的裤腰带上。
迟栽的红苕苗,长了一尺多长了,吴天亮也参入过栽植这块陡坡上的红苕苗。陡坡地虽然较陡,不到三分地,但把陡坡改造成水平梯田,还是他吴天亮母亲张欣荣在土地到户第二年的功劳成果。有月亮张欣荣在这块土地上忙碌着,在没有月亮的时间里,张欣荣总是起早贪黑挖土砌石。张欣荣在一个冬季硬是把屋背后这块陡坡地,改造成像模像样的水平梯田了。后来,张欣荣还在梯田塄坎栽上了桑苗,桑苗和梯田内的庄稼一样都长势良好。
张欣荣在屋背后梯田里种了两年的苞谷。头两年里苞谷产量不错,到了第三年张欣荣改栽红苕苗了,产量比种在这块陡坡梯田地里苞谷产量还好。所以,张欣荣计划到在这块土地里,不仅做到了一年两熟农作物的奋斗目标,而且再次改栽成推迟的红苕苗,红苕的产量在张欣荣心里算是心满意足了。
一只绿颜色雀儿,蹦蹦跳跳在吴天亮前面,啄了一条小青虫飞着跑开了,接着一只未成年的小燕子,从低空似乎滚落在了红苕地里,鸣叫一声跳在了吴天亮闪动的锄头前方。吴天亮停止薅草的锄头,抿着嘴笑了,赶忙抓上一颗小泥蛋,吴天亮手一扬,把捏在手中的那颗小泥蛋,忽然在手里捏碎了。吴天亮撒开五指,小泥蛋变成的尘埃,沉甸甸的一部分落进地面,轻飘飘的一部分随着微风,从近处飘走了。
那只小燕子,在人的眼里它似乎是真正的朋友,在小燕子的眼里人类似乎又是一个温暖和谐的世界。小燕子面对吴天亮和手中的锄头,当作了一个游玩戏耍的场地。
小燕子一展翅跳上吴天亮的锄头上站着,看着小燕子可爱形象的吴天亮,准备伸手捉住小燕子。吴天亮动作迟缓,小燕子跳下了锄头边。但吴天亮一边笑着一边用手张扬着说道:“好兄弟,到我这儿来!”并没有飞远的小燕子仍然在锄头旁边摇着尾巴。
吴天亮由站着的姿势,慢慢把锄头斜放在红苕地里,一屁股坐在了锄把上。看起来吴天亮准备歇息一会儿了。此时,吴天亮感觉肚子在呱呱叫了,但那只小燕子游玩在吴天亮周围红苕地里,又格外吸引了吴天亮的眼球。尽管高照的太阳包含着一股股热能量,洒在了吴天亮的身体上,但一早慢慢升高的太阳,照在人的身体上只有温度,却没有强烈的热度感。
吴天亮赤着一双脚穿着那双解放鞋,在脚后跟由于窟窿的出现,灌进了不少泥土的那只鞋,被吴天亮脱下来,不断地在锄头上拍打着装进鞋内的泥土。泥土夹杂着灰尘,飘然落进了吴天亮的鼻孔。吴天亮一个响亮的喷嚏声,把活跃周围的那只小燕子给吓跑了。当小燕子从吴天亮头顶飘过时,小燕子一线屎粒,却不偏不齐落在了吴天亮的脊背上。吴天亮伸手摸了一把,满手什么也没有,原来落向地面的小燕子的屎粒非常干瘪。
就在这个时候,张欣荣家的一只白公鸡带着一群母鸡,在红苕地里不声不响地寻觅食物。白公鸡忽然昂起头颅,跳了一大步扯开喉咙亮出了嗓音。白公鸡的叫声若有似无地飘荡在杨子明沟河坝的两岸,那样清脆鸣耳。
吴天亮的母亲张欣荣,站在院坝一头招手,让坐在锄把上歇息的吴天亮,回家吃所谓的早饭了。其实,吴天亮吃早饭在时间上看,算不上是早饭了。